第二十四章 德聚全

郑家的房契被拿回来了，当一切都变得乱哄哄的时候，拿回这点东西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次郑大壮不仅拿回了自家的房契，连带着隔壁茶叶店的房契也一并拿了回来。

那家茶叶店的老板一家五口，都已经被黄三爷的手下给逼死了，黄金彪一死店铺自然成了无主之物，于是他在万子聪的怂恿下，也将这份房契揣进了怀里。

陆正冕没有进去，只是蹲在大门边，看着被黄家害苦的人们在庄园里进进出出的。讲真，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总感觉自己活得懵懵懂懂的，时常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抑”，总感觉心中有一股怒气无处宣泄。没办法一个中年大叔，三观早已形成偏偏要俯低做小、处处装嫩，所以他总是时时寻找机会“叛逆”一下，帮助郑大壮多少带着一种“玩闹”的心态，毕竟自己本不属于这里，就当是玩游戏通关好喽！

但就在刚才，一个七旬老翁并没有随着人群冲进黄家，而是走到他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而去时，多少有些震撼到他了！接着陆续就有人经过时或者鞠躬，或者说一句“多谢壮士”之类的话语，让他很是无地自容！

因为在陆正冕的计划里，这些人就是用来制造更大的混乱，好方便他们几人“趁火打劫”的，说难听点就是“炮灰”，而这些深受黄三爷压榨的“苦主”却真真正正的把他当成了“恩公”！

当年入伍也是抱着一颗“报效祖国、保卫边疆”之心的，可是和平年代国力蒸蒸日上，哪里有驰骋疆场的机会？平日里除了训练就是演习的，退役后投身商场也竟是机关算尽、尔虞我诈，早就将一颗“初心”混着KTV里的美酒，被一个个“小红”灌进了肚子。

而今天让陆正冕切实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陆家的深宅大院、大学堂的青葱岁月，一直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物质丰富、民风开明。尽管科技稍逊于原来，没有网络无资源可供下载，但比起陆正冕所知的历史，已经是相当的进步了，他相信自己有生之年开着T型车，停在大学堂门口，然后在车顶放上几瓶饮料等待女学生放学，这种生活应该会实现的。

而就在那位老人鞠躬离开时，他猛的意识到这里也有压迫、也有不公，老人为何如此他没有问，其中隐藏的“悲剧”稍一联想也能“脑补”出来，这让他想起城隍庙上悬着的那把打算盘，“人有千算，天有一算”！

一想到这些，陆正冕心中莫名的充实起满满的“成就感”，他从未体会过原来帮助别人，有时竟然比自己得到什么还“爽快”！一念及此顿时豪气顿生，正起身准备“仰天长啸”，就见郑大壮几人满脸欢喜的奔了出来。

“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鸡哥。不仅找到了，‘万子’还让我多拿了一份....”，郑大壮兴奋的说道。

“无主之物，先拿着保管起来，等将来有‘苦主’寻来再归还人家”，万子聪在一旁解释道。

“东西拿到就赶紧撤吧，这回估计五城兵马司该有人要赶过来了”，陆正冕见目标完成也不拖泥带水，这时候“深藏功与名”最是重要了。

其他几人也点点头，陆正冕牵过坐骑飞身上马，冲着人群喊道：“大家也快散了吧，一会官兵就会来了”，说罢打马而去。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拉住万子聪的衣袖问道：“多亏了恩公，我们才拿回家里的地契，请问恩公尊姓啊，我好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供在家里”。

万子聪纠缠不过却又不能吐露实名，突然想起幼时陆正冕给他们讲的一出“戏文”，好像叫什么“英雄本色”，而今日这货的“造型”与里面的男主极为的相似，于是脱口而出：“他叫‘小马哥’”，说罢转身而去。

几人此番经历了如此大的阵仗，接下来自是要找个地方大肆庆祝一番了。地点就选在京城有名的“德聚全”了，这家酒楼陆正冕自然是早闻大名了，只是一直无缘前来今天正好一尝夙愿。

自然又是万子聪做东，轻车熟路的将菜点好，不一会事先订好的鸭子就被端了上来，跟进来的伙计运刀如飞，几分钟就削出一百零八片肥瘦相间的丁香叶鸭肉来。

陆正冕见他这一手，顿时觉得前世吃的那些烤鸭都白吃了，今个算长了见识！一时脱口感叹道：“你这一手放到刑部也能用吧？鱼鳞剐跟这个应该也差不多的！”。

他这一句把在场诸人说的一愣，万子聪问道：“幺鸡，说什么呐，他片烤鸭跟刑部有毛关系啊，再说你要吃鱼脍这家可没有”。

“切，土老帽，鱼鳞剐就是凌迟，跟生鱼片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幺鸡’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合适呢”。张易玄一边忙着卷饼蘸酱一边解释道。

“啥叫凌迟啊”，万子聪好奇道。这也难怪他，这么极端的刑罚在汉唐并不多见，而赵宋一脉多仁厚君王，自太祖立国就规定重罪只用用斩或绞，而且“肇武中兴”以来火器日盛多以枪决取代，相对而言使犯人留以“全尸”，就很人道了。

关键历史上的“凌迟”是到了朱明才得以光大，所以万子聪才有此一问。张玄易也是好为人师，把一卷鸭肉放到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就是千刀万剐....”。

“哇....,打住，再说我就吃不下去了”，万子聪是个讲究人，吃饭的时候哪里听的下这么血腥的事情。

“‘条.子’你也是，明知道‘万子’吃饭时最听不得这个你还说，不过这个伙计手法毕竟是用在死物上，那凌迟是要求剐上三天人不断气的....”。

“哇...,‘幺鸡’你丫闭嘴....”，万子聪把筷子一扔彻底不吃了。四人中只有郑大壮默不作声，其余三人互相扯淡之际，他已经五卷鸭肉下肚了。

就在几人嘻嘻哈哈的时候，忽闻楼外大街上一阵纷乱嘈杂的声音，几人都是好热闹的性子，忙挤到窗前探头观看。只见大街上好长的一支队伍，大多是学生打扮。陆正冕一望便知是他“水木清华”的校友，忙说道：“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便起身下楼。

万子聪急道：“菜都上来了，不吃啦？”。

“还吃个屁，正星在里面呢”，陆正冕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楼，回身冲楼上喊着。原来他刚才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走在队伍前面的陆正星。

临出门他还不忘跟掌柜的打趣：“掌柜的，你家的烤鸭不错，就是店名不妥，你把三个字掉过来，我包你生意更上层楼，你家的烤鸭准能买到全世界呢....”，话未说完人已出了店门。只剩下掌柜在那里喃喃说道：“这话怎么说的，脑子有病吧...”。

“嘿嘿，掌柜的，你这店面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您看这店铺两边的两条小胡同，就像两根轿杆儿，你家在这中间起楼，这不就成了一顶八抬大轿！”，张易玄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掌柜的身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略一停顿他眼珠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以前这里是开干果铺的，一直经营不善，这才让掌柜你盘了下来的，对不对？这就说明这里还是晦气嘛，除非将‘德聚全’的这三字倒过来，冲一冲霉运，则前路一片坦途，方能财运亨通！”。

他这一番话顿时把掌柜的“忽悠”如坠云雾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方才醒过神来，冲着伙计急道：“快追，那几个孙子没结账呐......”。

就在张玄易跟“德聚全”的掌柜大讲风水的时候，陆正冕已经挤到了队伍的前面，一伸手抓住了陆正星的胳膊。陆正星一惊回头见是大哥，顿时喜道：“大哥，你也来啦！”。

“来什么啊！我是看见你才赶过来的，你们这是干嘛呐？”。

“我们在请愿呢....”。原来在陆博思父子夜话的第三天，学生们就将联名的请愿书，递交到了大学堂的该管衙门--礼部。礼部尚书元守直也是学识深厚、为官清正之人，为人极富正义感，在收到学生的请愿后，当即表示会转奏朝廷。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自古“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请愿书如“泥牛”一般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