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青州府衙的衙役敲开了颜府的大门,递了颜大夫人中毒案的始末记录,孟姨娘确认与此事无关。
“真是混账,老身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给良儿做通房了,竟然还想着要掌整个颜家了!”
颜道,也就是颜老将军安抚着自己的槽糠妻,一面同衙役道:“如此我颜家知道了,那婢子就交由王大人发落了,虽是家生子,颜家也不兴要这样的人了,就按着律法惩处吧。”
颜老夫人平了怒火,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道:“一会儿去看看如雪吧,平白受了委屈总得哄一哄的,毕竟是良儿的生母。”
颜无棱摆了摆手,想到了方才被孟如雪软磨硬泡、矫揉造作、死皮赖脸要走的三百两银子就觉得有些头疼。
“没事母亲,已经去看过了,额,活灵得很……”
颜老夫人挑挑眉便道:“那桂枝啊,你吩咐厨房做盅如雪爱吃的雪梨炖雪蛤一会儿送去春华院,给那丫头压压惊吧。”
“是,老夫人。”
这头还不知道自己喜提一锅雪梨炖雪蛤的孟如雪正点着银子乐乐呵呵的。
听完小厮传话告知事情来龙去脉的颜舒良苦着脸道:“娘,您下次可别再做吃的到处送人了,吃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还容易被人暗算。”
“吃着我做的面果子你不也长这么大了?”孟如雪睨了颜舒良一眼。
颜舒良叹了口气,又道:“您那面果子一回换一个味道!您说您怎么就突然想着给母亲做吃的了呢?”
孟如雪嘟囔着:“这不都送了小半年了么,夫人天天吃着也没说什么……”
想了想,孟如雪扁扁嘴巴又道:“那以后就不做了。”
“对嘛,家里有厨子不用不是浪费?娘想动手的话就做给我吃嘛,我已经很久没吃娘做的点心了。”颜舒良灿烂一笑,哄着孟如雪,略微有些凌乱来不及整理的天然卷配着少年的笑容和讨好的姿态像极了一只毛绒绒的大型犬。
忽然想起什么,颜舒良又说:“对了娘,之后我身边就不用丫鬟了吧,有石岩也够了。”
孟如雪闻言怔了怔,答道:“好。”
“娘,那我先回去了,明儿早爹爹要查我课业呢。”
“好,良儿早些歇息去吧。”孟如雪慈爱地起身把颜舒良送出门。
“娘,今天受累了,您也早些歇息。”颜舒良跨了出去又扒着门板回头道,“我知道娘绝对不会伤害母亲的,良儿永远都相信您。”
说罢,颜舒良就微微一笑,往院外走去。
孟如雪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关上门,背倚着雕花门板暗自苦笑。
话说萧谨言听完堂审,大为震惊,回到萧府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正想着一会儿绕道去厨房拿着小点心填填肚子,却见萧敬扬和萧谨月坐在花厅里,桌上摆着几道小菜。
萧谨言不由得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道:“爷爷,你和大姐姐这么晚还没吃完饭啊?小团子和萧谨姝呢?”
“谨姝急着做个零件,让人把饭菜端回屋了。”萧谨月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小楷年纪小,可不能饿着,吃过了就让安心带着回去了。”
“倒是你呀,还知道回来呢?”
萧谨言听出了萧谨月话语中的促狭,眼睛咕噜一转就想拍萧谨月的马屁,好让萧谨月把接下来要说的阴阳怪气憋回肚子里去。
还没等实践,就听萧敬扬轻咳一声,道:“好了好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萧谨月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了,冲一旁的婢女点点头示意她去取还温在厨房的汤。
萧谨言依言落坐,婢女也很快端了鱼汤来,萧敬扬摆摆手,那婢女便退出了花厅。
萧谨言拿过勺子给萧敬扬舀了碗鱼汤,正给自己舀汤呢,就听萧敬扬冷不丁问道:“今日去颜府,骁玉的身子可还好?”
萧谨言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敬扬在说颜家大夫人,颜大夫人姓马,闺名骁玉。
“玉姨挺好的,吃几天药清清毒就没事儿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爷,前玄鹤司指挥使大人简直像在全城都长了眼睛。
萧谨言这么想着,又听萧谨月好奇又八卦地问道:“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喝了口鱼汤暖了暖胃,萧谨言才道:“简言之,就是颜舒良的丫鬟做了个当主母的梦,然后急着把家里的女主子都处理掉。”
在流苏的供述中,事件起源于年节时颜家举家去了连峰山上的金禅寺祈福。颜老将军带着儿子和孙子去后山寻老友叙旧,几位女主子都求了签找寺里的师父解了签,听禅的时候就让几个坐不住的小丫头自己闲逛玩儿了。
流苏也去给自己求了个签,刚巧碰上一个宝盛寺来的小师父在金禅寺内小住,顺手帮她解了签,说她前路锦绣铺,但需得自己争取,时不待我,若是错了时机便一世平庸。流苏就想起方才无意中听到老夫人同大夫人夸她,说少爷未来的枕边人就该这样,温柔贤惠还嘴甜,流苏是家生子,便想着老夫人是要把自己给颜舒良做妾室的。一想自己的身份做不了正妻,流苏就盘算着老夫人年事已高管不了几年了,只要大夫人和孟姨娘都不在,颜舒良又待她不错,吹吹枕边风从妾室变正妻也很容易,她就可以掌管整个颜家了。
听到这里,萧敬扬淡淡道:“这婢子倒是会想,颜家男人从不纳妾。”
萧谨言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那颜舒良他亲娘不就是妾室吗?”
“孟姨娘是骁玉强行给无棱纳的,因着二十年前平河沟一役红缨将军马骁玉带五百精兵突袭敌方侧翼时被击伤落在冰窟里落了病根。”萧敬扬手指敲了敲桌面,娓娓道来,“骁玉怕无棱绝后,便把卖身替父还债的孟如雪带回去给做了姨娘,这才有了那颜家小子。”
“绝后”二字刺激到了萧谨言,她猛地想起堂审时听到的那个惊天秘密,抬眸盯着萧谨月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
萧谨言脑海里回荡着萧谨月曾训斥她的那句“颜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你早就知道颜二叔喜欢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