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游交给知县周程审问,玄鹤司众人收了网只管第二日到城门口约定的地点与孔明会合。
翌日午时,萧谨言蹲在城楼上,将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打量了一遍,冲城门口站着的方天昊摇了摇头。
赫连莘坐在不远处的茶棚里,起身的同时放下了茶钱。
“走吧,看来鱼儿上钩了。”
孔明没来赴约,确是已经混进了黑煤矿。
话说昨日孔明一路装疯卖傻从城中闹市溜达到了城外,人都晒黑了一圈也没见有人来绑他,于是等天色暗下来,孔明就在城外土地庙歇了一晚,只等第二日中午再与其他人商量对策。
也就是孔明靠在土地庙避风的角落睡了一宿,难得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肚子咕咕叫起来了才打着哈欠走出来,准备到宛城门楼附近去等萧谨言他们。
有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孔明从土地庙走出来没多远就被两个壮汉盯上了。
当时孔明就警惕起来了,用尽浑身解数扮演好傻子的角色,那两壮汉借着问路的名义试探孔明的状态,确认眼前这人是个傻的后,二人对视一眼,一人立刻一个手刀劈向孔明的脖颈处。
孔明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还手的本能,让两人“成功”地绑进了三姑娘山深处。
武馆出身的孔明身体素质过硬,从昏迷中醒来也比寻常人要快。
带他悠悠转醒,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土胚房里。房子很大,得有大户人家的两间厅堂合起来那么大,但黄土夯实的土胚房子里只造了对称的两排大通铺。
孔明此时就躺在一侧大通铺的角落,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也不见光,只有四扇一尺见方的通气口,床铺上则零零散散地扔着好些薄棉被,似乎是住了不少人的。
不透气的土胚房子里一股难言的气味,像是混杂了浓重的汗臭味和常年不洗澡造成的馊味,闻得孔明直翻白眼。
孔掌旗起身想四处看看,顺手摸了一把身旁的棉被,登时又一皱眉。
都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北方的冬天冷得吓人,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生生冻死的,这种棉絮结块又不够厚实的陈旧棉被能顶什么用?
正想着,土胚房子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已经完全清醒的孔明显然有些惊讶。
别说,这土胚房子是破,但做的门是真结实,孔明目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这扇大铁门有些难度,恐怕晚上的行动需要另想办法。
“你,你谁啊?”孔明佯装头脑不清楚,胡言乱语道,“土地公……在哪里……土地公公……有……烧鸡……吃烧鸡。”
孔明眼神飘忽,一面自顾自嘀咕着,一面拍起了手。
进来的那人轻蔑地笑了,伸手敲了敲铁门,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将孔明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才道:“跟我走,去干活,干完活我给你吃烧鸡。”
孔明愣了愣,然后突然咧嘴一笑:“嘿嘿,吃烧鸡……吃烧鸡……烧鸡……好吃。”边说边下床,很是顺从地跟着那中年人走了出去。
走出这道大铁门孔明就发现,附近站着那两名将他绑来的壮汉,两人皆是手持长棍,不远不近地跟着中年人和孔明,随时防备着孔明的样子。
因为三姑娘山深处被人工开辟成了矿场,所以视野较之三妹坡处的山谷要宽阔得多。整个矿场的地面部分背倚大姐峰,外侧的山谷又有一大片植被,若是不上到大姐峰根本发现不了这片矿场的存在。
下矿井的通道就在山峰脚下,孔明老老实实地跟在那中年人身后上了升降梯。那中年人冲一旁的两个年轻人打了个手势,年轻人们便捋起袖子转起了轮轴,将梯台通过一套巨大的滑轮装置送下了矿井。
矿井下同样也等着两名壮汉,手里提着粗长的木棍,矿道里光线昏暗,除了升降梯的通路里照下来的天光,就只有山壁上挂着的零星几盏油灯在闪着微弱的光,连井下之人彼此间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即便看不清那俩壮汉的脸,孔明也直觉他们同地面上那二人一样凶神恶煞,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黑……好黑……哪里有……有烧鸡……”孔明适时地表现出痴傻的模样。
两名壮汉中的一人接到中年人的眼神示意,当即挥起木棍照着孔明的后背就是重重一击,打得孔明一个踉跄扑到了地上。
“少废话,进去!”
孔明只觉后背火辣辣地一阵疼,赶忙装作惊恐的模样四肢并用地往前走,紧紧跟着中年人。
这混蛋敢打他孔大爷?回头逮回衙门……呵呵。
重击孔明的壮汉也跟着两人进了矿道,走了有一会儿,矿道逐渐开阔了些许,只听得丁零当啷的金属敲击声,孔明抬眼一看,就见映入眼帘的画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一进院落那么大的采矿区内站了十来个人,有老有少,听见人声也没有一个回头的,全部都木偶人一般机械地重复着铁镐采矿的动作。
微弱的油灯提供了照明,即便是如此差的光线,也足够孔明看清,这些老老少少无一例外皆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且衣着褴褛,个别身有残疾,走路都一脚深一脚浅,年纪大的举铁镐的手都是颤抖的,时不时还有咳嗽声回荡在矿洞内。
“小子,去把那些黑色的石头凿下来,不然晚上就别想吃饭!”中年人从一旁的小车里拾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镐,嫌弃地扔到孔明手里,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恶鬼附身,狰狞地威胁道。
孔明佯装惶恐地抱着那镐子就要找个地方凿石头,中年人和壮汉简略地查看了一下矿洞里的情况也转身要走,突然,角落里一个看背影似乎很年轻的矿工尖叫一声就倒下了,上肢蜷缩两腿僵直,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样子颇为吓人。
中年人顿住了脚步直皱眉,他身后的那壮汉立马提着木棍走上前去,一对三角眉倒竖,吊梢眼里全是凶光。
“起来!干活!少他娘的装死!”
边喊,那碗口粗的棍子就雨点子一样砸到了那年轻人身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周围人也熟视无睹,只是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一时间矿洞里只有丁当的敲击声和沉闷的木棍击打声。
年轻人的抽搐持续了越有一盏茶的工夫,他抽搐了多久就挨了多久的打,好不容易抽搐渐止,年轻人挣扎着半坐起来,伸手去够掉在一旁的铁镐,那壮汉见状收了木棍,哼了一声才跟着中年人走了。
直到这时,才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探头望了望矿道,见人走远了就赶紧放下手里的铁镐去扶那年轻人,孔明也去搭了把手,帮着老人将那年轻人扶坐到了一边凸起的石头上。
年轻人显然已经一身伤,面色痛苦,靠得近了孔明也留意到,这些人脚上大多都没有鞋穿,有也是破破烂烂的草鞋,在遍地硬石子儿的矿道里走来走去,脚上全是新旧交叠的血口子。
“造孽啊……”老者心疼地抹了一把年轻人脸上因为方才在地上翻滚沾上的黑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孔明四处看了看,这老人应是这个矿洞里年纪最大的了,时不时也有其他人歇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一眼他们,这些人眼神清明,似乎心智都是正常的,有几人明显是残疾,应当就是宛城一带的流浪人。
“大爷,他没事吧?”
“造孽啊,这孩子天生的羊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