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崇义坊的房子里,正好赶上吃中午饭的时辰,一进内院两人都呆了。
乔锦之居然已经起床了,还和庭兰一起忙前忙后的,院里的石桌上已经张罗出了满满一桌子菜。
萧谨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住进来两日,她已经摸透了这位房东的作息。乔锦之是半夜忙活,白天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就找东西吃,折腾折腾又到了晚上,如此循环往复,比夜猫子还夜猫子。
这会儿午时都还没到,这位爷竟然精神抖擞地端着菜,虽然……两个黑眼圈能跟熊猫称兄道弟了。
“哟,回来了!”熊猫兄弟挪了个好位置放下手里的水晶肘子,拍了拍手,瞅见萧谨言和纳兰栩进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纳兰栩也觉得不适应:“乔兄,你这是……有客人要来?”
庭兰轻笑,但没说话,自顾自又跑去厨房拿热菜,乔锦之掏了把折扇出来,哗啦一下抖来,就见那扇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孤独求败”,边摇边嘚瑟道:“就等二位啊,这不是给你们俩庆祝通过考核嘛!”
“我问过庭兰了,她说她很有信心,她家公子一定过不了,萧姑娘一定过。”乔锦之笑嘻嘻地看向纳兰栩,那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很是欠揍。
萧谨言只觉无语,原来连庭兰都笃定她家公子没戏,全天下只有纳兰栩自己对自己没有正确的认知。
“哎呀,纳兰栩本来就更适合做文官的,去了玄鹤司那才是受罪!”
“确实,是谨言过了,我没过。”听着萧谨言拐弯儿抹角的辩解,纳兰栩好笑,大大方方地说了结果,“意料之中,问题不大。”
“我俩过不过另说,乔公子你今儿太热情了,我有点慌。”萧谨言扒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了下来,点起了菜色,“水晶肘子,八宝鸭,夫妻肺片,清蒸鲈鱼……已经十八个菜了,你该不会要宰我们一刀吧?咱们租契都按了手印的,你可不能坐地起价啊!”
乔锦之哈哈大笑,指了指凳子示意纳兰栩也赶紧坐下,自己摆正了石凳也一屁股坐下来。
“别乔公子乔公子的了,叫我乔锦之就行了。”乔锦之冲萧谨言摆摆手道,“这顿饭横竖也不是我做的,我就帮着买了食材而已。毕竟你们住进来的时候我正忙着,没招待你们,现在正好补上!”
“啊?”萧谨言疑惑。
纳兰栩也一肚子问号,便连着萧谨言那份一起问出口:“所以乔兄这几日昼伏夜出的是在忙活计啊?”
“可不是嘛,我呀呆在锦城是来学艺的。”乔锦之伸手扒拉了一只八宝鸭的大鸭腿下来,边道,“延康坊那儿的仁心堂知道吧?仁心堂的任毓林任先生,当世神医,是我师傅。”
“师傅让我自己把烟海棠的解药给配出来,要不然就不用去见他了。”乔锦之趁空咬了一口鸭腿,“唔,那玩意儿做起来可麻烦了,我得先把制毒的原料分析出来,再一一对应……”
乔锦之嘴里塞满了鸭腿肉,说话也囫囵不清,萧谨言和纳兰栩勉强能分辨他的话,又见乔锦之忽然眼神一亮,冲纳兰栩举起啃了一半的鸭腿,两腮鼓鼓囊囊,嘴角还冒着油花儿,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唔,太好吃了!你家小丫头做的菜太好吃了!”
庭兰端着乌鸡汤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乔锦之这幅模样,乔锦之立马看向她,那眼神热切又殷勤,庭兰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应该溜。
萧谨言觉得好玩儿,这房东好像是个吃货,挺好相处的。
庭兰也被乔锦之拉着一起坐下,这一顿饭吃得好不热闹。
翌日,萧谨言一早就出门去玄鹤司报道了。
纳兰栩换了身读书人爱穿的打扮,套了件月白的交领长衫,束了发,戴着方巾就出门了。
不用昼夜颠倒配解药,乔锦之也恢复了正常人的作息,打着哈欠出了房门打算寻早饭吃,正好看到纳兰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便抓住端着洗脸水从西厢房出来的庭兰问道:“你家公子不是没过吗?怎么一大清早也出门啊?”
庭兰眨眨眼:“公子自然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才不会睡醒了吃,吃完了睡。”
乔锦之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眼见着庭兰端着盆往外走,赶紧屁颠颠跟上去追着问:“哎,庭兰妹妹,有没有早饭吃啊?”
此时的锦城城门口,一队青衫人马疾驰而来,沿途带起阵阵尘土,守城士兵看清领头之人的面容和众人的衣着,立刻就开门放行,这一队人马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玄鹤司衙门外。
玄鹤司的教推曾广义正等在门口,见来人下马行礼,微笑着上前虚扶一把便道:“快进去吧,指挥使在等你。”
“是,曾教推。”
答话的正是那队青羽卫的领头之人,少年面容尚有一丝稚气,眉宇间却坚毅非常,一双鹰目炯炯有神,鼻梁有些像色目人,挺拔而微勾,肤色因为时常在外奔波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沉稳,不苟言笑。
少年起身一甩黑色的披风,便往玄鹤司内走去,穿过几重院落,径直走到玄鹤司指挥使岑溪的书房前,敲响了房门。
“咚咚。”
一听两声敲门响,岑溪便知是何人来了。
“进。”
少年推开书房门,阳光便随着门的开启散落在地上,踏着日光进屋,转过头就看到桌案后边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手执狼毫在纸上写着什么。
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映照在男人的侧脸上,将岁月的沟壑照得明明白白,男人面容和善,五官精致,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回来啦?康定侯那个孙儿是怎么回事?”
少年上前行礼,才道:“瓦剌人寻仇。”
岑溪放下手中笔,抬头看向少年,少年便接着解释道:“我们查验刘棣的尸体时发现刀伤很特别,对比后确认是瓦剌人常用的弯刀造成的,也有守城军士说当日有发现瓦剌人在城中活动,之后就再没见过。”
“所以,是瓦剌人为了报复康定侯,绑了他唯一的孙子杀掉。”
少年点头:“属下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查到的线索也都可以证明。”
“那就写结案书吧。”岑溪挑眉,点点头。
“大人,还有一件事。”少年叫住想移步的岑溪,“乙字班的人似乎之前和刘棣发生了冲突。”
岑溪转头对上少年明亮的双眼,轻叹一口气道:“阿莘啊,唐宁殉职了,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
少年愣了,显然此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对了,今天会有新人过来,你记得去看一下,挑挑好苗子。”
“是。”少年拱手应下,余光看到书案上那幅岑溪刚写好的字—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