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哨响,十马奔腾,跑马场上马蹄声震天,烟尘四起。
“跑起来了!红阳红阳!”
“三号!三号快冲!”
众人都挤在围栏前紧紧盯着场下正在奔跑的马儿们,果不其然最近的一号马红阳遥遥领先,枣红色的身影矫健如风。
李兰舟的视线始终粘在那匹七号小黑马上,双拳紧握,指甲在手心里抠出了印痕,紧张得直冒汗。纳兰栩倒是气定神闲地含笑看着场下的赛况,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叩着木制围栏,似在等待什么。
那匹“漠河汗血”小黑马全然不知小楼上那些两条腿站立的动物在做什么,它就是个好奇的小孩儿,溜溜哒哒地跟着身边的成年马跑。初时还摇摆着小脑袋四处打量,跑了半圈,不知不觉小黑马竟似乎是玩儿疯了,越跑越快,在感受到了奔跑带来的快意后,小黑马彻底撒开四蹄,一跃便从两匹高头大马间蹿出。
李兰舟眼睛都看直了,就听到周围人嗡嗡嗡地说着什么。
“哎!那马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黑马啊?”
“它超过去了!它超过红阳了!”
众人惊异不已,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小黑马一甩乌黑发亮的鬃毛就将那匹枣红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下大皇子坐不住了,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那匹小黑马一跃过了终点,枣红马隔了好久才跟上。
他可是押了一锭金子给红阳!这下全没了!
连三皇子公孙靖渝都被场下的小黑马吸引了视线,一脸兴味地看着那还意犹未尽地在跑马场里跑圈的小马,没再言语攻击大皇子。
公孙靖渝没有下注,他只是来看看他养在马场的麒麟马,顺便隔应一下他的皇兄,无论谁赢,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不过,这马确实有点意思。
公孙靖渝余光瞥过似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公孙靖淳,捏过青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敛了眸色。
被突然杀出的小黑马惊呆了的众人议论纷纷,无不感慨,同时心疼着自己的钱袋子。
“赢……赢了。”李兰舟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跑马场上狂奔,身后还跟着两人拼命追赶的小黑马,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一把抓住身侧纳兰栩的胳膊,激动地摇晃着,“真的赢了!一赔十啊!纳兰兄,我们赚翻了!”
李兰舟一想到一锭银子变成了十锭,他就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此刻的内心就如同跑马场上的小黑马一样,狂奔不止,周边不少公子哥儿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纳兰栩好笑地看着似乎是打算将他摇散架的李兰舟:“是你赚翻了。”
与公子哥儿们的吵闹不同,沿边的那一桌自成一家,杜心月安静地坐在矮墩上,默默地看着众人闹腾,只是听到小黑马胜出时,秀眉微挑,那双狐狸眼眸有意无意地扫过纳兰栩芝兰玉树般的背影,嘴角噙起一抹淡笑。
同桌的纨绔见美人一笑,似是心情很好,便凑上前去打趣:“哟,杜小姐有什么乐事?莫不是赢钱了?”
“确是赢了些。”杜心月余光留意到公孙靖渝看向她的视线,掩面轻笑,眼波流转,礼貌回应那小公子,“不过运气罢了。”
“纳兰兄!今晚我请你喝酒吧?”李兰舟乐坏了,肉眼可见的开心,揪着纳兰栩的衣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狗似的,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纳兰栩只是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李兰舟揪着他衣袖的手,道:“今日不行,家中已经备好了饭食,下次再与李兄把酒言欢,定不醉不归。”
李兰舟想了想,又道:“那下月初,这赌马每月一次,你再同我一道来!结束我请你去锦城最好的酒楼!”
“下月初么?”纳兰栩低头沉思。
“纳兰兄不方便吗?”李兰舟赶忙问。
纳兰栩心下暗暗算了算,才道:“没有,下月初应是可以的。”
“那就这么说定啦!下月五日,我还在城门口等你!”李兰舟得了纳兰栩回答,才心满意足地跑去领他赢来的银子了。
锦城之内,玄鹤司的校场中,萧谨言刚结束热身,准备陪贾状元切磋一把。
“方天昊!”
门口传来孔明中气十足的声音,引得校场中的人纷纷转头看过去,方天昊正擦自己那把重剑,蓦地听到孔明喊他,一脸狐疑地把重剑先放到了一边,走了过去。
孔明也不管正走过去的方天昊,目光又在校场中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萧谨言身上。
“萧谨言!过来一下!”
冷不丁听到孔明又叫她,萧谨言微怔,在几秒钟的时间里粗略思考了一遍最近几天有没有犯事,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才转头冲贾状元点点头,往孔明那儿走去。
孔明示意二人跟他出来,带着萧谨言和方天昊去了癸字班的小院里,这会儿人都不在,有一部分在校场操练,有一部分在小学堂听课。
“来活儿了,这次你们俩先跟我去。”
孔明一开口,方天昊和萧谨言便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孔掌旗,只有我们三人吗?”萧谨言问,在她的印象里,唐宁一般都会和赵银湘他们四五个青羽卫一起行动。
“还有甲字班,甲字班的人带队。”孔明答,“癸字班本来应该出四个人的,但邹远带着傅棠他们几个去跟宫里的案子了,其他人我也不放心,你们俩可别给我丢人啊。”
“孔老大放心!”萧谨言赶紧拍胸脯。
方天昊低沉的嗓音问:“掌旗,什么案子?”
“户部侍郎家的独子失踪了。”孔明沉声道,“具体路上慢慢说,此行要去到宛城,你们二人且先回去收拾东西,申时正在玄鹤司门口集合。”
萧谨言匆匆赶回崇义坊拿了件换洗衣裳,乔锦之和纳兰栩也不在,便同庭兰说了一声,径直回到了玄鹤司。
玄鹤司门口已经站了三人和五匹马,一人赭色圆领袍,身形高大健硕,抱臂立于门柱一侧,门神似的,一身煞气,萧谨言不曾见过,另两人便是孔明和背着重剑的方天昊。
“孔掌旗。”
萧谨言上前,那赭袍人见来了个小姑娘,粗浓的眉毛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带个碍手碍脚的娘们做什么?”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癸字班的人都知道萧谨言功夫不差,方天昊本就不善言辞,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赭袍人,萧谨言有些不满,正想同那人理论几句,孔明看这阵势,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就打算拉住萧谨言。
就在这时,玄鹤司内又走出一人,那赭袍人听见脚步声,立刻转身恭敬行礼:“小赫大人,都准备好了。”
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色冷沉,看不出情绪,只觉应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少年的面庞已然长开,棱角分明的五官与周身冷厉的气场融为一体,仿佛生来就是身居高位的霸者。一身黑色织锦圆领袍并无多少绣花,却是有金线在衣襟处勾勒着种鸟雀的形状,细看便能发现是只鹰隼。
“小赫大人。”孔明见到来人也是赶忙躬身行礼。
被叫做小赫大人的玄衣少年微微颔首,目光落到方天昊和萧谨言身上,孔明赶紧介绍:“这二人是我癸字班的新人,这是方天昊。”
又一指萧谨言:“萧谨言。”
萧谨言虽然一肚子疑问,但看孔明的模样,眼前人应当不是什么小人物,也一拱手行礼。
玄衣少年多看了萧谨言一眼,便径自往一匹赭黄色的高头大马走去,路过那赭袍人时,一阵微风拂过,便有一句话轻轻地飘进了他的耳中。
“作为一个手下败将,金吾,你不该忘记唐宁的名字。”
话语声不大,听起来也并无多少情绪起伏,可落在那赭袍人,也就是金吾耳朵里,直教他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神色,僵直了身子称是。
萧谨言听到那玄衣少年提到了唐宁的名字,眼神一凛,就见那玄衣少年已面色如常地上了马,动作干脆利落,那马也一甩脑袋打了个响鼻,随时准备飞驰而去,而那金吾则是有些不自然,面上那份不屑已然不见分毫,但他眼中那种莫名的神情,萧谨言看不懂。
这二人,与唐宁有什么关系?金吾是唐宁姐姐的手下败将?
萧谨言准备等把案子办完,回到锦城直接去找赵银湘问。
众人上马,就要出发,萧谨言趁空偏偏问了一嘴孔明:“孔老大,这小赫大人是何人啊?”
“甲字班副掌旗赫连莘,玄鹤司刑堂堂主赫连大人的孙子,所以大家都叫他小赫大人。”
孔明压低了声音说:“甲字班向来和其他班旗不对付,没事儿别得罪他们,做好份内事就行了。”
萧谨言默默点头,一面暗暗打量那赫连莘的背影。
整理好行囊上马,五人便踏上了前往西北宛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