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寻女（二）

秦煜步子微顿，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秋昙笑着摇摇头，算盘珠子拨得啪啦作响，拨着拨着，发觉他不再走近了，她诧异地抬眼，“你怎么了？”

“孩子丢了，”嗓音低沉，秦煜垂眸不敢看秋昙。

秋昙立即放开算盘，从柜台后走出来，“什么，什么孩子丢了？”

一股不安从心间升起，秋昙快步上前，拉住秦煜的手肘，声音微微发颤，“你什么意思？”

“小满不见了，”秦煜抬眼看向秋昙，满眼的心虚。

秋昙顿觉浑身没了力气，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坠，秦煜忙揽住她的腰，“秋昙，秋昙？”

一阵阵细栗从后脖颈泛上来，秋昙猛抓住秦煜的衣襟，声调低哑，几乎说不出话，“小满怎么会不见，啊？”

秦煜搂着她，走到右手边的一绣墩上，扶她坐下，将自己的身子给她靠着，将今日之事同她说了，秋昙紧拽着秦煜的衣摆，愈拽愈紧，呼吸愈来愈重，秦煜便蹲下身去，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坚定道：“不要怕，我会寻着人的。”

秋昙的眼泪唰的掉下来，一把拽住秦煜的衣领子，“秦煜，你要寻着她，就像当年寻我那样，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总能找着的，通知衙门了么？告示贴出去了么？你府里的人呢？派出去了么？嗯？”

秦煜不住颔首，抬手轻轻揩去秋昙眼角的泪，“派出去了，都派出去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找！”秋昙说着，推开秦煜猛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往门口冲，方才这一会儿功夫，她已胡思乱想了许多，譬如小满会不会被人贩子拐去山沟沟里，或卖去窑子里，不敢想，她才六岁啊！

秦煜见她走得踉踉跄跄，忙快步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轻吻着她的发，“会寻着人的，官府和我府上的家丁护院都已派出去，你就不必去了，我送你回去，你在家里等消息可好？”

秋昙颔忖了忖，自己把眼泪擦了，口里喃喃着：“是，我要冷静，我要冷静，兴许只是走丢了，明儿就寻回来了，”秋昙深吸几口气，忽想到什么，激动地向秦煜道：“小满平日爱玩水，京城沿河的地方你定要派人去寻，还有那些纵横交错的巷子，小孩子多的地方，她也爱去，你也要派人去寻……”

“好，好好好，”秦煜满口答应着，他觉秋昙仍有些站不住，便索性拦腰抱起她，抱着她往门口的马车上去，不住柔声安慰着，“我会寻着她的，你不要急，不要急。”

秋昙也自我安慰不要急，小满那样聪明，绝不会出事的。

马车辘辘向前行驶，夕阳西下，车舆内渐渐暗下来，只秋昙眼中的泪光闪着光，秦煜将秋昙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吻她的发，“是我的错，我如何把她带走的，便会如何把她带回来。”

待到清水巷时，秋昙已冷静下来，她独自下了马车，不许秦煜送她回家，只道：“你快回去，当务之急是帮我寻着小满，快回去吧！”

秦煜拗不过她，只得坐马车先行回府了。

秋昙快步往家里赶，总觉着自己一回到家，小满便会扑过来喊她娘亲。

然而她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来开门的却是心急如焚的磨儿，“夫人，小姐又不知哪儿去了，王婶子家和她常去的糖果铺都没寻着人，这可怎么办呢？”

秋昙眼中的光湮灭了，她深吸一口气，大步往里走，“我也在寻她，已报了官了，应当过几日便能寻着，你们不必惊慌，”她如此说着，没事人一样走进正屋。

磨儿吓傻了，她原以为小满又像前几回那样独自跑出去玩儿了，哪想到竟到了要报官的地步。这时，听见动静的妙儿也从灶房出来，问磨儿怎的了，磨儿向她说了此事，妙儿也吓了一跳，两人在院子里默默良久。

秋昙回屋后便在矮塌上坐了，疲惫地伏在鸡翅木几上，看着眼前跳跃的烛火，愣愣的。

妙儿端着黑漆托盘轻手轻脚进来，将饭菜在四方小桌上摆好，屋里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碗筷相撞的叮当声。

“夫人，您用点儿东西吧。”

秋昙淡淡嗯了声，头也不抬，她实在太累了。妙儿也不敢多言，这便端着托盘退出了屋子。

饭菜渐冷下去，窗外风声呼号，秋昙想着这样冷的天儿，也不知小满衣裳穿得够不够，会不会冻着？都怪她把她纵得天不怕地不怕，哪儿都敢去，什么人都敢亲近，若当初多教训几顿，她就不敢乱跑，不敢跟外人亲近了。然而想想又有些后悔，后悔常拿鸡毛掸子教训她，打她手心，她该多疼啊。

想着想着眼泪便下来了。

随即她起身，去八宝柜里寻了件哆罗呢披风披在身上，就要出门去寻人，可一想到秦煜说今夜整个平南侯府的家丁护院都会派出去，她又觉自己孤身一人，实在多余，大晚上说不定人没寻着，还把自己折进去，叫人卖了，如此反而坏事。

于是又将披风脱了，随意往矮塌上一扔，自己在塌上静坐，直坐到天明。

次日清晨，她像往常一样洗漱了，随意用了两口粥便径自去了芙蓉斋，并不开门做生意，而是把几个铺子的伙计都聚集起来，分头去寻小满。

她走过城东的每一条小巷，拿着小满的画像问路过的每一个人，累得虚脱，压根吃不下饭，却为着保存体力，不得不强塞下几个肉包子，从早寻到晚，路上也遇见侯府的家丁，也看见比往日更多的巡逻的官差，也看见贴着小满画像的告示，看到这许多人都在帮她寻人，她便觉有希望。

然而如此寻了两日，可谓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没寻着人，秋昙心里那点小火苗也渐渐熄灭了。

傍晚，她精疲力竭地回到清水巷，隔壁王婶子见了，笑着上前问：“你家小满怎么不来寻我们墩儿玩？”

秋昙听罢，眼泪再止不住，身子一软蹲在人家门口嚎啕大哭……

王婶子吓坏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上前拉她起来，“妹子，妹子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得罪你了？”

秋昙连连摆手，抽抽噎噎道：“无……无事，”说着，便挣开她，起身踉跄着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