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非不觉垂下了眼眸,拿手习惯性的摩挲起那道疤痕。
她这只孤魂的存在,提醒着她,自己作为人的死亡。
这道疤痕的存在,提醒着她,这个世界庄非的死亡,以及,她是一个半生半死的存在的事实。
一个,或许非生非死的,小怪物。
这个世界的她的存在,又是为什么存在呢?
上个世界的她,为什么会生出那个预示梦呢?又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按照预示梦那样,踏上亡路呢?
这个世界的她,也会生出死亡预示梦吗?然后不可避免的,按照预示梦死掉吗?
她要是再次死亡,是真正的尽头,还是无尽的开端?
她到底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呢?
像她这样的孤魂,披着亡者的遗蜕,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存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想?
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她的真实,又是什么呢。
庄非觉得,她好像被命运之神蒙住了双眼。
很可能,只是她自以为看清了一切,实际上,连自己都没法看清。
最基本的一点,她就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啊,不能想,不能想!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绝望。
果然还是剧本说更加通俗好懂呢。
她的小剧本,他的大制作,多么好懂啊。
意外之后,就该桥归桥,路归路啦。
啊,谁也别想破坏她的小剧本。
嗯,什么事只要她不去在意,就没有事能让她在意。
然后呢?然后,就今朝有酒醉今朝,能赏美人时且赏美人罢。
只要记得时候到了就一定要大大方方提起裙子不认人就行。
庄非想,做人做魂呢,都要想开点再想开点,才能过得开心点再开心点。
“怎么哭了?身体很难受?”直到周慎远的手伸过来,庄非才发现自己又掉眼泪了。
她抬手就去摸眼睛,周慎远抽了面巾纸靠过来,轻轻柔柔的,给小姑娘擦眼泪,“很疼吗?我们去医院看看?”
他交代完工作,就发现庄非缩在了最边上的角落,两只手都捂在小腹上了,脸上还都是泪,不禁误会了。
周慎远担心他或许把小姑娘伤得比预料的严重得多。
那晚他不仅自己喝了一杯,中间还被误打误撞的庄非怼嘴喂了半杯。
庄非和他吻来吻去的,自己大概也跟着喝进去了小半杯的量,然后事态就,就完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男人喝的那玩意,会不会对小姑娘的身体不好。
周慎远默默忧心。
庄非吓得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这就夸张了,她怕上社会新闻。
周慎远搂住她,和她一起挤在角落里,“身体要紧,我们去私人医院,你不用不好意思。”
非要有个人不好意思,那个人该是他才对。
庄非只好解释,“我刚刚真不是疼哭的。”
周慎远就亲了下她眼角,“那你哭什么?舍不得我?”
庄非:
大佬还是自恋的大佬,还自恋的很有道理。
真,被他说中了。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庄非扭头就否认,嘴硬道:“想哭就哭了,眼泪想掉就掉了,我眼珠子想游泳就游泳了,关你什么事?”
周慎远暗爽闷笑,只问她,“你说,你哭什么?说不出来,我们就去医院。”
不,说出来,我怕你打死我。
庄非想,她能说她正琢磨着如何正确的大大方方提起裙子不认人吗?
不,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说:“我讨厌医院,你敢去医院,我就敢跳车。”
“车门锁了,你打不开。”周慎远又扣着庄非的腰,乐道:“我抱着你,你跳不了。”
周慎远闹了庄非一番,发现她表现如常,也就姑且信她,没再说去医院,只和她伸手,“手机拿来。”
庄非握着手机不给,警惕:“干嘛?”
周慎远耐心道:“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庄非哦了一声,“手机早没电了。”
周慎远掏自己的手机:“你手机号码?我拨过去。”
庄非麻溜道:“不记得了。”
周慎远气笑,“你连自己的手机号多少都不记得?”
庄非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记住自己的手机号码?”
上面除了外卖员的电话,就是外卖员的电话。她的手机除了点外卖,也没别的用处了。
周慎远看了眼她的小破手机,“我明天让姜特助给你送部新手机,里面存上我的号码,有事就找我。”
庄非把手机藏到怀里,“我为什么要你给我买新手机?你又不欠我钱。”
周慎远无语,和着他的手机号码就是送不出去了?
他弹了下庄非的脑门,“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划清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对啊,庄非想定了,胆也更肥了,不仅敢在心里叫嚣,还敢把白眼翻出来给他看,“有本事你就求我做你女朋友啊。”
这送东西的架势,当是包养小情人呢。谁不知道经典霸总文里的老套路啊。
周慎远立刻道:“做我女朋友,求你了。”
庄非目瞪口呆,“不是,大佬,你的面子呢?你的排面呢?”
这就很不言情霸总了。
周慎远哼笑,“女朋友到手,什么面子什么排面不能有?”
庄非:
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实在大佬啊。
真接地气。
她不由竖起拇指给他按了个赞,口中却道:“我很感动,但我选择拒绝。”
周慎远搂着她发出大佬的威胁,“你敢跟我说话不算话?”
庄非撑着他胸口,笑哈哈道:“我觉得我还是太瘦了,需要食言而肥。”
周慎远被噎住了。
这理由好别出心裁,无耻得坦坦荡荡,让人没办法抨击。
庄非就凑过去叭了他一口,姑且给个甜枣,“谢谢啦,周慎远。”
这不知有几分的心意她收到了。
她可不以为凭她一睡就能把人大佬睡服了。撑破她狗魂也做不到啊。
不外乎一时兴起,混合新鲜、贪欢、愧疚诸如此类的粗糙成品罢了。
但,那又如何呢?
对周慎远,她自己都做不到纯粹呢。
庄非想得很开了。
就算大佬失智了忽然想负个责,她还不想呢。她一点都不想对周慎远负责。她对周慎远又能有什么责任呢?
真要天降如此殊荣,庄非从来只有一个态度,谢谢厚爱,她负不起。
就和对送她过来不干人事的命运之神一个态度。
周慎远不知道他已经上了庄非必定始乱终弃名单了。
摸着自己的脸,故意作恼,“都拒绝了,还占我便宜?”
庄非挥手,故作豪爽道:“都是多夜情对象啦,哥哥呀,不要在意这点小便宜啦。”
周慎远忍俊不禁,抓住她手亲了亲,毫不勉强的道“行吧,大佬大方,原谅你了。还可以额外给你补发许可证——随便亲,随便睡,随便你占便宜,都随你。”
后面一句,是怼着庄非的耳朵,压着嗓子偷摸摸念的。
搞得像是藏着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忒想要被偷情的样子。
庄非笑得不行。
大佬的人设越走越偏了,剧本都不知道歪到哪家去了。就还是老奸巨猾的很,都不包保质期的。
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吃坏肚子,魂她不知道啊。
哈哈,就该卖不出。
庄非摸着瘪瘪的肚子呵呵,“不行,占不动了,太饿了,没力气。”
谁叫她一时忘了,会所在城北郊区,她的小公寓临近城南边缘,简直天南地北。
就如她和他一样,天南地北的很。
地铁都要两个多小时,开车不堵的话,也要近两个小时。
一个城市里,两个小时,和天南地北无差了。
周慎远就敲了下挡板,“有没有吃的?”
前座的保镖先生,默默递上了自己口袋里的宵夜,牛奶和面包。
周慎远接过来,拆开包装袋,把面包递给庄非,又把牛奶吸管弄好,拿在手上。
等庄非啃了两口面包,才凑过去喂她喝口牛奶。
可以说很体贴了。
庄非缓了口气,才想起关心周慎远,“你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
周慎远摇头,就这么点东西,哪够两个人分着吃。
庄非这回就有些歉疚,饿到大佬了,都是她任性啊。
就把面包转了下,把她没吃过的地方怼到周慎远嘴边,“你也吃两口,先填填肚子。”
他们走的是外城高速,都没有地方买吃的。
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实惨。
周慎远熬不过庄非热情,就低头啃了两口。
庄非又就着他手抬着牛奶盒让他喝,“你不介意,牛奶也喝两口。”
呵,不喝就是嫌弃了?周慎远瞄了她一眼,就故意凑上去喝了一大口。
庄非又硬他喂了几口面包,才把剩下的小半吃完。
周慎远就把剩下的牛奶给她全喝了。
庄非软软靠在他肩膀上,忍不住好笑,“就一瓶牛奶一个面包,还让来让去,有没有吃出山珍海味的味来啊?”
周慎远还是第一次和人这么分吃东西,还吃的这么寒碜。
他就笑笑不说话。
庄非嘻嘻哈哈笑他,“十个亿难不倒一个大佬,一个面包可以折大佬腰。”
周慎远就折腰亲她脸,“只为你折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