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极尖的萧谨言听到了红玉的嘟囔,噗嗤笑出了声。抓到红玉他们三人之后就有衙役来萧府告诉她这件事了,等她跑来府衙听审正赶上贾员外上堂,便跟在后头看了热闹。
王闻山离得近,自是也听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又不好发作,只得继续问道:“那你三人现在可认罪?”
红玉别过头,不语,林枫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辩解,还是明叔慈爱地看了看两个年轻人,随即对着王闻山一拜,干脆利落地认了罪:“确是草民三人盗走了贾员外的财物。”
王闻山问:“为何?”
“此乃不义之财。”
“曹氏失窃也是你们所为?”
“回大人,是。”
“东西都在何处?”
“除育贤堂内还未有买主的物品外,其余都用于维持育贤堂的经营了。”
听到这里,站在衙役们身后听审的萧谨言看向红玉三人的目光都复杂了。
育贤堂是青州城内接收并抚养弃婴的善堂,红玉他们将从贪官污吏手中盗来的钱财用于抚育善堂中的孩子,可间接导致曹显成了贩私盐的帮凶,这是义吗?究竟何为义呢?
红玉、林枫和明叔犯的是盗窃罪,罪不至死,王闻山将他们三人收了监,打算关个三年五载就放出来。萧谨言想同红玉聊聊曹家的事,跟王闻山知会了一声,得了应允便去了府衙大牢。
单人监室里,红玉默默地盘腿坐在角落,听到了脚步声,淡淡地扫了一眼萧谨言,没有说话。萧谨言在牢门外蹲了下来,托腮看着红玉,良久没有开口,把红玉给盯烦了,冲她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姐姐你好看啊。”
萧谨言的话配上天真无邪的表情让红玉瞬间就愣住了,但下一秒萧谨言就冷下了脸,道:“可你知道吗?这个时候有另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即将要面对暗无天日的未来了。”
红玉垂眸道:“小妹妹,你说的是曹家小姐吧。”
“她……是个好人。但她那个爹每次都会收那些盐商的钱,压盐民的价!贪官都该死!”
萧谨言察觉到红玉眼中的恨意,便问:“你恨当官的?”
“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
萧谨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见过很多好官。为了抓贪官四处奔走的,为了缉拿恶匪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还有王知府这样两袖清风的。”
想了想,萧谨言还是补了一句:“其实他不算穷,就是太抠门。”
“关于曹小姐,希望你住在大牢的日子里能够再想想。我想说的就这些,走了。”
红玉没有理会,只是在听到脚步声渐远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萧谨言快要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得一男子低声喊道:“小姐,请留步。”
回身一看,原是林枫。
林枫隔着木栏喊萧谨言,明叔则安然地坐在一旁。林枫见萧谨言停下了,赶紧问道:“小姐是去见红玉了吧。不知她可还好?”
萧谨言看得出来林枫一脸的担忧,莞尔一笑道:“她挺好的,就是不爱理人。”
“是了,她脾气是有些古怪。”林枫说着也笑了。
红玉方才的过激反应闪现在萧谨言的脑子里,正好,也许眼前这人知道些什么。
“她似乎很讨厌当官的人。”
林枫沉默,抓着木栏的手紧了紧,尽力用平和的声音说道:“红玉从小就没有亲人,被当做奴隶卖来卖去,我是在一个高官家中与她相识的。我们……都是那个高官的玩物。”
这些事对萧谨言而言是陌生的,她没有办法想象。她曾听闻有人好养女童用以亵玩,更有甚者豢养男童,还自以为乐,殊不知毁了他人的一辈子。而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就是活生生的亲历者。
“后来我带着她跑了出来,是明叔收留了我们。”林枫的声音逐渐平稳下来,“之后红玉就和我们演那些戏码专骗作恶的地方官,拿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养活了育贤堂的孩子们。”
“说到育贤堂,小姐……”
萧谨言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育贤堂你大可放心,王大人已经接手了,孩子们的吃穿用度都不会断了的。希望育贤堂真的能育贤吧。”
“劳烦知府大人操心了。”林枫松了一口气。
此时,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明叔突然睁眼,道:“小丫头,你可是萧指挥使的孙女?”
萧谨言闻言一怔,木木地点点头。
“有件东西也许交给你爷爷更合适。”
萧谨言按照明叔的吩咐跑去育贤堂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明叔口中的鲁氏图纸,不由暗骂这些人明知道是个重要物件还随手乱塞。好不容易在一只陈旧妆匣里找到了明叔说的牛皮封,打开一看居然是空的!
萧敬扬听完萧谨言的转述,若有所思。
“言丫头,你可知道这个钟德明是什么人?”
萧谨言歪头,不解道:“他自己说是西市卖艺的。”
“钟德明,也算是漕帮的老人了。”
“漕帮?”萧谨言睁大了眼睛,“就是给周兴财运私盐的那个漕帮?”
“当年漕帮上层换血,钟德明落败落下残疾这才离开漕帮。漕帮人常年游走江湖,若是依钟德明所言,曹显夫人鲁氏就是前朝匠人鲁越之后,那鲁氏嫁妆中藏有的那一份地宫图纸只怕画的就是前朝开国皇帝的陵寝。”
萧谨言眼睛都冒光了:“前朝开国皇帝统治时创下清平盛世,他的陵寝岂不全都是宝贝?”
萧敬扬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孙女,又道:“老夫恐怕曹家之事并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