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瑶啊敏瑶,你在天上还好吗?”离天成喃喃低语,身子摇摇晃晃,仿若随时就能倒下。
“人活一世,你说图个什么呢?图个荣华富贵,图个手握重权,我都有了。
可是到头来,我却还是不开心不高兴不快乐不舒服。”
章天青静悄悄的走近,在听到离天成唤敏瑶的那一刻,她顿了顿,心中一紧,抬头就看到离天成面前孝元皇后的牌位。
她停了下来,双眸闪烁,尽是挣扎。
因为长公主要她完成的任务就是杀掉大顺的皇帝。
只要杀掉他,就能获得一万章家军生的希望;
否则,在规定时间内,还未得到大顺皇帝驾崩的消息,那么那一万章家军就会立刻用来炼丹,尸骨无存!
章天青回到皇宫,蛰伏许久,终于有了机会接近离天成,可是却是在孝元皇后的牌位之前。
孝元皇后……
章天青喉头有些许更咽,这个对于她来说,更像母亲的人的牌位之前。
“敏瑶啊,最近我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意识都是浑浑噩噩,没有任何气力做其它事情。
但是,我脑海里面总是能够回忆起当年我与你的初见,十六岁的你,娇羞可爱的你。那初见时的笑容,那初见时的晴空,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褪去又出现,出现又褪去,一直重复。
不要觉得这是折磨,现在我觉得这是你给我的赏赐。”
“可是,后来我为了权力,为了那个皇位无休止的争斗,不停的奔跑,几乎没有回头看你一眼。
当我登基为皇,当我手握霸权,我冷落了你。我现在悔啊,恨啊,恨我当初的不懂珍惜,恨我浪费了那么多能够与你共享的美好时光。我看不到你内心的苦楚与挣扎,我看不到你半夜流下的泪水。可是啊……”
离天成顿了顿,身子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来,用手撑住,不停颤抖。
“可是啊……现在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当初不知珍惜,当初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正确的,当初为了自己所为的苍天和黎明百姓而不顾你的感受,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说道这里,离天成意识已经有些混乱,眼神开始模糊,说出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人啊,什么最重要呢?有人说金钱重要,有人说健康重要,有人说自由重要,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珍惜最重要。珍惜那个对的人最重要啊……”
章天青咽下喉头更咽,凌了眼神,举起许久未用过的匕首,银光在手指之前闪烁,但是最终还是刺不下去。
只要匕首下落,就能血溅当场,就能救下她麾下的士兵。
对于现在毫无防备,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离天成来说毫无反抗之力。
而她,则能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甚至匿逃出宫,回到天域雪国再也不回大顺。
可是,那匕首悬在空中,仿若有一股巨大的阻力,让她根本下落不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因为,此人是离慕寒的父亲啊!
不管这人好与坏,善于恶,哪怕十恶不赦,这人毕竟是离慕寒的父亲!
这一刀下去,了结的不是这个已经没有多少岁月老人的生命,了结的不是大顺王朝可有可无国君的性命,了结的是她跟离慕寒的所有羁绊啊!
这一刀下去,她跟离慕寒就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就再也感受不到他温暖的怀抱,那细腻的吻,那日夜的缠绵,那对着自己像孩子般笑的笑脸!
这一刀下去,斩断的不仅是怡晴姑娘与离慕寒的缘,也是章天青和天倾与离慕寒的缘。
破镜不能重圆,因为横亘着至亲之人的血水。
章天青不敢想象,倘若知晓一切真相,他会是个什么表情是个什么心境?
那个日日夜夜睡着她身边的女子,最终的目的却是来弑杀他的父亲!
换做是她自己,那种悲愤交加的情绪怕是根本难以自持。
章天青的手在空中颤抖着,她的泪水不争气的静静流淌,已经模糊了视线。
可是,倘若不为,那一万无辜的章家军性命怎么办?那一万条生命怎么办!
说不定即刻就会消失在这世界,说不定很快他们就会在地狱挣扎,呐喊。
因为她的刀落不下去。
“珍惜……珍惜啊……”离天成一遍一遍的低语呢喃,慢慢化为一抹不成调的语音,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沉沉睡去。
室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章天青眼含泪水,双目欲裂,她承认,这是她一生中最难的抉择。
良久之后,章天青摇头冷笑,垂了头,首次弓了一直笔直的身子。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翻滚两圈,滚到自己脚边。
她还是下不了手,她放弃了。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天倾,也是……章天青。”
此时,隔间门口出现离慕寒的声音。
章天青猛然抬眸,就见到靠在门边的离慕寒,一袭黑衣,身材修长,只是那双修长凤眼,此刻淬着难以化解的情愁,蹙着眉,静静的看着章天青。
他靠在门外,一直看着里面的情形,一直在等待这最后一刻。
“你……你一直知晓我是谁。”章天青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的傻姑娘啊,千万人中,我总是能够一眼认出你啊。”离慕寒走向章天青,站定她的对面,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痕。
“你是刻在我心头的人,你是融入我骨血的人,不论你怎么变化,我都认得出你。茫茫人海,无论你站在何处,只需一眼,就能认定。”
离慕寒将章天青抱在了怀中,想要紧紧的抱住。
但是,章天青则推开了离慕寒,与他隔着一米距离。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吗?”章天青问道。
“不知。但是当我看到你总是在定坤宫之前徘徊,我就大概猜到了。”
“那你还如此容忍!我是来要你父皇命的人,你还如此容忍我的存在!”章天青声音有些颤抖,根本不敢看离慕寒的眼睛,心中全是愧疚。
离慕寒轻笑一声,再次上前,不顾章天青的抵抗,将他圈在了怀中。
“那又如何?不容忍你,我还能怎么样?将你千刀万剐,将你就地正法?”离慕寒摸着章天青的头发,声音轻而柔,就如那夏夜里面的凉风。
“傻姑娘啊,我拿你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