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青跟林琴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而行,虽然风餐露宿,但是却也遇到了大顺境内很多壮美的风景。
有蜿蜒绵延的凉河以及它的各种分支,越过了春日里面,漫山遍野杜鹃花的大琼山脉,穿过了诡异瑰丽的秦南石林,也路过了无数文人墨客都喜欢留下诗歌的林海碑林。
春日里的细雨与春日的阳光交替而行,勾勒出一幅大好河山的无限春光。
“前面会是洗魔湖,传闻数万年前,神与魔在这里大战,最终魔败了,被打入这个湖里面,洗去了魔性。不过这都是传说罢了,引人遐想而已。”马背上的林琴牵着马缰,马儿跑了一个早上,开始放慢速度,刚好也到了洗魔湖附近。
章天青看向旁边的林琴,心想这人一路上跟她说了很多的风土人情,好像对于这天下的河山都很是了解。
林琴瞥见章天青扭头注视着他,勾唇一笑,解释道:“我从小就梦想着能够游遍大江南北,甚至想要出到无妄海去看看海那边的世界,奈何年幼,再加上家母病逝,一直未有机会出得帝都。
后来入了怡红院,接待大江南北的各种恩客,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各地风土人情。奈何当时也才十几岁,且被一纸契约束缚,没有机会出得帝都。
待我掌控天狼之后,我就出了怡红院,虽然有时间能够离开帝都,但是皆忙于各种武器制造流通之事,没有时间和闲暇去游览河山。
不过,就算没有机会,但是我熟读地理志,大顺境内,甚至天域雪国以及南楚的美景我都熟记于心。”
这也解释了林琴为何知晓这么多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章天青看一眼看着洗魔湖风光的林琴,道:
“你不是喜欢游览这大好河山,你是渴望自由。”
自由。
林琴听到这句话,赫然看向并排的章天青,眼神闪烁,良久说不出话来。
自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喜欢这种纵情山水之间的感觉,如今被章天青说到了自由这一个词,让林琴愣住了。
是吗?
五岁的他被困在林宅里面,守着病重的母亲。
十二岁的他被困在四个恶毒女人的手里,任凭折磨。
二十岁的他被困在怡红楼里面,迎来送往。
是的,他真的被困得太久太沉,所以才这般执着于想要冲破一切,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带着章天青出来。
他自己想不清楚,章天青一句话让他彻底清楚。
林琴笑了,笑得比这春日的风格还要明媚。
“你这人总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这真是章天青独特的风格。
“林琴,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真正的自由,不是身的自由,而是心的自由。
就算你能游遍了整个天下,就算你驰骋了南北东西,可是你的心被困住,被束缚,你始终得不到自由。”
两人头顶有一只春燕划过,停在了旁边翠绿的柳树捎上,马蹄缓步踏在湖边清翠草地之上,一切都没得就像做梦。
林琴也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很长很长,却终于要到尽头的梦。
心的自由?
是啊,心的自由。
他能有吗?
林琴深深看一眼旁边的章天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今天中午吃鱼汤。”
说完,打马飞奔而去,放了马匹在湖边自己吃草,林琴卷起袖子,下了湖,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开始捕鱼。
章天青则在湖边开始拾柴,准备生火。
只是这湖边湿气重,柴都打了水,章天青走远了些去捡柴,身影很快消失在湖边的树林里面。
湖水里面的林琴看着远去的章天青,最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弯了腰,最终嘴里喷出一大口的鲜血,鲜血滴落湖水里面,蔓延出一片血色。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仰头吃下,却还是不停的咳着。
当初从顾华湖里被书救起,天狼里面最负盛名的大夫们聚在一起,虽然将他最终救活,可是却告知,他倘若调养好身子,最多也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当初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落入顾华湖的,可是书执拗的将他救活,最终的结果也不如人愿。
半年……
掐头去尾,最多只有三个月他能够常人般的生活罢了。
当时的他躺在床上,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帝都,因为那里有那一抹独特的身子,那一抹永远身姿笔直而立的人。
他撑着残破的身体要回帝都,被书拦下来狠狠的痛骂,书哭着将最难听的话都对着他骂了出来,却仍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他想的只是在他不能走动之前,有机会跟章天青游览这河山这美景,仅此而已。
他真的求不了什么,也不图再得到什么,只要现在这一刻而已。
自由?
他的心永远都不会有自由,因为永远被困在了那一个清瘦身影之上了。
筹谋一番,她终于出了帝都,跟他看了河山。
只是由于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奔波,他本就孱弱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
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林琴甚至不敢用手去捂住自己嘴里的鲜血,而是弯着腰,将血液全数低落在河水里面。
因为这样,衣袖上就沾染不了血迹,这样,章天青就察觉不到他身体的异样。
这样,他仍然能够照常跟章天青赶路,陪着她,路过接下来的沙江,为她做江里最负盛名的沙江鱼羹;陪着她,策马奔过大顺境内少有的北车草原,跟草原上的牧民们讨一碗奶浆茶,那茶对宝宝的特别好,简直一碗难求。
还有麓谷沟、天合峰,太多太多的美景,他都能于她一同经历。
否则他不在身边,章天青虽然有些厨艺,但是吃得也是应付而已,她现在刚有身孕,吃食方面,真不能马虎。
林琴看着湖水里面的血液散尽,这才直起了身子,见到岸边章天青已经抱着柴往回走了。
他不敢抬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只能转身,装作抓鱼的样子。
他一定要抓一条大鱼,熬一锅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