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成图后,就出来了一个眉目清晰的沉思者,一个懒洋洋的打呵欠的,一个憨乎乎的吃手指的。
个性相当的鲜明了,就小鼻子都像妈妈一样,又挺又翘的,可爱极了。
庄非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开了。
到了车上,也依然抓着彩照一个劲的盯着看,都不肯放手的。然而,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稍微堵了一下。
有个女人横着车子,亲自下了车和岗亭保安纠缠,大概是想要进去,偏又不够资格。高档小区,不是来客登记就能进的,必然是要有业主亲自许可的。
车子因此被耽搁了,停下来了,庄非恰巧随意瞟了一眼,就愣了一下。
周慎远就凑近来问她:“怎么了?”
他眼睛跟着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也愣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竟然就是高家兄弟的母亲。
周慎远顿觉晦气得不行,可真是阴魂不散,这也能碰上?那净会闯祸的小胖子没病没伤的,这女人过来做什么?完全没必要的。
庄非就盯着打扮很贵气的女人,若有所思道:“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慎远看了前座一眼,不动声色把人拉回来,“就一张大众脸,没什么好看的。”
庄非扭头瞪他,人家好好的贵夫人,长得当然是很漂亮的,这要叫大众脸,叫人真大众怎么活?
且气质也极好,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要不是眼角鱼尾纹暴露了年纪,就这浓淡得宜的妆后,看着也就刚过三十的样子。
她家大佬真是睁眼说瞎话,也说得出口。
前座的保镖先生收到周慎远暗示,当即下了车,联合几个保安,强硬的把人和车都请到了边上。
车内,周慎远拉着庄非的手不放,“让我看看,你们几个的鼻子到底有多像?”
他还空出一只手,比比划划的,摸起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就十二分不满的嫌弃道:“我的鼻子难道还不够挺?怎么就没一个像我的?真没眼光。”
庄非顿时忘了珠光宝气的陌生女人,低头看彩超照片,仔细和周慎远的鼻子做起了对比。
她对比完了,举着小照片,特别不服气的道:“像我怎么就没眼光了?我的鼻子长得可好了!”
宝宝这么可可爱爱,全都是她的小鼻子的功劳!
周慎远也不气馁,凑过来亲了庄非的鼻尖尖,含笑道:“没事,咱们来日方长,以后长着长着,说不定就向着我来了。”
庄非就拿鼻子顶了周慎远的鼻子一下,凶巴巴的警告他:“不行,不许撬我的墙角!”
周慎远憋笑不已,“难道你还要拦着宝宝们,不让宝宝们去学更好的?聪明人都懂得要学最好的。”
庄非气得不行,说谁不好呢,说谁不聪明呢?
她掐着周慎远的手臂,抓到嘴边,嗷呜的就是一口,连牙印都咬出来了。然而,周慎远还亲自撸起了袖子,方便她下口。
庄非,庄非就更气了。
她气鼓鼓的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难吃!”
不滚开水烫毛去渣,根本下不了嘴,不急火烤慢火炖,根本出不来味儿。
周慎远就格外虚心的请教她:“你想怎么吃?我亲自给你烹好。”
庄非没好气,“是呢,还能亲自端上来,亲自喂到嘴边呢!能不能先剁碎了再喂啊?”
周慎远亲了亲她的小手,低语道:“不是你说,猪蹄子就要整个抱着啃才够味吗?”
庄非推他的死皮赖脸,“让开,快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上洗手间。”
车子早到了,就他还在多话。
周慎远立刻下了车,小心翼翼的把庄非从车上抱了下来,急步上了电梯。六个月的大肚子高耸得跟座小山似的,他依然走得稳稳地。
庄非挺在他怀里,憋得有些急,就忍不住道:“怎么没有车子直达楼上的电梯呢?”
她禁不住怀疑起来,这个未婚夫是不是不够壕啊,自带跑车车库的房车都有,怎么能没有跑车直接入户的高层豪宅呢?
豪宅住久了,庄非觉得她也膨胀了。
周慎远很淡定的回她,“中心区,小区有些老,不好随便改造了,别处还是有的。”
改天就给她过户一个去。
因为三小小只在赵医生那里依然很不老实,他们回来已经快天黑了。
冬天嘛,天黑也快。
晃眼,12月也过半了,庄非的肚子更沉了,行动变得更加迟缓了,连正常的走路都老费劲了。晚上不管怎么睡都不舒服,还不敢随便睡睡,就怕姿势不对压坏哪个宝宝了。
如此,她每回都必须托着肚子,才能入睡。
周慎远看着庄非仍在膨胀的肚子,总忍不住暗自心惊肉跳,担心得不行,面上还必须保持镇定如常。
庄非现在散个步都很吃力了,只能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保健操又换了一套更轻缓更适宜的,时间也缩短到了十分钟以内。
每晚在床上,周慎远都会一丝不苟的,帮助她做腹肌运动和骨盆运动。
前者是为了锻炼支持子宫的腹部肌肉,后者是放松骨盆的关节和肌肉,锻炼柔韧性,都是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庄非能够顺利生产。
庄非看着额头薄汗又起的周慎远想,何其幸运啊,得亏是周慎远,幸亏是周慎远。
她现在更废了啊,这么说吧,庄非如今全身的肌肉运动量,都被周慎远一人承包了,她已经废到了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地步了。
晚上睡觉前,周慎远都会坚持给庄非做按摩推拿,为此还特地找了个专业推拿师兼保健师,好生进修深造了一番。
进入孕晚期后,周慎远的活儿做得更细致周到了,每次都会把他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从决定留下孩子,并死赖着和她睡在一起后,他这个睡前项目,就愣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没有一天断过。
庄非想,周慎远这么厉害的大佬,都没有逃避自己的义务,她这么厉害的咸鱼,又怎么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呢?
尽管,一时咸鱼一时爽,一直咸鱼一直爽,然而,咸鱼虽好,有些咸鱼也是做不得的,万万做不得的。
谁叫她是个没有把节操掉光的咸鱼呢?做咸鱼的,属于人的理想可以没有,做咸鱼超人,属于人的节操不能丢啊。
庄非摸着手腕上的白色疤痕,默默道:小庄非啊,对不起啊,我可能要扔下你一个人,奔向我一个人的明天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昨天,对不起。
因为我决定,从今天出发了,向着每天都触手可及的明天,前进了。
庄非想,时间的流沙是止不住的,她内心的渴望也是止不住的,她还是自私的承认了她的自私吧。
到此为止了啊,她和小庄非,就只能在各自人生的旅程里,相互陪伴到这里了。
庄非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疤痕,这也许是小庄非唯一活过的见证了。
是真的想把自己在这世界上活过的痕迹全部消除掉吗?庄非想,她要是小庄非本人,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她是很能理解她这想法的,毕竟,这样的念头,在她早逝的青春时期,也特别强烈呢。
庄非已经按照小庄非留下的遗书,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清理掉了,包括从小到大的衣物和课本和作业。
连一张学生照都没留下。
小庄非留存在世的痕迹,就只剩下这道并不美丽的疤痕了。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痕迹,刻在这被遗弃的躯壳上的痕迹,本该随着一把极热之火,全部灰飞烟灭的。
然而,她来了,她自黄泉归来了。
庄非想,自己或许很有些伪善呢。
人都会不自觉的自己骗自己,就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就喜欢把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无论如何矫饰,她都要离开她和小庄非共同的黑暗小居所,一个人奔向明天的太阳了。
这样想着的庄非,在内心正式告别了小庄非,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共用一个身体的朋友。
太阳照常升起的第二天,庄非在周慎远的陪同下,更加努力的和三小小只一起,开始了继续奔向明天的太阳的艰辛旅程。
转眼,新一年的元旦,就在三小小只相继达成头朝下的转身成就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半夜,庄非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周慎远立刻跟着醒了,拍着她的背,亲着她的脸,轻声问她:“非非,怎么了?”
庄非愣愣的哑着嗓子道,“我好像听到有人跟我说,往前走,别回头。”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周慎远伸手抹去她眼角不断掉落的泪滴,搂着她道:“没事,我在呢,你别怕。”
庄非摇头,“我没怕。”
就是,莫名有些伤心,好像送别了一个好朋友的伤心。
周慎远吻着她低垂的眼角,暖热的手心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睡吧,我陪着你。”
庄非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周慎远却有些睡不着了,明天又要陪庄非去做产检了。
26周的糖筛险险过了,周慎远觉得一定上两周甜食吃得多了,导致她血糖偏高,分明之前都一直控制得不错的。
自从宝宝的味蕾程序开始启动后,庄非好像也跟着三小小只偏爱上了甜食。楼下闲得长毛的烘焙师总算怒领工资,哦不,是干活了。
庄非这回去医院,除了与主治医师约好的例行检查,还要复查三项血清病检,复查四维彩超,以及胎位检查。
这是她进入28周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胎位检查。
周慎远心里紧张,面上不显。这周挺过去,哪怕早产,他也不很怕了,因为宝宝们可以借助医学手段活下来了。
高达90的存活率,他开始有更多更好的可选的抢救备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