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公子听闻此话,也蓦地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
就在这时,中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罗百士匆匆赶来,一见到秦安岚的模样就惊呼道:“哎呀,秦小公子怎么了这是?谁干的?赶紧,咱们赶紧去医馆。”
陶然居顿时又多了一批官兵,整个酒馆的气氛沉重至极,就听唐宁清脆的嗓音道:“罗大人,秦小公子是我正在缉捕的犯人,还请您不要打扰玄鹤司办案。”
罗百士扭头对上唐宁冷冰冰的脸,眨巴眨巴眼睛道:“什么案子?”
“通政使司吴大人的案子。”
“嘿,这吴大人死了跟秦小公子哪会有关系啊!”罗百士掐着水桶腰笑道,“大家都知道吴大人是暴毙,跟旁人没有关系。”
唐宁勾起唇角,凑到罗百士面前道:“但吴羡宗死的当日被秦小公子打了一拳呢。”
唐宁笑得邪气,又指了指自己的耳后,语气森凉:“就打在这里呢,吴大人的脑袋里好多血。”
罗百士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感觉后背莫名有些发凉,不由咕嘟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对着一楼问道:“有谁看到秦小公子三日前打了吴大人吗?”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低着头装鹌鹑,儒生公子也淡淡地扫了一眼楼下的众人,随即嘲讽似的微微一笑。
“那唐姑娘还有何证据吗?”罗百士见状挺起了腰板又问。
“呵,没有了。”唐宁冷冷道,斜睨了一眼双臂脱臼正死死瞪着她的秦安岚,“秦小公子,你可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啊。”
也不管秦安岚怎么张牙舞爪,面容有多么扭曲,唐宁垂眸对那儒生公子道:“这位公子,作为感谢,我刚要了坛女儿红,就送你喝吧,后会有期。”
说完便拨开秦府的家丁和兵马司的官兵走出了包围圈,不疾不徐地去柜台结了帐然后离开。
这个过程中也没有人敢拦她,罗百士确认唐宁已经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抬着秦安岚去医馆。
这就是玄鹤司的疯犬唐宁啊,小姑娘似乎有点可爱。
一副儒生打扮的萧谨洵喝着伙计刚送来的女儿红这么想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唐宁出了陶然居也不急着回玄鹤司,而是转头去了吴羡宗府上。出示了玄鹤司的腰牌,唐宁顺利地进到了府中,听吴夫人和两个姨娘说了不少吴羡宗的日常生活,似乎他死前并没有什么异常。
“老爷前段日子特别焦虑,最近才好起来的,可能是公务太忙了,也很正常。”吴夫人这样说着。
唐宁点点头,让吴夫人带着去了吴羡宗的书房查看。
“夫人,您去休息吧,我稍微看一下就回去了,不用麻烦您陪着我了。”
“啊,好,辛苦唐大人了。”
唐宁把吴夫人支走,开始慢慢地端详起这间书房来。
书房不大,统共三个木制书架,一张长桌配了一把太师椅。如果她有一件东西,需要藏起来,得方便自己取又不让别人能随便拿走,那要藏在哪里呢?
唐宁走到书架前,看了看吴羡宗的藏书。
伪装成书册?很方便取但一旦下人整理书房就非常容易丢失。
地砖或者墙砖后面?不行,拿起来太不方便了,还得把砖头抠出来。
花瓶里面?那也太普通了。
唐宁想着,已经走到了桌案前,干脆就着那太师椅坐了下来,唐宁一向不喜欢坐得端正,双腿就要习惯性地往后收。这一收就不舒服了,膝盖弯明显被椅子抑制了动作,唐宁低头一看,这把屏风式的太师椅做得很是敦实,四条腿之间还有很宽的雕花木板,让椅子的坐板看起来好像很厚,实则只是围了一圈雕花,就是这雕花木板让唐宁没有办法把长腿折起来。
唐宁突然灵光一闪,伸手往太师椅底下一探,居然摸到了一本小册子,被椅子底下多加的两根十字形摆放的小木条卡住了。
册子已经很旧了,封面的颜色都变得灰扑扑的,打开一看,唐宁的眉头就越锁越紧,看完赶紧把册子小心地塞进衣襟里袋就要溜,哪知刚要推开书房门,门就自己开了。
唐宁出于自我保护,下意识地一拳迎了上去,却被开门的人一掌包住。那人的手心温热热的,手指纤长,唯有指尖带着些许凉意。
背着光唐宁适应了一下,待看清了眼前人,不由惊讶道:“是你?”
眼前的少年有一张出类拔萃的脸,还有股书卷气,身上有女儿红的香气,夹杂着少年本身的清冽气息。
萧谨洵笑着把唐宁的小拳头放了下来,道:“是我,唐大人,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御史台监察御史,萧谨洵。”
虽然此人出手帮过自己,但这人出现在吴家,属实有些可疑了,唐宁便问道:“萧御史?萧御史跟着我到吴大人家做什么?”
知道唐宁大概是在怀疑他,萧谨洵不紧不慢道:“唐大人不要想多,萧某只是追查一宗官员受贿案查到了吴大人身上。”
晚间回到玄鹤司,唐宁敲开了岑溪的房门。
“老师,我有件事想问您。”
岑溪正在找什么卷宗,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查完了?和案子有关?”
唐宁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吴羡宗的案子算是可以结了。”
“说说看。”
“猝死。”唐宁一本正经道。
这句话成功地让岑溪转过身来。
“你就查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吴羡宗死于颅内出血,导致这一后果的凶手是庆国公府的秦安岚,但经过我今日的试探,要抓捕秦安岚归案恐怕不行,最终此案就会以吴大人酒醉猝死结案。”
“这就是你去陶然居闹了一出的理由?”岑溪干脆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你可知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跟我告状了?”
“总得有个交代的,至少现在大家都知道吴大人是因何而死的了,那个犯了错的人我也教训了。”唐宁站得规规矩矩,“更何况秦安岚也只是个小倒霉蛋儿,属于运气太差自己撞霉运。”
“嗯?”岑溪示意她继续说。
“吴羡宗的致命伤是颅内出血没错,但他在此之前就沾染了过量的曼陀罗,那种看似醉酒实则周身麻痹的行为表现就是佐证,即便秦安岚没有打他,吴羡宗也活不到第二天。”
岑溪面上挂了一抹兴味,追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唐宁顿了顿才道:“老师,这就是我想问的。”
“吴羡宗因为受贿被发现一直都很慌张,最近却突然不慌了,说明有了后手,或者说有人帮他擦了屁股。而他那日是与另一人相约酒肆,这一点陶然居的掌柜帮我证实了。吴羡宗正是喝完酒后出现了曼陀罗中毒症状,如果不注意,这种毒药很难发现,与他喝酒的人想要杀他。”
“那么,我猜测吴羡宗是发现了什么人的把柄并且以此要挟那人帮他处理受贿之事,这才招致杀身之祸。”唐宁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把柄我找到了。”
岑溪对上了唐宁清明的双眸,就听少女缓缓道:“老师,八年前官渡军叛国一案是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