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毅得了宝贝,又听了一波马屁,自然是高兴,让人端到近前来仔细瞧了瞧那翡翠白菜。
“渝儿有心了,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赏!”
公孙靖渝拿了百两黄金便微笑退下,众人听闻三皇子送礼得了赏也开始在心中暗暗揣测,这是否是晋帝的偏疼呢?
这一揣测在二皇子公孙靖泽奉上寿礼时又加深了几分。
公孙靖泽微笑着捧了一株品相上佳的天山雪莲献上,雪莲也是贵重东西,但与那翡翠白菜比起来就寻常太多,公孙弘毅只是淡淡道一句有心了便让人收进库房去,这态度差距明显,在场的人都看得分明。
紧接着四皇子公孙靖浩也送了一副前朝大师的藏画,得了稳坐高位的那位一句夸赞。
公孙靖浩行礼退下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嘴公孙靖淳:“诶,大皇兄给父皇准备的是什么宝贝?莫不是要藏到最后压轴?”
公孙靖淳听得出这个皇弟语带挑衅,但他心里底气足着呢,便莞尔一笑道:“呵呵,四弟一会儿便知道了。”
“父皇!儿臣备了一份拙作,希望不会污了父皇的眼。”这边两人还没掐起来,就听一个清朗的男声道。
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将画轴举过头顶,一旁的华服青年伸手解开画轴的丝带,半人长的画卷展开,画上是一执剑策马之人,发丝飘扬,鹰目锐利,英姿勃发,正是公孙弘毅。
画中人动态灵动,不过寥寥数笔,一副号令千军、铁血戎马的霸主之姿便跃然纸上,看得出执笔之人画技超绝。
众人看得入神,心中暗叹,公孙弘毅本人亦是一愣。
“父皇治下河山安定,儿臣从未见过父皇金甲在身,总觉遗憾,看着前朝凤主留下的征战图,心念一动便按着自己的想象画了这一幅,想来父皇若是征战天下,也定是如此风姿。”
说话的华服青年不过弱冠之年,一袭牙白祥云暗纹锦袍,敛眸俯身一拜,动作优雅,看着斯斯文文,满脸书卷气。
公孙弘毅哈哈一笑,赶紧让那小太监把画卷呈上来,捏着画纸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越看越欢喜。
大殿里几位有资历的老臣看得那叫一个心惊,皇帝登基这些年不曾有过战乱,但年纪大的几位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谁不知道现下这位帝王早年也是在边关驻军磨砺过才有机会执掌天下的?
真要论起来,已故德妃的父亲是前任边关驻军的元帅,一路护佑皇帝长成,既是国丈又是帝师,德妃与皇帝青梅竹马,在军营相伴多年,陛下对于这些戎马之事自然是有特殊的感情的。
这位五皇子真真是把礼送进了皇帝的心窝子里,明明不是贵重东西,却可以博皇帝真心一笑。
“澈儿有才气!”公孙弘毅看起来就是一副对画卷爱不释手的模样,“朕的宫廷画师都不如你画得好。”
一旁的俞淼也赞:“像啊!五殿下这画太像了。”
“哈哈哈哈哈,来人,把前些日子送来的和田羊脂玉镇纸拿给五皇子!”
不想五皇子公孙靖澈却是摇头:“父皇,儿臣不要那镇纸。”
“哦?”公孙弘毅觉得有意思,一挑眉问,“小五觉得那羊脂玉不够好?”
坐在底下的几个大臣倒抽了一口气,那羊脂玉镇纸是北方进贡的珍品,成色极佳,这还嫌不够好,那五皇子胆儿就太大了。
因为皇帝对于寿礼的不同反应,本就面色不善的公孙靖渝瞥着这位素得皇帝喜爱的五弟,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公孙靖淳和公孙靖浩也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大殿里的情况变化,倒是二皇子公孙靖泽安静地抿着茶水,事不关己,并不在意。
“非也,那玉极好,但儿臣斗胆想要父皇书房里的沉香墨。”公孙靖澈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皇帝,“父皇的沉香墨墨色纯,在宣纸上留香久,儿臣想画没有墨水臭、可以流传千古的画作。”
“哈哈哈哈,好!”这个回答出乎公孙弘毅的意料,大笑着招招手,让俞淼去取沉香墨给公孙靖澈,“那便给你吧,下回再给朕画一幅。”
“谢父皇!”
公孙靖澈乐呵呵一脸满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轮椅,略一停顿,也没多在意。
一勾唇角,捏起酒杯品着佳酿,刚刚还颇为不满的公孙靖渝此刻都不知该说这五弟傻还是胆大了。
公孙靖澈大概这辈子心里就只有画画这一件事吧?
一众宫女适时地引着九匹环佩叮当的高头大马进殿,乐师奏乐,九匹训练有素的舞马踏起了舞步,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喜庆了起来。
原本正要往前移动的轮椅就停住了,陈旧的木制轮轴发出了轻轻的嘎吱声,轮椅上的少年兀自嗤笑一声,似乎是自嘲,周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少年面色略显苍白,清瘦得有些过的身子轻轻倚靠在轮椅背上,就像一只脆弱易碎的瓷偶。
少年所在的位置是皇子和大臣们之间,若看这少年的面容,大抵是可以确认公孙氏的身份的,那是一张与后宫妃嫔们并驾齐驱的脸,和诸位兄长们一样出色甚至更甚许多,漂亮得不像话,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同浓墨渲染的山水画卷。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少年一点都不像公孙弘毅,皇帝天生一双锐利鹰眼,这少年却一双狭长凤眼,眉眼间竟还有些厌世之意。
再看少年的衣着,一件洗得颜色有些发白的青色交领蜀锦长袄,对比不远处其他皇子身上的毛皮披风、云锦披风,他这一身行头不止破落,还在这寒冬里显得格外单薄。
大殿中央,舞马表演正到高潮,明明没有几步远,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鼓点响起,一匹毛色黢黑、黑到发亮的小马甩着鬃毛蹦蹦跳跳地进了大殿,歪头不太熟练地咬住一旁宫女手中托盘上的漆金铜壶柄,踩着鼓点往主位上走去。
大殿里的众人都被玄烨吸引了注意力,不少人都在称赞小黑马被养得油光水滑。
在众人的注目下,玄烨一边好奇地打量周围的陈设和人,一边迈着欢快的步子踏上台阶,在公孙弘毅面前矮下黑亮的马头,将酒壶轻轻放在桌案上。
“父皇,这是儿臣为您准备的寿礼—汗血宝马。”公孙靖淳起身行礼,语气不无得意道,“此马可日行千里,聪慧而通人性。”
公孙弘毅也面带笑意地打量着面前打着响鼻的黑色小马,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有几分喜爱。
一旁的俞淼自然是有眼色的,忙不迭要去拿那酒壶给皇帝斟酒,这样才是完整的舞马贺寿。
然而俞淼刚刚一甩袍袖要上前时,打完了响鼻的黑马玄烨甩了甩头,看着有些焦躁,猛地呦一声叫,前腿一蹬,半个马身抬起一人高,马蹄子就要往公孙弘毅的座位踩去。
公孙弘毅眼神一凛,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候在一旁降低存在感的侍卫长裴擒将皇帝一把拽了过来。皇帝也是一路荆棘塌来,下意识地作了躲闪,因此马蹄踩翻了桌案,躲避及时的公孙弘毅只被乱飞的白瓷酒杯碎片划伤了眉弓,浓密的眉毛上方多了一道长约半寸的浅浅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