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惊,你真是完美诠释了一句话。”季寻真捂住越不惊的嘴巴,恶狠狠道。
“唔唔唔……”越不惊力气比如今毫无仙法的季寻真大得多,很容易握住她的手,掰了开,“什么话……”
“只要你说这种话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季寻真沉痛闭眼。
越不惊的手修长又温暖,隔着手套依然感受得出体温,但这样小小的暧昧,依然不能减轻季寻真浑身上下的羞耻。
她如何不清楚,越不惊从小被送到七星斗真阵仙处修习仙法,极少与外界接触,养尊处优又纯粹至极。
“真的,我真梦到替父王生孩子了。”越不惊认真地握住她的手,回忆起梦里的场景,“只是生孩子实在太痛了,我给疼醒了。”
真是太疼了,他都不知道,生个孩子而已,居然可以这么疼。
救命,她不想听到这些,辣耳朵。
“越不惊,你在小孩子面前讲这些,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越不惊:“啊?”
顺着季寻真的目光,越不惊才看到,被季寻真壮硕身躯遮掩住的一名矮个子小女孩。
小女孩尖尖的小脸,一双桃子眼,个子矮矮的,不过至季寻真大腿处,她抬头仰望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明显被吓得呆住了。
方才季寻真快步向前,就是为了追她的。这巷子颇有些诡异,明明孩童玩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观察了颇久,才统共看到小女孩一个活人。
但对于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来说,方才所见的事,明显超出了她整个七年人生中认知的总和。
小姑娘双腿打颤,想要赶紧离开这两个怪人。
“小妹妹你别怕,我俩从外地来此参加仙门择选的。”季寻真摆出一副笑眯眯的和善面容,“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迷了路。”
小姑娘依旧退了一步。
越不惊肘击了她一下,低声道,“别笑了,鸡皮疙瘩都给我笑出来了,怪吓人的。”
小天道点头,【下一秒感觉要吃小孩了。】
季寻真:“???”
没事,她变脸能力强,“你……你别怕,别看我随时都笑脸迎人的,实则是苦衷的。”
言罢,她苦笑一声,嘴角溢满了苦味。
“其实,我俩是逃难来的。我名叫福旺,是青州川宁道下一客栈的活计。”季寻真看了眼小姑娘,又撇头深情款款地看向越不惊,“而他,是我的月亮,哦不,是一轮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越不惊浑身一抖,只感不妙。
“他本是川宁道太守之女,越小镜。他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签了死契的奴隶罢了。我俩身份悬殊,可她爱我,我爱她。”
“她离家万里和我私奔,我没用,保护不了她,只得让她女扮男装。”季寻真深情款款地编着故事,“小姑娘,你看我这样卑躬屈膝、笑脸迎人,不过为了给她和我讨口饭吃,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越不惊心中的震惊如山洪一样爆发,这个漏洞百出,听得他浑身血液倒流的故事不会有人信吧,不会吧不会吧……
啪嗒——小姑娘听不是很懂,但不妨碍她落下了同情的眼泪。
越不惊:“???”
越不惊很想骂脏话,但七星斗真阵仙并没有给他上这一人生至关重要的一课。
所以他暂时连一句也骂不出来。
小天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地看了他一眼,它再也不嫌弃他了。
“仙门十年一次的择选,我俩也想来试试。”季寻真一把牵住越不惊心不甘情不愿的手,伸出大掌,颤颤巍巍抚摸住越不惊的腹部,红了眼圈。
“不,是我们一家三口想来试试。”
越不惊一股寒流从脚底升腾,以极快的速度达到头顶,刺-激得头皮发麻。
他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衣服,被季寻真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很不适,严重不适,但越不惊是明白分寸的人,他握紧了梆硬的拳头,苦苦忍耐着。
一切都是为了降伏破境妖魔。他这样不断给自己洗-脑。
“有……有小宝宝了?”小女孩仰头,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说出了自方才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稚气得紧,仿若小雏莺啾啾的叫。
“对呀,小镜一直唠叨着想生福旺的孩子,做梦都想生,现在倒也如愿了。”季寻真眼里犹如扇形图一般,四分深情三分霸道外加三分不可言说的苦衷,“就是不知……我俩这苦命夫妻,能不能养活这孩子……”
【竟……竟然把父王的梗……圆上了……】小天道舌头哆嗦,也不得不佩服季寻真胡说八道的能力。
正此时,季寻真的肚子竟配合地叫了两声。她羞赧地低下头,“见笑了,入城领的唯一那枚包子,给了小镜和孩子吃。”
这一句话,犹如一记绝杀,把小女孩单纯的小脑袋瓜杀懵了,“不会的,不会的……孩子……一定能活的。”
“两位,我家川叔叔是开牛肉饼铺的,若不嫌弃,请跟我来吧!”小女孩已经万分信任,丝毫不会再怀疑这两个突然出现在巷口的陌生人了。
主动牵起越不惊的衣袖,带着两人就往巷子口的那户人家走。
“我跟你讲,你知道我怎么找到这个巷子口的吗?”季寻真偷偷在后面,对着一脸隐忍怒气的越不惊轻声叨叨。
“不想知道。”越不惊牙缝里憋出四个字,不知为何,明明那只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腹部,还是烧得慌。
烧得完全不想理眼前这个死皮赖脸的人。
“就是想着这阵牛肉饼的香气,我们进城的时候,我就闻到啦。”季寻真美滋滋道,“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跟卖牛肉饼的有关。”
“我们来查破境妖魔的。”
“反正也是找,传送到这里还能白骗一顿牛肉饼不是?”
骗?
越不惊蹙眉,他的七位师父如此谆谆教导,“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
他们如何能骗人?
他瞧了一眼身旁这人……总是在他的道德边界不断踩踏,“骗人不好。”
越不惊气鼓鼓的,如同一只高贵的鸟类听到了不堪入耳的杂音。
“怎的不好,这小姑娘有钱啊……”季寻真盯着小姑娘的背影,这步伐,这仪态,没有钟鸣鼎食的根基养不出来的。
只不过她倒穿着一身布衣,也不知是那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这小姑娘年纪小小,有故事啊。
只见小姑娘到了一户,敲了三下门,老旧的木门打开,露出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与一张憨厚含笑的面孔。
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方脸大胡子,见了小姑娘便笑了,“翘翘,又来吃川叔的牛肉饼啊。”
小姑娘一捏腰间缎带,“我……我听说小武病了,来看看他。”
她的睫毛长长的,眨了眨眼,有些乞求的味道。
被唤作川叔一怔,叹了口气,“进来吧,他发热了半旬了,什么药都吃了,再这样真要错过仙门择选了。”
他又见小姑娘翘翘身后的两个大男人,“你们是——?”
“他们是翘翘新交的朋友,想来吃川叔的牛肉饼。”翘翘赶紧说,“让他们进来吧。”
“好吧。”川叔狐疑地盯了两人一眼,还是敞开了门。
“川叔好。”季寻真乖巧道。
她盯着这个男人,神情越发恭谨,眼睛却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细节。
男人的皮肤呈诡异的铅黑色,理应是患了什么重病的样子。但他身材壮硕,又不像普通的手工贩子,倒像是什么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一般。
川叔说话间,季寻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并不是口臭,更像是……发了霉的腥臭……
奇怪……正常人的口中,怎么会有腥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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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阳道太守府里,采铎官冯邑郁郁不平。他乃朝飞白一行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朝飞白身份的采铎官,可同为采铎官,朝飞白总要倚势压他一头。
冯邑喝醉了,懒得见目光短浅的太守府诸人去巴结朝飞白。
每次见到这些人巴结朝飞白,而全然冷落他,把他当做七十二仙门那些平平无奇的小虾米,他总是心中郁垒,愤愤不平。
他与跟朝飞白一样,同为天机神院的弟子。同一年进天机院,成为其外门弟子,又同时拔擢升进内门,只不过朝飞白走了狗屎运,被长老院长老看上,破例成了其关门弟子。
从此以后,朝飞白事事都开始比他优越了,学习的功法、受到的对待,甚至此行择选也是以朝飞白为主,冯邑咽不下这口气。
冯邑落单回了东苑,径直走进房间。甫一进门,他闻到一阵异样的香气。
似花非花,似雾非雾,尤是他在上清界也从未闻到过。
这是什么味道?
他注意到,自己房间的被子明显一块隆起,勾勒出一个瘦削人形。
他屏息凝神,右掌凝出一薄如蝉翼的冰片,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床铺。
一步,两步,三步……伸出手,刷地一下掀开!
床被滑落,露出雪一般白的肌肤,摄人心魄的女人躺在其上,仿佛等了他很久很久了……
“仙君……”女人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含混而渴求的声音,“奴家等您好久了。”
她缓缓起身,纤细的手指勾住冯邑的下巴,略带红色的眼眸盯着他,“仙君,您喜欢奴家吗?”
冯邑呼吸停滞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送了他这么一大礼,“喜欢。”
他沉沉地说。
仿佛被什么迷惑了,又仿佛什么满足了他长久以来填不满的虚荣心一般。
“奴家妄想求一个仙缘,还望仙君成全。”女人的声音仿佛沾染了躁动与不可拒绝的魔力。
回答她的,是一阵属于雄|性|本能的吼声,平日里峨冠博带的采铎官不可抑制地朝女人扑了过去。
帷幕里弥漫着似花非花的香味儿,混合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腥|膻之气,还有床板咯吱作响的声音。
一番动作之后,冯邑喘着气,迷恋地以手指弯曲女人的头发,“是谁派你来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慧眼识真。
“是奴家自己,是我自己来找主择官您的。”女人嘴唇开合。
冯邑的脸蹭地变白了,他把女人的头发绕过她纤细的脖子,装作漫不经心,“你是来找朝飞白的?”
“哦,原来主择官名唤朝飞白,烦请您为奴家引荐。”女人像是不懂得人类的是非耻辱,似乎看不到冯邑恨到淬着毒的目光一般,无所畏惧地请求着。
“好呀,我会为你引荐的。”冯邑轻轻巧巧的点头,仿佛真的要为她达成心愿那般。
猝然,他的手爬上了女人脖颈,就这她的那缕发丝,狠狠勒紧,“我会为你好好……引荐!”
狠辣的,决绝的,好像是在释放他长久以来天大的怨气。
也不知勒了多久,女人脖子骨头被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冯邑迷恋地抚摸她紫红色的勒痕,轻轻问,“我哪里不如朝飞白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他丝毫没注意到,空中风不知何时停滞了,吹拂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没有了,连鸟和蝉都停止了鸣叫。
冯邑眼皮耷拉,不知为何困得要命,他一把推开死去的女人,沉沉躺在瓷枕上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冯邑发现他在推门。他浑身酒味回到东苑,发现自己的房间弥漫着一股似花非花的香气。
冯邑浑身汗毛耸立,明明上一刻,他已经杀了那个献身的女人,沉沉睡了过去,如今为何自己又出现在了门口。
难道是自己记忆不知何时断裂了?
他一步步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的床铺隆起了一个人形,他手中凝起幽焰,猛地拉开床被——
床上的女人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她抬起比雪还白的脖颈,对他渴求道,“仙君……”
“奴家等你好久了……”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语气,还是那样妩媚的眼神。
冯邑目眦欲裂,猛地伸手掐了上去!在他手中,女人似一条鱼一样胡乱摆动求救,但一会儿,她便没了气息。
冯邑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大口大口喘气。
可当他一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已不是死去的女人,而是东苑他房间的房门。他再度到了门外,正要推开门……
一滴汗从他的额头将落未落,他已注意到了,床铺里那个隆起的人形,人形还在缓长的呼吸着……
那个女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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