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有了温简言的回答,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简单了。
——离开这里,阻止苏成。
“很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陈澄活动了一下肩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从前十竞争赛开始,我已经就想给那家伙的脸来上两拳了。”
黄毛小声道:
“喂……我们只是要阻止他当船长,又不是要和他打一架。”
“不要那么天真。”
一旁的安辛插话道。
他若有所思地抬手按在墙壁上,说道。
“这种事如果只靠和平手段就能解决,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但所有人的心下都是一沉。
的确,苏成的离会、以及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给他们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甚至是愤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这个时候能毫无波动地和他刀剑相向,亦或是抵死搏杀。
直到闻雅开口,这才打破了眼下略带沉闷的气氛:
“无论如何,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仍是从这里出去。”
破墙,这对他们而言已经驾轻就熟。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在这里除了天赋之外,其他的道具都没有用处。
“捂好耳朵。”安辛好心提醒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的房间内就响起了金石相击、金属咬合的尖锐震声。
在一片混乱中,温简言垂下眼,陷入沉思——虽然他发誓最近再不打开直播间,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从哪个途径获取的情报都很珍贵……犹豫了两秒之后,他最终还是打开了直播间。
下一秒,“无信号”二个字突兀地撞入眼帘。
“……”
他微微一怔,眼神沉了下去。
严格来说,这种事情他并不陌生,在温简言过往经历的副本之中,直播间信号消失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
冥冥中有什么告诉他,这一次和以往似乎不太相同。
以前直播间无信号的主要原因,一般是自己探索的太深,以至于离开了梦魇的观测范围(譬如巫烛控制之境,亦或者布满坟墓的的世界边缘),但这一次,位于游轮深处,整个副本最核心的船长室,这里合该是梦魇控制力最强的地方。
可信号依旧消失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
是梦魇主动切断的链接。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止观测?
根据直觉,温简言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他们这些被镜头正对着的主播并无关联,那么……。
——为了镜头的另外一边?
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被无数细密管道构成的墙壁被不堪重负,破裂开来,猩红的墙壁被硬生生凿开一个足够通行的窟窿,犹如在活物
身上留下的一道深深创口,粘稠怪异的液体从边缘汩汩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聚成一滩。
“这是什么?()”陈澄向后一跳,“真恶心!?()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咦……?”玛琪一怔,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熟悉的气息,“等等,这是……”
“负五层玩具工厂里的液体?”
温简言忽然接话道。
玛琪怔了下,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用力点头:“嗯,是!!”
“会长,您怎么发现的?”
她一脸稀奇地看向温简言。
玛琪能感觉出来二者的相似性是因为自己灵媒的身份,但温简言得出结论的速度却比她更快,简直就像早就知道问题答案了一样。
“……猜测。”
温简言垂下眼,目光落在那摊逐渐扩散的诡异液体之上,眸光微动。
他很快抬起头:“我们走吧,注意小心别碰到。”
要知道,这种液体可是负五层用来制造厉鬼的,没人知道如果和这玩意儿直接接触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小心地跨过那些释放出诡异气息的粘稠液体,走出了这个将他们短暂关押的密室。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船长室,而是弯弯曲曲,没有尽头的细长走廊。
看到这陌生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是一怔。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闻雅皱眉,神情疑惑。
“苏成距离成为船长恐怕只剩一步之遥了,”陈默环视一圈,收回视线,缓缓道,“他既然能将我们困在某个房间里,那么,将这个房间转移到远离船长室的地方显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黄毛犹豫了一下,“我们接下来怎么找回去呢?”
要知道,他们当初能在这迷宫一样的结构之中顺畅穿行,用最短时间找到船长室,主要原因是有人引路。
可问题是,引路者已经离队。
那他们现在怎么办?
“会长。”
玛琪扭头看向温简言,眨巴着眼,“您那位朋友还会回来,再给我们带一次路吗?”
“……”
温简言没立刻回答。
他垂了下眼,转了转指根处的衔尾蛇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轰!!!”
忽然,走廊深处再次传来一声剧烈的震响。
对于这样的状况,众人早已习惯,所以这一次,他们很快稳住了身形,以免跌倒。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那巨震似乎变得更近了,即便声音带来的余韵已经消失,地板之下,震感强烈的嗡鸣仍在继续。
正在这时,温简言抬起眼,看向玛琪:
“不,他不会来了。”
啊……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众人对此也没有多意外。
毕竟,非人类向来行踪莫测,不受管束,无法再度入队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温简言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道,“这次我们也不需要他。”
闻言,几人都是一怔。
闻雅从温简言的语气中觉察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跟我来,”温简言收回视线,“走这边。”
虽然不知道温简言意欲何为,但众人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在他的带领之下,众人顺着走廊向前一路狂奔。
温简言直视着前方。
他刚刚对玛琪说“巫烛不会来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温简言清楚,如果他真的需要,那么,无论对方状态如何,大概率都不会拒绝——只要将鲜血滴在衔尾蛇戒上,巫烛一定会再次出现,并且再一次将他们带到船长室。
不过,这真的有必要吗?
再让巫烛将他们带到船长室,然后呢?
根据苏成刚才表现出来的“能力”,他能将他们转移出船长室一次,就能转移第二次。
他之所以会和他们进行交流,也显然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不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
温简言不觉得,以苏成现在的……状态,愿意给出更多信息。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回到船长室,结果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除此以外……
巫烛现在的状况,恐怕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糟糕。
在进入到核心之后,巫烛就无法再次隐匿身形。
而这是在他刚登船时才有的情况,在将游轮上的“住客”吞噬转变之后,他显然拥有了更多的掌控权,但这在进入这里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原点。
更何况,那被夺取用作炉芯的心脏似乎也出了问题。
对方离开前的模样从脑海中闪过,温简言皱皱眉,将那画面迅速挥开。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眼下能做的最合适的判断。
这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他之后还有用,没必要在现在这个节点耗尽。
那将无异于焚林而猎,涸泽而渔。
随着他们的前进,空中腐败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
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费加洛猛地收住步伐,一脸惊恐地扭头看向温简言:“等、等等,您先说清楚,您接下来究竟准备去哪里?”
温简言也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了过来,挑挑眉,神情坦荡,似乎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这还不明显吗?”
“当然是去找丹朱了。”
“!!!”此话一出,费加洛头发都炸起来了,他后退一步,“您疯了??”
“我没疯。”
温简言回答的很语气很平静。
“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办法。”
和苏成这种走野路子进入这里、企图攫取船长位置的篡夺者不同,丹朱切切实实地拥有着二名管理层的信物,取得了船长候选人的资格,可谓名正言顺,童
叟无欺。
正因为来人拥有让他所计划的一切付诸东流的能力,苏成才会显得如此烦躁。
“你拥有过管理层的信物,那么你应该是知道的,信物能够为候选人指明方向——这也就意味着,丹朱不仅知道船长室在哪,也知道该如何动摇塔罗师的计划。”
和丹朱合作,是阻止苏成成为船长的最好途径。
“我明白,”费加洛的脸上挂上假笑,“可问题是,我和她的过往仇怨您也知道,以丹朱小姐的性格,我只要露面,恐怕立刻会变成她的花肥。所以,无论您给出的原因有多么必要,只要您接下来是要去找丹朱,那只能恕我不奉陪了——希望您能理解。”
温简言无声叹了口气:“我能理解。”
“……”
温简言居然这么好说话,费加洛倒是一愣。
他双眼紧盯着对方,试探性地缓缓向后撤了一步:“您……真的能理解?”
温简言:“当然了。”
他站在那里,并没有阻止费加洛的意图。
费加洛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祝你们好运,再会!”
丢下这句话之后,费加洛转过身,火急火燎地逃走了。
而其他人虽然蠢蠢欲动,但温简言没有发话,他们还是按耐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你就这么让那家伙走了?”
注视着费加洛消失的方向,陈澄环抱双臂,露出不解的神情。
“嗯。”温简言收回视线,点点头。
“和费加洛不想见丹朱一样,我也不想丹朱见到费加洛,”温简言道,“毕竟,丹朱对费加洛的好感度可不高……要是她知道了我和他一起行动,怕是有损我的形象。”
众人:“……”
说话真难听。
而对温简言的优美语言,陈澄倒是连连点头,面露欣赏。
“没错没错。”
“而且,”温简言话锋一转,“对我们来说,他离队比留在这里要有用的多。”
……等等?
其他人都是一怔。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温简言却没有继续加以解释。
他只是扭头看向玛琪:“你能感知到丹朱现在具体的位置吗?”
温简言先前只是借助香气来辨别丹朱大致的方位,而现在,由于他们靠的已经足够近,四面八方的腐败香味如有实质,已经无法再用同样的办法来寻路了。
“应该……可以。”
玛琪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点点头。
即便是在气氛如此压抑、令灵媒如此不适的场所之中,丹朱的存在感依旧清晰鲜明,和那膨胀爆发出的腐败香气一样,她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踪的企图,而是肆无忌惮地向外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一边前进,一边制造出无穷的恐怖景象。
“在……在这边。”
玛琪走向走廊中的其中一个岔
口。
“跟我来。”
*
似乎没有尽头的猩红走廊中,回荡着不知名的、断断续续的哼唱。
丹朱的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似乎并不急着前往目的地。
阴冷的女声空荡荡地回响,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在她的脚下,每向前走一步,就有无尽的花枝生长绞缠,那些以尸身血肉为食的可怕花朵活物似得蠕动着,啃食着每一寸地板、墙壁、天花板,让它们变成单薄脆弱、犹如花瓣般的材质。
丹朱抬起眼,看向不知何时挡在自己面前的坚实墙壁,缓慢拉开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真讨厌。”
她抬起手,本该白皙柔软的手指不知何时变成了死人般的青白色,指甲尖尖,猩红的蔻丹在灯光线呈现出诡异的浓稠颜色。
鲜血从她的指尖渗出。
一滴,一滴,一滴。
腐烂的花香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内爆炸开来,争先恐后地填满了每一寸缝隙。
脚下的花枝细饱了鲜血,顿时疯狂地生长起来。
藤蔓疯了似得涌向前方的墙壁。
尖锐的震响再次隆隆而来,像是闷雷,又好似龙骨弯折崩塌时发出的嘎吱异声,整条走廊都跟着晃动着,令人有种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错觉。
带花枝蠕动着散去,挡在面前的墙壁早已不见踪影。
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丹朱忽然扭头,向着不远处的一处走廊岔口看去:
“谁?”
她的嗓音很平静,但其中却似乎蕴藏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恐怖色彩。
“是我。”一道镇定自若的声音响起,“匹诺曹。”
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入丹朱的视野。
青年展示着空空的双手,似乎在示意自己的无害。
“是你啊,”丹朱的视线轻缓地在他身上流淌而过,“居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不容易。”
温简言:“……谢谢夸奖,只是运气不错罢了。”
但实际上,他远不如自己看上去那么镇静。
此刻的丹朱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胆寒,她虽然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美艳,但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进入核心之后,她似乎不再掩饰自己非人的一面。
阴冷恐怖的气息毫无顾忌地倾泄而出,伴随着腐败的花香一起,压迫着在场所有人的胸腔。
青白的皮肤,空洞的双眼。
此刻他所面对的女人,阴冷犹如一具行走的活尸。
“所以呢,你想要干什么?”丹朱用那双透不进一丝光亮的双眼注视着温简言,语气冷漠,“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只会将你带到负六层,在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管。”
她向前迈去一步,神情似有厌烦。
语气中没有杀意。
似乎只是
心情不好而已。()
“!”玛琪瞳孔一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向下落去——地面上,鲜血色泽的诡异花枝犹如活物般向前窜动,缓慢地向着温简言的方向爬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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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想杀人,不如说……是想清除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
她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张口想要提醒。
但温简言却在此刻开口了。
“我知道。”
他似乎没看到向着自己游走而来的枝蔓,双眼目视前方,脚下生根般一动不动,“我只是想向您提供我的帮助。”
“现在霸占着船长宝座的是我的一位故人,而我想要阻止他。”温简言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丹朱,眼珠一错不错,不放过对方面上丝毫的情绪变动,“我们的利益暂时一致,或许可以互帮互助。“
地面上游走的花枝停顿住了。
“……”丹朱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温简言,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温简言任凭她打量着。
不远处,女人的双瞳呈现出死灰般的质地,她的视线阴冷,如影随形。
不知不觉中,温简言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布料牢牢贴合在皮肤上,时间变得如此缓慢,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不知道过去多久,丹朱终于开口,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故人?”
“谁?”
“神谕新任副会长,塔罗师。”温简言顿了顿,说,“……您应该在前十竞争赛的庆功宴上见过他。”
“啊,他啊,我确实有印象。”
丹朱回忆了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咯咯笑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绅士那家伙恐怕气坏了。”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温简言反射性地想追问,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还是明智地将所有的问题都咽了回去。
不过,也幸亏是这一笑,眼下紧张的气氛总算有了些微的缓解。
丹朱看上去也终于不再像个没有情感、只余冰冷的死尸,而更像是一个会说会笑的活人了。
温简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丹朱看向温简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和他合作的可能。
几秒之后,她开口了:
“你说想阻止你的这位‘故人’,那么,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温简言心下一紧:“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到什么程度?
冥冥中,似乎有不祥的钟声在耳边回荡,令他心脏狂跳,掌心冰冷。
“我的意思是,”
丹朱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她用那双空洞的,犹如死人般的双眼凝视着温简言,嗓音甜美轻缓,犹如某种诅咒,附骨之疽般顺着人的脊柱盘旋而上:
“如果想要阻止他成为船长,就必须杀死他——这种事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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