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直播结束了。
温简言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熟悉的巨大空间。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无数或大或小的摄像头在空中悬浮排布,像是一只只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眼睛。
巨大屏幕上,所有的副本都已经变成了灰色,包括刚刚结束的【育英综合大学】副本——显然,他们这个副本的持续时间是同期所有副本之中最长的。
耳边,出现了熟悉的系统声。
【是否为您修复身体?】
【预计花费积分:100000】
以往一般都是直接修复的,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预计的积分消耗太高了,系统自动弹出了确认窗口。
想来也是。
虽然温简言以往下副本都会多多少少受些伤,但很少会像这次一样程度如此严重。
内脏损伤、躯壳解体、手臂肋骨腿骨大大小小的骨折骨裂……虽然这些伤口都被他已无限趋近于百分百的异化程度掩盖了。
只是因麻痹而无法感知到痛苦而已,但却并非不存在。
而从未如此高昂过的复积分也证明了这一点。
温简言干涩的喉咙动了动:“确认。”
系统的自动修复进程开始。
无穷无尽的阴冷、疼痛,全部都一点点地从身体中褪去,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恭喜主播完成直播,正在为您发放奖励!”
“恭喜主播首次通关SS级高难副本,积分奖励:50w!”
【达成成就:SS级副本通关者!】
“恭喜主播解锁SS级高难副本百分百探索度,积分奖励:200w!”
【达成全服唯一成就:百分百探索度解锁者(高级)!】
“恭喜主播直播间中出现整场直播中在线人数峰值,积分奖励:100w!”
【达成成就:巅峰人气王!(中级)】
“恭喜主播……
即便温简言以往的每次直播成绩也都十分惊艳,甚至多次打破梦魇直播间的历史记录,但是,想现在这样一次性达成如此恐怖的成就量,即便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密密麻麻的系统播报一声叠着一声,叮叮叮的积分到账声足以吵得人头脑发晕,即便温简言不打开自己的直播界面,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涌入自己账户的庞大积分奖励——更何况,由于【育英综合大学】意料之外的难度升级,温简言获取的所有积分又会跟着翻倍。
这个数字就很可怕了。
温简言这次罕见的没有关闭自己耳边的积分播报,而是躺在地上静静聆听着,视线远远注视着远处的空茫白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你还好吧?”
一旁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
温简言扭头看了过去。
是田野。
那张还没有被梦魇的环境侵蚀,甚至显得有些天真的脸孔悬在不远处,神情愧疚。
他看着温简言,声音因罪恶感而有些发抖,词不达意地说:“那个,对不起……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刚刚我……”
出乎意料的是,温简言摇摇头:“没事。”
他伸出手,嗓音中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只是有点累,拉我一把?”
“……”
他的反应有些超出田野的想象。
他呆了两秒,没反应过来。
雨果瞥了愣在原地的田野,走上前,伸手拽住了温简言悬空的手腕。
他力气大,十分轻易地就将温简言拽了起来。
温简言拽了拽有些打皱的衣角,冲雨果笑笑:
“多谢了。”
卫城皱眉看着对方。
对方看着和记忆中毫无区别,死人般阴冷的气息已经从他的身上褪去,眼底的黑色消失了,露出浅而清透的棕色,面颊也重新变得白皙柔软,除了看上去略略有些没有血色之外,其他的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就连神情也同样。
青年面容平静,眼里甚至还带着一点习惯性的笑意,即便不开口,都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但问题是……
这也太正常了。
完全不像是一个被队友以命换命,在最后一刻强行拽出副本的人能拥有的神态。
像是会读心似的,温简言抬眼看向众人,甚至反过来安慰道:
“没关系,我清楚的,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只是做了你们该做的事而已,更何况,如果当时你们不帮她的话,以她的性子,估计会把你们活撕了。”
他拍拍田野的肩膀,垂下眼,声音温和:
“你的天赋很可怕。它能强制激化出人天赋的潜力……我想,它的代价也不会小,这种事或许之后还会发生,你要提前做好觉悟。”
“……”
温简言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田野紧绷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他眼里的泪水疯狂决堤,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温简言叹口气,最后拍拍田野的肩膀。
他抬起头,向着不远处看去。
黑发黑眼的预言家,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几步远的位置。
他从始至终都在。
只是和人群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在进副本之前,就曾预知到了这件事,对不对?”温简言的语气仍然一样的温和,“你在主播大厅里使用了天赋。”
闻言,其他几人都是一惊。
一般来说,所有主播在不进入副本的时候都是不能使用天赋的——当然,偶然也会有例外,但这个例外非常少,限制也高的离谱。
苏成没回答。
“你的消耗非常大,异化程度也变得很高,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吧?”温简言继续问。
苏成仍然没回答。
“告诉我,你当时预言到了什么?”
温简言问。
这一次,苏成终于开口了。
他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声音变得暗哑艰涩:“……你会死在这个副本。”
温简言:“嗯。”
对于这个死亡预言,他显得很平静,只是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这是一个精心罗织的陷阱,存活的概率万中无一,”苏成缓缓道,“无论你这次是和谁下本、为了什么下本……都无所谓,【育英综合大学】副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只要你开直播,无论如何都会进入这个副本之中。想要活下去,除非……”
温简言接过话:“除非找个人替我去死。是么?”
“……”
苏成再次沉默下来。
他没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沉默持续的太久,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
许久之后,苏成才终于开口了。
这一次,预言家的声音改变了,明明是相同的音色,但却变得异样的冷漠和笃定,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
温简言反问:“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苏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瞧,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温简言轻轻叹息一声。
他看向苏成,就像看一个仍在执迷不悟的朋友: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你究竟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呢?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变成那个代价呢?”
苏成一怔。
“今天云碧蓝能变成这个代价,明天又会是谁呢?”温简言盯着苏成,一双没有情绪的双眼像是能够看透一切,利剑般穿透迷雾,“你自己吗?”
“季观吗?闻雅吗?黄毛吗?橘子糖吗?”
“如果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呢?”
“如果代价是现实的崩溃呢?”
苏成站在原地,目光动摇。
“别误会我,”温简言举起手,脸上习惯性地带起了微笑,“我自私的很,不仅想活,更喜欢活,也绝不是那种会牺牲自己顾全大局的人,虽然这话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但是……”
温简言脸上的笑容淡去:
“总该有点底线的,不是吗?”
温简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你本可以在得到预言之前来找我。但你没有。”
“你本可以在给一个朋友的生命下死亡判决的时候来找我。但你没有。”
苏成收紧牙齿,两腮的肌肉都跟着紧绷起来,令他那张本该线条优美、温柔斯文的脸孔变得扭曲起来。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我……”
温简言打断了他:“听我说完。”
苏成沉默下来。
空气很安静,压抑到仿佛有千钧重石压在头顶。
没人开口。
“你隐瞒了自己得到的信息,私自做出了你认为‘对我最好’的决定,更重要的是,你的行事底线是我的命,这太不可控了,我无法判断你是否会再次为了救我做出更多极端的事,”温简言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的行事风格会极大程度地干扰我的判断、影响我的布局。”
一句一句一句。
预言家的脸色逐渐苍白。
温简言却好像看不到一样,嗓音由温和变得冷酷:“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你一起下同样的副本了。”
预言家脸上坚如磐石般的神情裂开一条缝隙。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神情慌乱:“不,你听我说,我不是……”
“好了。”
温简言制止了他。
他的神情仍然平和:“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朋友。”
他笑了笑,但那微笑却令人从头冷到脚:“别让我连这句话都不想说。”
苏成僵在原地。
双方彼此间那么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此刻看着却好像是天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垂下眼,嗓音艰涩:
“好。”
说完,苏成转过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其他人注视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就连田野都不敢哭了。
终于,在苏成的背影消失之后,卫城才有些谨慎地开了口,打破了寂静:
“你……做的是不是有点太绝了?”
温简言扭头看了过去。
“我的意思是,虽然苏成做出了不好的事,但他毕竟还是出于保护你的意愿,而却现在神谕垄断了所有的预言家人脉,你接下来下的副本只会难度越来越大……”
卫城字斟句酌:
“你的愤怒可以理解,但是,也要考虑现实——”
“愤怒?”
温简言忽然扬起眉头:“你觉得我生苏成的气?”
其他几人一时哑然。
难道不是吗?
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温简言动气,更不知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会那样恐怖。
温简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不,你们猜错了,我其实没有生气。”
他扭头看向苏成离开的方向,眼底酿着一点奇异的神情。
“苏成让云碧蓝去送死,不是因为他有多无情,如果这件事需要付出的是他自己的命,他也一样不会犹豫。”
“而且,在这么做之前,苏成并未曾诱骗云碧蓝去送死——我知道会诱骗被人抵命的人是什么模样,苏成并非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云碧蓝在这么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后果……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意志,如果我将这件事怪罪在苏成的身上,那也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卫城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那……”
“你刚刚没有听到吗?”温简言扭头看向卫城,冷静道,“整个【育英综合大学】都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这句话?”
卫城一怔。
听倒是听到了,可是……拿一整个副本来作为阴谋?这句话对他们来说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温简言收回视线,目光虚虚定在远处一点上,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他轻声地,若有所思地说,“每个副本的选择都并非随机,有更大的影子在后面操盘。”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其余几人都是一愣。
但温简言却并未深入解释,就好像这句话并非是说给他们听的一样。
他扭过头,看向众人,轻飘飘说道:
“所以,刚刚的话我不仅仅是说给苏成的——事实上,对你们所有人也都一样。”
青年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果不想死,就最好别和我下本。”
“……”空气中的死寂更沉。
温简言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他冲着众人挥挥手:“好啦,各回各家啦,过了一个SS级的副本,你们都不累的吗?我都快要累死了。”
他挥挥手,轻松道:
“拜拜。”
*
在离开纯白的结算空间之后,温简言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临时居所。
他慢慢悠悠走在主播大厅里,口袋里重新有了信号的手机一直“嗡嗡嗡”响个不停。连续响了好几分钟都没停下。
朋友的、敌人的、泛泛之交的、自己公会成员的、其他公会成员的,甚至是素不相识,不知道怎么搞到他联系方式的人。
虽然只过去一个副本,但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主播们无法观看直播,但是,他们对直播的关注程度不亚于其他的任何观众,他们关注着积分榜单上、尤其是前排的每一个主播的积分变化,同样也关注着名人堂的变化。
温简言激活外观,信步走在街道之上。
身边的每个主播都在谈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直播。
“听说过了吗?匹诺曹那家伙居然又白金了一个副本,而且还是SS级的!”
“我去,这家伙是变态吗……他加入之后的哪个副本不是白金啊?”
“真他妈的牛逼啊。”
“他的公会还招人吗?我想去!!”
“说起来,我一个在其他公会朋友好像曾和他下过副本……”
“什么什么?仔细说说……”
那几个人走过去了。
声音也跟着远去。
右边又走来几个主播。
“……泥瓦匠的名字变灰了???认真的??”
“我去,这可是前十啊,真的假的?”
“绝对没错,现在所有公会的顶层圈子已经翻天了,所有的高级主播全都被叫去开会去了,毕竟,我有记忆以来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前十死亡呢……”
“那谁会是新的第六?”
“不清楚啊,但据说可能会有选拔赛……”
“诶,你说,他的死会不会和那位新贵有关系?”
“鬼知道,不过要我看啊,主播圈子估计要变天了咯。”
他们的声音再次远去了。
温简言站定,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打开屏幕,他就被扑面而来的信息淹没了。
【绅士:恭喜恭……】
温简言面不改色关掉,看都没看。
他打开公会界面,给陈默闻雅二人发去消息,先是将上个副本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概括了一下,然后约定了七天之后的见面。
毕竟,根据以往的惯例,他至少得睡两天。
这次说不定得休息更久一点。
消息刚刚发过去,对面立刻秒回了一大篇。显然,他们也都关注着公会名单的变动……自然也都目睹了云碧蓝名字变灰的瞬间。
温简言扫了一眼,没再回复。
“嗡嗡。”
手机又响了。
【橘子糖:出来了?】
温简言想了想,回了个消息:“出来了。”
橘子糖依旧是秒回:【你在哪?我去找你。】
温简言将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
【橘子糖:等着。】
他关闭手机界面,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温简言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等待橘子糖的到来。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之上。
一点殷红的血迹从袖口下方渗了出来。
得先处理一下。
橘子糖那家伙的嗅觉敏锐,被发现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温简言卷起袖子。
白皙的手腕上,是一道没有被治愈的伤口。
布满倒刺的荆棘撕裂皮肤,切开肌肉,其间隐见森白的腕骨——是一道十分可怕的口子,但却是系统可以轻易治愈的。
只需要五积分。
温简言忽略了再次弹出的治疗询问,兑换出绷带和伤药,熟练地给自己包扎。
不过一眨眼,伤口就被雪白的绷带覆盖。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确认不会被看出之后,又重新将袖子放了回去。
温简言靠回了墙上,视线落在空中。
头顶是干净的蓝天白云,是被梦魇创造出的虚假幻影。
温简言眯起双眼。
他刚刚没有说谎。
他的确不怪苏成……一点都不。
不是苏成的错,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最正确的事。
他先前说那些话只为将对方劝退。
毕竟,事实证明,只要和他下副本,就会同样成为梦魇的针对对象,而苏成的执念太强,异化程度太高,除了用友情绑架对方之外,温简言没有别的方法阻止对方涉险。
“……”
手腕传来阵痛。
温简言垂下眼,收回视线,神情淡漠平静。
无人应当被怪罪。
除了他和他自己的无能。
*
发完消息之后,几乎没过没多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热烈的橘黄色头发,蹦蹦跳跳的欢快步伐,特征太过鲜明了,以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者是谁。
她来的太快,令温简言几乎怀疑对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附近。
他撤掉了外观,走上前去,笑着招手:
“这里!”
橘子糖一眼认出了他,急速猛冲:“哈!”
她一脚踹在了温简言的小腿上。
“……?!”
温简言的面容扭曲,他龇牙咧嘴:“姑奶奶,你干什么?”
“我生气!”橘子糖磨磨牙,又踹了他一脚,但这次却被温简言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他奶奶的,我走之后,泥瓦匠那老小子是不是又去找你的麻烦了?”橘子糖逼问道,“他有没有干什么?”
温简言将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橘子糖听。
橘子糖一边听,一边气得乱跳。
到最后甚至拽着旁边和自己身高等同的垃圾桶开始猛踹。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橘子糖狂踹垃圾桶,“这傻逼死的真是太轻易了,要我动手,他非得——”
“好了好了,”
温简言急忙安抚,不着痕迹地将那个可怜的垃圾桶拯救出来,“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不是吗?别气别气。”
橘子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总算调理过来。
她看向温简言:
“你们东西拿到了吗?”
温简言知道,橘子糖问的是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他点点头:
“拿到了。”
说着,他从背包之中取出那个盒子。
漆黑的盒子表面还残留着浓浊的黑红色液体,像是一开始被沉在什么黏液之中似的,上面的那张纸仍留在原处。
【毕业快乐】。
是云碧蓝的留下的字迹。
有些凌乱。
“……”
温简言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瞬,不着痕迹地将它收起。
“你还没有打开?”橘子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温简言摇摇头。
“那正好。”橘子糖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说道,“现在打开吧。”
温简言将盒子放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垃圾桶上,找到盖子,将它缓缓掀开。
生锈的转轴发出“吱呀”一声响,缓缓敞开了。
温简言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垂下眼向着盒子内看去。
他是真的很好奇……盒子内究竟有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装着的东西,应该与【育英综合大学】这个副本的核心息息相关——就像是他之前从福康综合医院之中获得的【圣婴残骸】一样。
正是有了它,才能让整个副本由“学校”异化为孕育神明的“子宫”,否则的话,校长是不会在每一次计划成功之前,就让“镜像”将它拿走的。
它是什么?
拿走之后是要做什么?
“张云生”现在又在哪里?
虽然副本结束了,但是,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
或许……
盒子里的东西能够给他们答案。
但是,在看到盒子里东西的一瞬间,温简言和橘子糖都不由一怔。
里面是个怪模怪样的立方体,四面都刻着线条纹路诡异的花纹,看着像是某种容器,但又不能确定究竟是是什么。
而在立方体的旁边,放着一叠陈旧泛黄的手稿。
温简言和橘子糖对视一眼,伸手将手稿取出。
刚一触摸到手稿的表面,温简言就不由得眼神一凛。
这触感……
“怎么?”橘子糖注意到他的目光。
温简言:“是人皮。”
橘子糖眸光一动:“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温简言点点头,打开人皮卷,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些形状诡异的符号。
他不由一怔。
难道是跟着副本里的文字一起扭曲了?不该啊。
没想到,橘子糖的目光在看到那些符号的瞬间,却变得怪异了起来:
“这种文字……”
温简言:“你见过?”
“嗯。”橘子糖点点头,“在以前的副本里。”
温简言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顿,他身体微微前倾,紧紧注视着橘子糖,说道:
“我需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橘子糖看了他两眼:
“多需要?”
温简言加重声音:“必须。”
每个副本不仅和现实息息相关,更是彼此之间联系紧密。
更重要的是,它们不是随机选取的。
温简言需要知道它们之间是如何联系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弄清楚……
梦魇究竟是什么。
以及,它究竟想干些什么。
而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解答这些问题的关键。
“……”橘子糖深深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行。”
她伸出手,“把人皮给我,我有答案了联系你。”
温简言将人皮纸递给了他,橘子糖接过东西,团吧团吧塞到口袋里,转身欲走。
但是,刚刚迈出两步,橘子糖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猛地收住脚步,扭头向着温简言看去:
“对了。”
“?”
温简言看向她。
“云碧蓝死了,对么?”和以往一样,橘子糖说话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和礼貌,即便在关于人命的事情上,也依旧是这样的直来直去,像是完全不顾及其他人一样。
温简言也不在意。
他用同样理性的方式点点头,平和地说:“对。”
“……”
橘子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
几秒之后,她再次开口。
“我们总是要目睹很多人离我们而去的,”橘子糖的声音第一次有些低沉,她阴沉沉地向着天空看一眼,神态是和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完全不同的成熟和阴郁,“要记住是谁带走了他们,但不要沉溺于他们的死亡,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简言弯起双眼,愉快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的安慰。”
“去你妈的,谁安慰你了?”
橘子糖炸了毛似的跳起来,狠狠瞪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掉了。
*
和橘子糖分别之后,温简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和之前的几次一样,他洗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关了灯,准备睡觉。
【育英综合大学】这个副本的持续时间太长太长了,高强度高压高危的环境对他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体能上的、精神上的、情感上的。
温简言从未如此疲惫过。
他急需休息。
身体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休息。
要休息。要睡眠。
必须要睡了,再不睡的话,他的思维就没办法变得清晰,精力就没办法回复。
要睡了。
放空大脑,要睡了。
黑暗笼罩着房间,安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只能听到青年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
……
然后是第五个小时。
黑暗中。
温简言将手臂搭在额头上,胸膛均匀起伏,但目光却清明至极。
真奇怪……他明明很累了,但却不怎么困。
一点也睡不着。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将手臂放下。
房间里仍是黑漆漆的,安静的像是坟墓一样,只能听到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令人几乎感到十足的不适。
他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衔尾蛇戒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简言将它凑到唇边,漫不经心地说:
“在吗?在就出来。”
温简言面无表情,注视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
他的眼神是平静的,声音也很淡漠,好像在说“等一下我想吃饭”一样,用十分寻常的、甚至有几分疲倦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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