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听到电话那端有浅浅的呼吸声,宫野明美在安静的旁听。
哪怕知道对面是个磁带,他也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肯定gg?
他现在是十七岁,等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刚好是五年后。
“你可能会问,”磁带还在播放,宫野艾莲娜努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为什么?”
她失笑起来,又认真道:“如果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我会很开心很开心。”
日向合理:“?”
他再次重复,“为什么开心?”
“在回答‘你为什么会很开心很开心’之前,要先回答‘为什么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就会死亡’的问题,”宫野艾莲娜补充,“或者是‘那位先生不是首领吗,为什么会死’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你询问后者的概率是1%。”
“就算真的会询问,也是要询问‘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在我二十二岁前死亡?’。”她语气里的笑意褪去,“你会问这个问题的概率很低,但这个问题很重要,无论你会不会询问,我都要先回答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认真道:“因为那个卑劣的‘鸠’根本不是你的父亲。”
日向合理听到电话那端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他移动了一下视线。
磁带中,宫野艾莲娜一字一顿道:“你的父亲叫‘宫野厚司’,是一个不太受科学界欢迎的疯狂科学家。”
“你的母亲叫宫野艾莲娜,是和你父亲一样,同样执着于研究的疯狂科学家。”
“他们不受科学界的欢迎,在加入组织之后开展了针对某种药物的研究项目,那是一项相当危险、但一旦研究成功就具有重大意义的项目。”
“就算在组织里,他们也是‘疯狂科学家’一样的存在,你的母亲甚至被称为‘坠入地狱的天使’。”
“……”在又一次沉默了片刻后,她简单道,“是我。”
电话那端继续传来车辆转弯和雨刷来回扫动的声音,宫野明美没有说话,但呼吸浅了很多很多,像是屏住呼吸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也简单道:“我知道。”
反正宫野艾莲娜已经把姓氏说出来了,而且宫野明美早就改口叫他‘莉莉’了。
还有,贝尔摩德也早就叫他‘莉莉’的。
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也早就对宫野明美改口过,叫过她‘姐姐’。
宫野明美没有出声,她把呼吸压到极低,宫野艾莲娜也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说过。
又过了片刻,宫野艾莲娜才又笑了起来,她连连道歉,“抱歉抱歉,这么郑重的解释,不是在质疑你的观察力和反应力,只是……我想郑重地说明一下。”
“说明一下关于,”她把称呼在自己的舌尖卷了几下,才轻轻吐出来,“‘我是你的母亲’这件事。”
她轻松道:“那么现在回到第一个问题上,为什么你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绝对会死掉?”
“因为他是一个高傲自大的掌权者,渴望着‘长生’这种……不算太遥不可及的事,”宫野艾莲娜道,“只要他存在一天,他就会控制你。”
“你是不会受制于人的。”
“哪怕一开始可以忍受,会对弱者产生怜惜,也无所谓自己会不会受伤,但在对方一次次贪得无厌地索取之后,也会觉得这个家伙是个令人无法忍受的蠢货。”
她把语气放平澹一些,用平静又带了一些关心的语气道:“‘这样的家伙就算活着也很辛苦,与其戴着氧气罩这样痛苦挣扎地活着,不如干脆地死去,可以减轻一些痛苦’,你大概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吧?出自关心的角度。”
……那倒差不多。
日向合理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嗯。”
“而且,”宫野艾莲娜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她轻声道,“你能听到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有两种可能。”
“可能性一,那些人的行动成功了,我和你父亲带着明美、你和志保逃出来了,我是在你十二岁的生日那天陪你听这段话的。”
“可能性二,行动失败,我和你的父亲已经死亡。”
“我很希望是可能性一,”宫野艾莲娜用很轻、很低沉,但又很温和的声音讲道,“但大概率是可能性二了。”
“那只‘鸠’是伤害你父母的人,你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她又补充,“当然,前提是你的状态正常,记忆正常,情感也正常。”
这个倒是……没那么准。
日向合理心想对方真是低估了那位先生的惹人烦程度。
从纽约回来后,他已经在认真准备拽着萨摩耶的蓬松大尾巴、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迫对方上位了。
萨摩耶上位,那上任首领肯定要礼让喽。
“抱歉,莉莉,”宫野艾莲娜歉意道,“我可能要缺席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了。”
“抱歉,在你发现人类的牙齿原来会掉、认真皱眉研究的时候,我无法以母亲的角度叮嘱你‘不可以好奇地舔牙齿的空缺’,也不能哄着你暂时戒掉甜食。”
“抱歉,在你每长高一厘米,渐渐长大的时候,我也无法及时地欢呼拥抱你,更无法和你一起庆祝聚餐。”
“……抱歉,在你因为生长痛,晚上疼到睡不着、可以听到骨骼‘噼里啪啦’的声音时,我也无法把你抱在怀里安慰你。”
“抱歉,莉莉。”
她内疚地道:“甚至连你的换声期,我也要缺席了,无法在你闭嘴不愿意说话的时候陪伴你。”
这道声音里的笑意不见了。
日向合理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无法精准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下雨天不带伞出行,身上沾了几层湿漉漉的雨水一样。
他有种想要立刻炸毛,疯狂把雨水甩掉的不自在感和……
悚然感。
日向合理想了想,一对一地进行反驳,“首先,我不喜欢吃甜食,更没有换牙期这种东西。”
“其次,也没有生长痛到睡不着的经历。”
“最后,”他停顿住。
换声期无法反驳,他没印象了,但肯定度过换声期。
那可以反驳另一件事,“我不喜欢拥抱。”
对他来说,在疼痛或受伤的时候被人拥抱,并不是安慰和安抚,那只会让他因为别人过度靠近而更加的警惕,也更加的敏锐,只会更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抱歉,莉莉,”宫野艾莲娜听不到他的回答,只能再次重复,“真的很抱歉,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知道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和你的父亲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永远地离开你、离开你们。”
“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再给我一千次的机会,我也依然会做出一千次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