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自神魂最深处的声音,叶休文警惕地看了一眼孟尝,看不出什么反应。叶休文不知道自己若是回应,孟尝会否能听到,也不知道孟尝会否产生异心。
出于这些考虑他并没有回应小青突然出现的声音。
“所以师尊的意思是在我道海之前不会给我帮助是吗?”叶休文转变心思,开口问道。
“也不尽然。”孟尝说,“我会传授你西风殿常授予弟子的打基础的几种修行功法。你之后选择功法的主要影响就是你现在选择的基本功法,当然这些东西最主要的都还是看天赋。若是没有底子,往后的功法你基本也看不懂参不透它灵力的流动。”
“基础的修行功法还分几种?”叶休文问。
“人与人的天赋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生来就适合要求更高的修行功法。”孟尝说,“一个修士对另一个修士的领先是各种优势叠加形成的。这些基础功法的侧重点会有所差异,但并不会影响以后选择的真正的修士修行功法,天才并不会局限于这些东西。”
“所以其实选择哪个影响都不大?”叶休文从孟尝的话中听出了这种东西。
“没有错,修行前期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体质天赋,境界逐渐成熟之后,对一个修士影响最重要的才转换为天赋悟性和功法。”孟尝站在他过来人的角度说道,这与叶家过去所强调的东西不同,“天赋是一种会让人绝望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那我对自己可就太有信心了。”叶休文说。
“虽然我对你这话很是不齿,但我不否认。”孟尝难得夸赞,“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自己体内种下冥灵神之骨,我也不想知道。冥灵神的确是不得了的东西,从过去我听闻研究的只言片语里,它或许接近本质。而今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对你的帮助或许会很大。”
“本质?”叶休文诧异。
“那些研究道理的同我说漏时用的词语是本质,其余的我便不清楚了。我并不了解这一块。”孟尝说,“你若是以后爬得够高,或许有机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之,功法统称为《西风诀》,这种低端的功法我并不怎么接触,所以我只记得其中大概三种了。”孟尝说,右手空手一抛,在那抛物线里灵气逐渐聚集,凝实。到叶休文手中时,已经是一块大拇指大小的青灰色灵石了。
“这是修行功法的储存灵石,睡觉做梦的时候放在身边,它自然会进入你的脑海里。你学了之后,它便是一块废料了,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必起誓不外传了。”孟尝解释道,叶休文忙将其放在自己的香囊里,绑在了腰带上。
“那怪味原来是这。”孟尝所有所思。
“驱兽的药散,顶用。”叶休文乐呵地介绍了句带自己走到这的功臣,也正好在此刻,自方才便在神魂深处酝酿着的东西,如神魂之花绽放。
《引魂》
叶休文初开始以为这是储存功法的灵石引起的,但旋即他便意识到,这东西好似甚至不来自记忆,而来自神魂的悸动。是小青又同他传递功法。
“方众生相死,方众生相生。众者生死相,方向死生者众,方引众生向死,方引众生向生……”
这功法很特殊,在记忆里回忆,仿佛它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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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什么东西,就像一阵风。他已记不得功法的口诀是什么了,似乎并没有口诀。越是回想这记忆越变得朦胧。它就像是自己突然想起,又忽而忘却的东西。就仿佛是一直存在于自己神魂里的东西。
一种引导法。
《岁典》的引导法,一种介质,不是要自己引导,而是协助《岁典》引导。
引亡者之法,存留死者一世记忆之花。
小青早同自己说过这情况了,叶休文总算心理有些准备。
“怎么?”虽然很快叶休文便反应过来,但初知时他的惊讶还是溢于外表,被孟尝看出。
“没事,没事。”叶休文忙掩饰,“只是有些惊叹于修士的力量,连这种记忆似的东西都能化成灵石分享。”
“但该遗忘的不想遗忘的东西终究都会被遗忘。”孟尝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叶休文的说辞,右手用食指在脑海边上打了几个圈,“我只是时候未到,所以还记得多些。你来得正是时候。”
“现在你该走了。我已很久没有与人说话,你也算是扰我清修了。”孟尝这强抢来师傅身份的师尊在把要给的东西都给了之后,就不打算继续承担师尊的职责了,开始赶人。
“师尊等等!”在孟尝话说完刚要有动作前,叶休文忙制止道。
“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叶休文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不靠谱白给师尊的不耐烦。
“我想祭拜一下师祖和师叔祖他们。”叶休文看着颇为诚恳,“师尊你若是送我离开,之后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是哪里,孟尝带着他就瞬移到了这小木屋来连风景都没看见,只晓得这是一处山谷的样子。
“你还能有这么个心,这些老不死的可不值得。”孟尝笑话道,“虽然他们都死了。也罢。”
“去吧。”孟尝摆了摆手,坐在了空无一物的木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座坟其中的四座已经年久失修了,只在这片富有生机的大地上留下了几个小土包。那石碑都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名字早已如逝者们一样朽迹斑斑,不知这埋葬的是些叫什么名字的什么人。
第五座是个无名碑,岁月并没来得及为它留下什么痕迹。
叶休文怀着崇敬与感激之心,注视缅怀着这群死在不知岁月前的倔强者。
但是这种缅怀总是转瞬即逝的,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晓。
他有更紧要的想法想要尝试,为这群逝者引魂,如小青所说的,采撷两生花。
叶休文现在并不知道这事的原理和运作方式是什么情况的,他所做的事就仿佛是本能、潜意识在操作、引导。
神魂在吟诵逝者的安魂曲,不似强取豪夺,而是要保留珍藏这些理想者们留在世上的最宝贵的东西。他们的岁月,他们的记忆与精神。当孟尝也逝去了,属于他们的抗争的故事与历史便会被掩埋在时间长河里再无人知晓了。
叶休文在坟前静静立着,听着风的声音,它们带走了岁月的悲歌。他站在坟前仿佛跨越时空听到了这些一捧黄土之下的年轻人们在同他问好,他们彼此鼓励着前行,或许他们还不认识,还不知道他们未来会是何等模样。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触与感悟,叶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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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竟流下了泪来。
这一站站了很久,叶休文已忘却了时间。太阳自顾自变动着轨迹。
那种神魂深处的悸动结束,叶休文也知道他与这群人到了道别的时候了。
回到木屋里,孟尝仍坐在木屋的墙边,看着一成不变的木板。
“师尊。”叶休文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结束了?”孟尝说,全然不在乎这一趟祭拜花了多久的时间。
“嗯。”
“希望你能争点气,我就这点念想了。”孟尝笑着,笑容变得模糊,再反应过来时,叶休文已经出现了北牧平原与无尽源岭的交界处。回头望去,无尽源岭依旧是来时的模样。平静,高傲,并属于自然自己。
“青春真好。”送走叶休文后,小木屋一时间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早已被岁月腐败倾塌成一片黑灰,孟尝也走到了坟前。
“你怎么想?”又一个孟尝坐在树木枝干上背向他同他说话,正远眺冥灵神之骨所在方向,在那庞然大物胸口之上有因果在酝酿。
“与别人说话的感觉真特别。外面世界若真如他所说,西风殿死在过去也罢。”孟尝说,说着往后躺倒在这个属于他的坟墓上,与枝干上的人一同化作了灵气碎片。
……
在采撷引渡了那些逝者的魂灵之后,叶休文只觉得自己的神智越发清晰,来自神魂的清晰,他不再仅仅只是叶休文。
找准了方向后叶休文迈开腿在林边奔跑,自由自在,没有了心理负担与对身体的担忧,也没了不知道何时会消失的灵力与恐慌,不再失望于孱弱朽败的身体。明日的朝阳将会照常升起,他的生活也将改变。
而现在,他要去找回自己带来的那匹异马。
一路奔跑,他也因为《岁典》的缘故在不断思考着。
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其意义,不论彼时是富可敌国手握权柄执掌诸天,亦或是沿街乞讨一无所有,人们自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管这独特是对其他人还是对自己。这些人的经历或许不同,意见可以相左,地位天差地别,但是他们所经历的时间是一样的。
时间从不偏袒任何人,也不宽恕。他们生前记得自己所行之事,有些特质或许被束之高阁:碌碌无为,道貌岸然,阴谋算计,杀人如麻……时间则在他们死后代为保管,清清楚楚一点不落。每个人都像是一本记载了成百上千年琐碎的书籍,等待人们去翻阅,那些激越非常的故事就发生在每一个平常日子的夹层之中。
然而文字不足以描述出人们的生活画卷的百分之一,现实情况是他们采撷生长在时间长河路旁的盛开花朵,有的或携生前物为肥料,种在《岁典》之中。于是这些有缘的往昔过客的一生不仅仅被时间铭记,也将被放置在《岁典》里那些不见边际的书架之上,那些陌生面庞各自沉眠着,等待着有一天他们的故事被翻阅。
他们从死者身上摘取记忆之花,只要时间和死者记住了。
这便是《岁典》的意义。
“这是年轻人的无病呻吟吗?”叶休文突然想到,一时间觉得自己毁了气氛。“管他呢!”
“太好了!终于能说话哩!”小青满怀喜悦之情的话语又冒了出来,适合感慨的思维环境彻底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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