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气山小院里,花果盛开。
栀子树上,在翠绿的繁叶中,一朵朵小巧的栀子花与落雪掺杂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哪一点是花,哪一朵是雪。
树下,柳念就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块大石头上。
后背倚靠着树身,一双黑眸凝望着即将触底的太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开门声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皖鱼丙苗动作迟缓地从屋里走出。
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那身染血的衣衫,而是换上了一件较为厚实的道袍。
看样子,她并不想将自己伤痕累累的模样展示出来。
皖鱼丙苗脚步轻轻地朝着柳念走来,又在距离柳念最近的雪人旁边停下,整个过程她的动作都十分轻缓,就像不敢用力一样。
皖鱼丙苗扶着雪人,问道:“师傅,您这是在等土包吗?”
柳念瞧着强撑伤势站立的皖鱼丙苗,他知道这个暗自愧疚了好久的姑娘,在经历这一顿打之后,终于有胆量跟自己闲谈了。
“才过去多久,身上的伤这么快就不疼了吗?”柳念调侃道。
皖鱼丙苗笑了笑,没有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神识空间中,被教育一顿的柳二念听到这句调侃,连忙喊了一声:“还疼呢!”
“师傅,您不用担心。”
皖鱼丙苗轻拍胸脯,保证道:“土包她很懂事的,不管外面有多好玩,她都会在太阳开始落山之前回家的。”
“她的乖巧我很放心,只不过,我现在不光是在等她一个。”
柳念侧头望向天边,瞧着尚且完整的太阳,述说道:“我在等一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也在等一个去昭示堂办理执事令牌,却没带灵石的小子。”
皖鱼丙苗挠了挠头,有些听不明白。
为了不让第一次闲谈就这样结束,皖鱼丙苗立刻开始转移话题,说道:“师傅,院子里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雪人,都是您堆的吗?”
“不是,这应该是小禾灵闲得无聊堆的。”
“小禾灵……?”
皖鱼丙苗在脑中思索一下‘禾灵’这个名字,恍然说道:“我想起来,原来是师娘啊,我在那场幻境里见过她很多次呢!”
柳念眉头一挑,扭头看向皖鱼丙苗,脸上带着满满的不解:“什么师娘?”
皖鱼丙苗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苗苗,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用师娘来称呼她?”
“那个……”皖鱼丙苗犹豫了一瞬,低声说道:“我总觉得,师傅您不管对多么漂亮的女人,好像都没兴趣。
尤其是当您的眼睛变成纯黑色的时候,似乎想跟任何人保持距离,却唯独对禾灵师……执事格外亲近。”
柳念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虎妞,柔声说道:“你观察的还挺仔细啊!”
一双深邃的黑眸照得皖鱼丙苗心里有些发慌,总感觉快要被灭口了似得。
柳念呵笑两声,说道:“我有一种古怪的洁癖,当我靠近他人的时候,总会多少生出一股恶心感。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做到无视这种恶心感,但能不恶心,当然还是不恶心的好。所以,我很少主动去接近别人。”
“那……师傅,您靠近我的时候,会恶心吗?”皖鱼丙苗担忧地问道。
“以前有那么一丢丢,但是现在已经没了。”
瞧见皖鱼丙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柳念微微浅笑,补充道:“其实,我目前所接近过的浩气仙门长老和执事,都不会让我感到恶心。
至于我为什么对禾灵那么亲近,则是因为,她很像一个人。”
“很像一个人……”皖鱼丙苗困惑地道:“难道禾灵执事,她其实不是人吗?”
柳念略感无奈地抽了抽嘴,不确定面前这个虎了吧唧的姑娘,是真误解了自己话中之意,还是在故意气自己。
咚!
一块板砖轻拍在皖鱼丙苗的天灵盖上。
坚硬如铁的触感从头顶传来,皖鱼丙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察觉到不是很痛的时候,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块砖头送你了,开了光的,威力挺大的,就当是师徒礼吧!”
“谢谢师傅赐宝!”
皖鱼丙苗乐悠悠地取下头顶的砖头,尽管手中的板砖平平无奇,她也没有一丝嫌弃。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天边传来。
“师傅~~”
禾文驾驶着宗门的飞行玉盘,载着赵土包稳稳当当地降落在了院门口。
刚一落地,赵土包就迈着两条小腿,兴冲冲朝栀子树下跑去。
禾文则是在门前向着柳念作揖拜别,柳念见状,也没有挽留。
赵土包在路过柳念喊了一声“师傅”后,就直接跳起,张开两只小手朝着皖鱼丙苗扑去,皖鱼丙苗也是张怀迎接。
“姐姐,你终于醒了,土包好想你……”
就在赵土包即将碰到皖鱼丙苗时,一团金色的法力将扑在空中的小丫头裹住,并将之转了个身,慢慢放到了柳念面前。
赵土包面露甜甜的笑容,说道:“师傅,土包也好想你……”
柳念笑了笑,解释道:“你姐姐身上有伤,如果你这样冲进她怀里,会弄疼她的。”
“姐姐受伤了!”赵土包一脸担忧地看向皖鱼丙苗:“姐姐你的伤口还疼吗?要不要让师傅帮你治一治?”
柳念率先开口,语气强硬地道:“土包,不行,师傅不能帮她治伤。因为她身上的伤,就是师傅动手打的。”
旁边,皖鱼丙苗听着柳念的这番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更换衣服掩盖伤势,就是为了不让赵土包发现。
一是,怕小丫头担心,二是,不想让小丫头知道是柳念动的手。
没想到柳念居然全都说了出来。
赵土包怯生生站在柳念面前,低垂着脑袋,小声问道:“师傅,您……您能告诉土包,您为什么要打姐姐吗?难道是姐姐她犯错了吗?”
若是赵土包直接哭闹,刘大念就必须摆出身为师傅的强硬态度了,刘大念对此还是很不情愿的。
好在,赵土包没有闹脾气,而是先问询事情的原因,这样懂事的反应让刘大念感到了些许欣慰,却也难免生出了几分心疼。
世上没有生来就懂事的孩子,只有经历一次次训斥与打骂,渐渐成长的孩子。
如今的赵土包会作出这种反应,也就意味着她早已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或许当时那个因犯错而被惩罚的人,就是小丫头自己,而在旁为她求情的那个人,应该是某个没有颠覆规矩的力量,却又疼爱土包的人。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小丫头的母亲吧……
“是的,你姐姐她犯了错,还是那种无法被宽恕的错,必须要受罚才行。
不管她是否已经知错,我作为她的师傅必须给予她一定的惩罚。”
柳念瞧着不断往下垂头的小丫头,语气郑重地说道:“不过,师傅现在已经原谅她了!
只要她提出请求,师傅也会心甘情愿地帮她治好身上的伤。”
赵土包闻言,立马转头充满期待地看向皖鱼丙苗,结果却得到了对方含笑摇头的回应。
小丫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有伤不治,非要顶着这样的身体,她只知道,原本不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见到小丫头再度露出了笑靥,刘大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并将身体让给了一直想抱抱土包的柳二念。
深夜时分,星月入空
房间里,或许是因为那一觉睡得够长,皖鱼丙苗短时间里生不出什么困意,使得今天的夜晚,格外宁静。
因为与禾文玩了一天,赵土包早早就入了梦乡,此时正蜷缩在皖鱼丙苗的怀里。
柳念只身站在院中,终于,在他决定去昭示堂“贴发寻人启事”之前,见到了萧千动的身影。
萧千动来到柳念面前,率先将长老令牌交还给了柳念,随后又解释了来晚的缘由。
原来他在告知宗门其他成员自己是柳念的执事后,众人皆是以为萧千动是被骗进来的。
在一个欠了八千万债务的长老手下做事,工资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
为了不让萧千动误入歧途,长老们拉着萧千动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直到掌门出现才肯罢休。
然后,萧千动又拿出了一个包裹,说是白行且托他转交给柳念的礼物。
柳念拆开包裹,两样破烂从中滑落。
哐啷啷掉在了地上,两人顺势定睛下望,纷纷愣了一瞬。
只见,一把琴弦皆断的古琴横放在地,霸绝无双的道韵在残破的琴身周边萦绕……
古琴之下,还压着一柄被拧成麻花的蓝纹长剑,苍蓝色的剑气如云雾一般,隐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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