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皇上!”
“父皇!”
一时间大殿内混乱一片,惊叫声此起彼伏。
赫连莘在玄烨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飞身而出,黑色的身影踏上桌案,跃起至最高点时又一蹬大殿的房柱,借力跳上了马背。
随即赫连莘一把攥住长长的马鬃,当马缰绳似的往后扯紧,就听一声嘶鸣,玄烨抬起的前蹄重重地落在了皇帝面前的小桌上。
玄烨站稳后又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挣脱束缚,鼻息极重,依然很暴躁的模样,但被赫连莘控制着,也没有再攻击公孙弘毅。
瞬间大殿内一片寂静。
只剩下赫连长风半揭茶碗盖时发出的清脆瓷器碰撞声,老爷子端着茶盏抿了口热茶,眼都没抬,淡定自如。
“啪。”
随着茶盏被放下,仿佛凝固的气氛才被打破。
“父皇……我……”公孙靖淳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开口想要辩解,却连嘴皮子都在哆嗦。
他不明白,这几日一直都表现得聪慧且听话的玄烨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疯?
公孙弘毅扶着侍卫长的胳膊站起身,抬手轻轻拂过眉弓处的伤口,蓦地抬眼看向依然暴躁的马,眼神森寒。
视线微微偏移,这位皇帝向他马背上的那位少年臣子下达了命令:“赫连莘,给朕查清楚。”
寿宴上有了这一出,公孙弘毅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当即宣布宴会结束,连午后原定的娱乐节目都省了,拂袖而去。
坐在皇帝不远处的韦皇后自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的儿子公孙靖渝,轻叹一口气跟着皇帝回去了,殿内便留下一众战战兢兢的臣子和臣子家眷。
俞淼留下来替皇帝说了收尾的客气话,让众臣子和别国使臣们有序离宫便也跑了。
公孙靖淳吓得不行,被赫连莘带走详细询问马的情况,其余皇子除了还未及冠的依然住在宫中外也陆陆续续出宫回了府邸。
位置较偏的废旧宫殿外,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公孙靖渝做的?”清朗的男声问。
女声答:“嗯,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故意找大皇子麻烦,皇上这动作……是打算借玄鹤司的手敲打敲打三皇子么?”
“那你这个三皇子的红颜知己。”那男声轻佻一笑,调侃道,“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
“自然是要的,而且,还要把邹明盛拉下马,他向来最看不惯我了呢。”那女声笑得意味深长,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件事里倒是有个人值得注意一下。”
“嗯?”
“最近有个年轻书生和礼部侍郎的儿子李兰舟走得很近。您也知道,李兰舟和狄荣关系很不错,我那天看到他和狄荣说了什么,狄荣的表情可精彩了。”那女声像是说到了有趣的地方,音调不自觉拔高了些,“当天傍晚狄荣就去了大皇子府,您猜,他是去做什么的?”
“呵,无论狄荣是去做什么的,公孙靖淳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件事算是被证实了。”那男声好笑道,“那书生,是什么人?”
“那书生……是个有趣的人,自称叫纳兰栩。”
“纳兰?这个姓氏可不多见,莫不是纳兰德清的儿子?”那男声疑惑,“那可就太有趣了,拼命远离皇权中心的人生了一个想要往权力漩涡里钻的孩子。”
“有意思的是,据我所知纳兰先生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我打算去试探一下这个身份的真假。”
“哟,杜大美人亲自出手。”
“希望这位纳兰栩不会让我失望吧。”那女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对了,最近杜怡民忙着查内鬼,您那几位就让他们歇歇吧,给老头揪到尾巴就不好了,我该走了,老头会起疑心。”
两人躲在宫殿的回廊里说完事便分头离开了,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垂花门后面停着一辆陈旧的木制轮椅,二人所言密事都落在了那少年耳中。
少年微微歪头看向垂花门另一侧,因为角度的问题,他只远远看到了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影。
姓杜。
原来是杜心月啊,是只小狐狸呢。
阳光透过少年浓密的睫毛,落进琉璃般晶莹的眼瞳里,星星点点地闪着耀目的光,那瞳孔深处映射出杜心月远去的背影。
“六殿下?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跑来翠微宫了?奴才可是一阵好找呢。”
远远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就见一个太监打扮的小男孩儿喘着粗气跑过来。
“莫急,无事。”
那小太监一来就看到他家主子的轮椅靠在墙根,而他家主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望着一点,看着少年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小太监顺着少年的视线往垂花门外望了望。
没人呀,殿下是怎么了呢?
“我只是来陪陪母妃。”
这头三皇子府上,一名红衣青年背手立于桌案前,三皇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上正描着一张女子画像,那画中人眉眼温柔,一副温婉大小姐的模样。
“三殿下今日可开心了吧?”
门外传来杜心月的声音,少女一袭盛装粉裙,浅笑吟吟地走进书房。
“你又不让人通传,这可不是好习惯。”公孙靖渝头也没抬,兀自收了笔势,将毛笔放回笔架上,才一撩袍子坐了下来,看向杜心月。
那红衣青年一听是杜心月,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厌恶之色,看都不愿意多看那美貌少女一眼,别开视线去看公孙靖渝手中的画像。
杜心月也只是瞥了一眼那红衣青年,眸色一敛,冲公孙靖渝行了个万福礼道:“见过三殿下。”
旋即起身端着手笑呵呵又斜眼瞧那青年,佯装抱歉:“哟,邹先生也在啊,那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哼。”红衣青年甩手冷哼一声,也不看她。
杜心月眼波一转,媚眼如丝就落到了公孙靖渝的身上,公孙靖渝余光瞧见了她的眼神,轻笑一声,拎起那张女子画像,吹了吹,交给红衣青年。
“行了,你可别搁我这儿耍嘴皮子,邹先生,劳你跑一趟姜府,帮我将这小像交给姜小姐。”
邹明盛接过宣纸,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临出门前还冲杜心月甩了一个白眼,自顾自小声嘀咕一句:“不要脸的狐媚子。”
“月儿怎么没跟杜尚书回府?”
“我要来三皇子府,老头儿哪有拦的道理,恨不得让人快马打包送我来呢。”杜心月语气冷淡,抬手擦了擦抹了寇丹的指甲,红艳艳的,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和少女朱红色的樱唇一般明艳。
“不说我,殿下倒是该担心担心自己。”
“哈哈哈,本宫要担心什么?担心杜小姐倒戈去大皇兄那里吗?还是我四弟?”公孙靖渝笑得张狂,提到公孙靖淳与公孙靖浩,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平日里皇上对于您和大皇子之间的小动作是一向不管的。”杜心月倚靠在书桌前,转过脸来眨眨眼,意味深长道,“但今日,皇上命赫连莘彻查此事,殿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赫连莘这个名字一出口,公孙靖渝的笑意渐渐淡了,一双与公孙弘毅如出一辙的鹰目缓缓盯住杜心月。
“如何?”
“因为今日皇帝受伤了。”杜心月的笑意不达眼底,幽幽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们兄弟间的把戏不该牵扯到皇帝本人。”
“换句话说,今日殿下能动手脚让马来伤他,那么在皇上眼里,他日殿下就敢让人来刺王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