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城门一百米的距离,有一辆马车停在附近。马车看起来不奢华,却全是精钢所制,刀枪箭都不能穿透这坚固的马车。
此刻马车之内的主人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大顺城门之外那一惨烈场景,眼神紧紧的盯着城墙之前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昏暗的马车之内,弥漫出一阵血腥之气,是车内之人紧紧握拳,指甲掐肉出的鲜血,可见此刻这人内心是多么纠结和痛苦。
再看大顺城门之外,章天青带领最后剩下的二十人,守在大顺城门之外。
他们每人虽然身穿铠甲,但是皆是鲜血淋漓,大多都已经负伤严重,喘着粗气,可是眼中那坚毅和视死如归的神色却格外明亮。
一百人突围,最终只剩下二十人,也就说短短半个时辰的事情,八十人殒命,可谓惨烈。
他们对面的敌军却暂时退开了些许距离,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这剩下的二十人不仅身手很高,招招致命,更加重要的是,都是疯子!
能够在万军当中突破,能够以血肉之躯闯到这个地步,不仅需要绝妙的阵型指挥,也需要巨大的胆量和勇气。
章天青也气喘吁吁,全身热血因为刚才的冲刺还在沸腾,手臂和肩膀都是剑伤,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的头顶就是千金闸,巨大而隐秘,不近距离看的话,很难发现。
而开关在侧面一块隐秘的城墙砖块之后。
这机关除了她,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具体位置。
而这巨大的铁闸,也许能够争取整个帝都三天的安危,能够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能够为奇迹和战机的出现争取时间。
因此,这闸的下落,是势在必行。
“子宁,我们来掩护,你快去开闸!”廖祖福甩掉长剑上的血迹,站在了章天青的面前。
与此同时,另外十八名士兵也是站在了章天青面前,将她护住,为章天青开闸门拖延时间。
“多谢,兄弟们!”章天青毫不迟疑,转身就朝左侧城墙跑去。
于此同时,无数箭矢已经朝他们射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城墙上的贺之澜也指挥着弓箭手和投石器,甚至派了人垂挂在城墙之上射击,为下面的人拖出宝贵的时间。
廖祖福长剑挥舞,挡开了很多的箭矢,刚要转身,对面的敌军被下了死令,无论如何都要冲到城门之前,阻止他们的行动!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廖祖福啐一口,豪气大喊:“来啊!你们这些兔崽子!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窝我杀一窝!”
话音刚落,敌军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与之剧烈的交战。
混战,一片混战。
章天青根本不敢回头看那边的场景,因为她很清楚,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士兵血溅三尺的画面,就是身首异处的画面,此刻的她必须冷静,来到城墙边缘,凭借着记忆,敲到了一块空心的砖块。
就是这里了!
就在章天青想要抽出砖块的时候,一只长矛从他身后破空而来,她只能本能躲开,避开了长矛的攻击。
而她一扭头,就已经见到不远处她的士兵已经被敌军淹没,有些人已经咽气,被无数人踩在脚底下,而最后一个廖祖福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疯狂的砍杀,疯狂的抵抗……
章天青掩下眼角泪水和心中剧痛,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拉下这巨大的机关,守护这大顺的都城。
有时候她在想,她为何如此执着?
大顺的都城又不是她大启的都城,为什么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呢?
那一刻,她想到了帝都城内春风和暖的顾华湖,想到了一条无名小巷口,在他们巡街之后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想到了水桥之上,买花姑娘那红扑扑的脸蛋,想到了满大街奔跑的,无忧无虑的孩子,想到了……离慕寒。
是啊,离慕寒。
他不在,她必须帮他守护他的百姓,他的城池,他珍爱的东西。
想到此,章天青呐喊一声,再也不管不顾有箭矢和有长矛,她爆发式的奔了过去,准确的拉开了砖块,伸手去拉里面的一个杠杆。
与此同时,敌军已经众人举起了擂木,重重的撞击着早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门,响声震耳欲聋。
一直箭矢射入章天青的肩膀,一支长矛用后往前贯穿了她的身体,那种剧痛终于排山蹈海的袭来,让她浑身发抖。
鲜血大片大片的从她身上低落,仍然有箭矢在朝她身上射来,要不是盔甲护身,已经惨不忍睹。
那一刻,章天青心想,自己果然是死在战场上的,也不枉这一生了。
那一刻,对面的钢精马车内的男子猛然掀开了车帘,站在马车之上,看着城门之前的章天青,浑身剧烈的颤抖,他指间的血迹淋漓而下,滴落在马车车辕之上。
那一刻,花家的最高的主塔之上,花如风临风而立,莫名其妙胸口一阵锁紧,疼得他如针扎,他捂住胸口,本能的朝帝都城门的方向望去。
那一刻,帝都皇宫之内,昏迷的离慕寒猛然睁开了眼睛,旁边的倪公公喜极而泣:“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啊……”
那一刻,大顺的城门被檑木撞击,轰然倒塌,巨大的铁门缓缓倒下,将城内城外打通,露出了城门内景,数万大顺年轻男子们惊恐的眼眸。
城门一开,城外尸体堆积如山的画面赫然出现在这些普通男子的眼前,震惊得不敢说话。
这是战争,这是真正的战争啊!
残酷得超出他们的想象。
而在千军万马之前,在左侧城门的,有一抹纤细的身影,那已经是个血人,身上贯穿着长矛,肩膀上都是箭矢,她半跪在地,双臂却挂在墙壁之上,那眼眸里面坚定的神色却能够震撼人心。
当巨大的铁门最终砸落,扬起一蓬巨大的尘土,于是同时,章天青拉下了机关,千斤闸轰然落下,重重砸在地上,再次阻隔了城内与城外。
一闸之隔,隔开了城内城外,隔开了阴阳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