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越是不想遇到什么事时,偏偏就会频繁地遇上这件事。
容岐自从在试炼秘境里知道那些满口胡说八道的说辞之后,就对这流言非常警惕。
但回到上清山的这些日子他发现身边好像并没有这流言传播的迹象,长老和弟子们都很少闲言碎语,于是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流言不是没有传,而是没有往他耳朵里传!
若不是刑堂的执事长老都是耿直货,恐怕他还要被蒙在鼓里很久,直到整个上清山都传遍了,也不一定能知道。
“云声只是本座弟子,与本座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容岐面如寒霜,冷冷瞥了那执事长老一眼,蹙眉道:“刑堂的事务押后处理,本座去一趟掌教殿。”
“是,峰主。”
执事长老脑门上瞬间就冒了一层虚汗,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天天给自己传音八卦的铭文斋长老。
峰主和魔尊有私生子的事可谓是近期最火的消息之一,各方都言之凿凿,谁能想到竟然是假的?
他是真的相信了!
再加上大长老几百年来破例收了个徒弟,还那样悉心教导,关怀备至,这也就是亲儿子的待遇了吧。他是万万想不到这样的消息也能造假胡说的。看峰主这冰冻三尺的表情,他何曾看到过峰主有这样愤怒失态的时候?看来这消息当真是没有半分可信,也不知是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而且看峰主的模样,他似乎刚刚知道?
执事长老心思涌动,一时既觉得荒谬荒诞,难以置信,又觉得这事实在令人困惑纳闷。
他很清楚容岐不屑于去撒这样的谎,况且若真是私生子,过来投奔上清山,总比投奔魔山要好,也算不得给容岐的名声抹黑,顶多是个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所以这消息的扩散才显得分外古怪。
“峰主,可要调查此谣言……”
“不必。”
容岐敛了怒容,漠然回了声,便已踏剑冲了出去,直奔上清山掌教殿。
山峦环绕,云海起伏,巍然壮观的掌教殿破雾而出,伫立主峰。
容岐神识一扫,就御剑落在了掌教殿后方的一处山石旁。
山石上,留着山羊胡的掌教一身道袍,颇具仙风道骨,正在打坐修炼。
在容岐神识扫来时,他就已经察觉,见容岐落下,便知他过来不是为了泡藏书阁,而是来寻自己,于是慢悠悠睁开眼道:“是徒儿呀,今日怎的想起来看看为师这糟老头子了?唉,听说为师连徒孙都有了,怎么都正式入门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呢?奇哉怪哉……”
容岐俨然已经习惯了掌教的阴阳怪气,等掌教说完,才淡淡开口道:“拜见师尊。弟子前来,正是为了您这徒孙之事。”
掌教诧异:“哦?是何事?”
容岐道:“近期流言作祟,传弟子所收徒弟楚云声乃是弟子与魔山魔尊的孩子,又传孩子是弟子以男儿之身服食了孕果所生,荒谬无稽,实在可笑!弟子与弟子那徒儿绝无血缘关系,但谣言已成,若要澄清却难,此事上弟子也唯有求助师尊……”
“等等!”
掌教原本昏昏欲睡半眯的眼睛倏地就睁大了,他直直看着容岐,愕然道:“徒儿,那……那是谣言?是假的?”
容岐冷淡地挑起眼尾,很是原形毕露地勾了勾唇角,恍然道:“哦,师尊果然早就知道。这不澄清不过问,助长流言蜚语,甚至还与其他长老互通消息,一同八卦的事——想必师尊也是做了?”
“这……这怎可能!”掌教立刻否认,“在你心中就是这样想为师的?为师含辛茹苦把你拉扯这么大,每回你去天寒清心洞都花的为师的贡献点,让为师连换个新茶壶都舍不得……你看看你说的这话,就没良心!”
掌教很是理直气壮地瞪着容岐。
但他也只是表面硬气,实际却难免有些心虚。因为这放任态度和吃瓜八卦,还真都有他一份儿。只是他真的以为这事是真的。
“好,弟子信了。”容岐极其敷衍道。
掌教顿了顿,叹道:“其实为师初闻这消息时,消息还未曾真正扩散开,若要遏制或澄清皆是来得及,只是那时为师去你的洞府找你……”
容岐懒散半阖的眼慢慢睁大。
听着他这不靠谱师尊的讲述,容岐勉强从脑海深处抠出了一些零星的记忆,那时他沾染了猫的部分习性,比较贪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远时近地传进洞府,絮絮叨叨的。
他觉着烦,也懒得仔细听,就没有理会,继续睡了,却不想,就是这样,竟让师尊误会了。
但——
容岐怔了片刻,道:“师尊,若仅是如此,你不会信得这般彻底。”
掌教哈哈笑道:“果然是为师的好徒儿,了解为师!确实,仅凭这个,为师也不能确定这传言就是真的。但你激发功法缺陷,变身为猫时,为师发现了你是本源灵气有缺,且体内掺入了一丝未散的元婴魔气,而元婴魔修基本都窝在魔山不出,四处跑的只有一个魔尊……”
“此外,你成元婴时间尚短,那专为元婴金丹修士探秘所开放的深渊秘境你还未曾去过。里头……其实当真是有可令男子有孕的孕果。只是此物过于古怪,过于惊世骇俗,见过的人也极少,所以未有传言流出。”
容岐心惊,也有些没想到孕果这东西竟然确有其事。
不过双修之后会有气息残留,也确实是他察觉到变身征兆后有些太过匆忙,急急赶回上清山,没来得及清理气息。不想那般巧,正好被掌教察觉了。
“为师当时是想着你常年在外游历,说不准真与那魔尊有了什么,只是前不久才露了端倪。而那魔尊也去过深渊秘境,很可能也知道孕果,你们之间若真有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掌教无奈道。
这还真是巧合连撞,撞得人难以不信。
容岐也是无力了,沉思片刻后,道:“师尊信了之后,放任这谣言,恐怕是为了引那所谓的私生子过来吧。”
掌教颔首:“到底是你的孩子,来上清山自然是最好的。便是这消息闹大了,以你之修为地位,其实也只是个随口笑笑的谈资而已,南天寺的佛修跟邪教十三道的男修女修跑了多少了都,也没什么大不了,还不是该修行修行,该念佛念佛。”
“我等修士求的是天道自然,顺心而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是魔山那地方荒芜得很,生活艰苦,金丹以下的魔修都要去挖矿,为了挖矿甚至都去绑人家修真家族满门,实在是难过。而且魔尊好战,满修真界跑,不着家,你那孩子去魔山,远不如来上清山好……”
一口一个你孩子的,听得容岐无比别扭,只得打断掌教:“师尊,弟子没有孩子。”
掌教叹气。
就如掌教所说,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荒谬。容岐也不想追究什么,便道:“不论如何,此事为假,就算有宗门放任,传得也实在是快得诡异,内里恐怕有古怪,还请师尊助弟子澄清。”
“这是自然。”
掌教答应得干脆:“不日南天寺便有一场法会,邀请了修真界各大宗门,为师到时候与了尘方丈说上一声,便可将消息散布出去。”
说着,掌教顿了顿,捋着山羊胡微微皱起眉:“至于徒儿你说的古怪之处,为师也有察觉,仿佛这谣言传着传着,便总与深渊秘境的孕果绑在一起,还有修士在一些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称求购孕果,这使得近日前往深渊秘境的修士越来越多。”
“若是想要去查此事,深渊秘境许是一个关键。”
容岐颔首:“弟子明白。”
这和他与楚云声猜的相差无几,他们都怀疑这推波助澜的缘由与深渊秘境有关。
澄清的事定了之后,容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与掌教闲扯几句,便要告退。
临走之际,掌教又老生常谈,说起传位给容岐的事。
掌教本以为这懒散徒弟又要张口就拒,但话出口后,却见容岐抿紧了唇,眉心微凝,没有立刻开口。
掌教诧异地看着容岐,就见容岐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师尊可知弟子的身份?”
在从玲珑真人那里听到了那些辛秘后,容岐便早就准备了此问,只是没想到会这般早地问出口。
掌教的反应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掌教很是震惊地瞪着他,山羊胡哆嗦了几下,才哀叹道:“好徒儿呀,你竟是因为这个迟迟不肯接为师的掌教之位?这可真是糊涂,糊涂!”
说着,掌教像是气笑了一样,道:“每一任掌教继任之前,都会做一任刑堂之主,你可知为何?刑堂的耳目遍布上清山上下,权限极大,几乎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刑堂,这邪修魔修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在发现邪修魔修后,若上禀,那上清山的命令便是当没发现,只是你这臭小子,就知道瞒着,你以为这上清山怎么回事,你比我还清楚啊?”
“那些事,宗门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滋养灵宝,需要这附近的修士强大,气息越强越好,所以宗门默许弟子们有自己的小秘密和机缘,也不会对魔修邪修另眼看待,这在修真界高层和不少修士心中都是默认的。也正是因着宗门鱼龙混杂,各方修士皆有,所以只要不是掀起杀孽或残害同门,宗门一般都不会某些事追根究底……”
随着掌教的解释,容岐算是真正明白上清山究竟是怎么个奇葩存在了。一个全修真界高层默许且倾力赞助成立的二五仔宗门,很强。
“说到这个,看来玲珑遗府的提前封闭,和你那徒弟脱不开关系啊。”掌教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联想到最近的变故,自然想到了容岐忽然有此一问的缘由。
容岐道:“这是他的机缘。”
“得了,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掌教抖着胡子道。
容岐趁机问了句萧逆与至阳珠的事,掌教道:“你是说萧家那个孩子啊……至阳珠在他身上的事,宗门早就知道,当初还是单千秋偷偷来禀告的,那秘法封的不稳,为师还亲自给他加了层封印呢。”
原来宗门并不知道至阳珠有问题。
容岐眉头紧锁,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玲珑真人关于至阳珠的话复述了一遍。
掌教听得脸色微变,牵扯到灵宝与仙界仙人,自然非同小可。
但这也不是急在一时就能解决的事,还是要慢慢商议。
掌教等容岐走后,便晃去了掌教殿的后山,求见几位化神期的太上长老。
另一边,容岐离开掌教殿后,一回洞府便与楚云声说起了这谣言的来龙去脉,再与楚云声来上清山前的破庙遭遇一结合,很快两人便确定这谣言扩散的源头,很可能就在魔修那边。
“我境界已然巩固,师尊不如与我下山看看,调查这谣言究竟。”楚云声提议道。
他总觉得这谣言背后有些令他不安的东西,如今他已筑基,也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是时候该去调查一二了。
容岐喜欢游历,同楚云声下山自然是不会拒绝。
两人说走就走,当日便御剑离开了上清山。
临走前,楚云声特意去见了下皇甫安。经楚云声忽悠,皇甫安已经抛下贵公子的尊严在宗门摆摊几个月了,因楚云声炼制的东西实在是新奇有趣,还有不少一阶极品法器,二阶极品法器,所以皇甫安的生意非常好,都已经快要攒够在白月城开店的钱了。
楚云声又给皇甫安补了一批货,两人商议了一番开店的事,把皇甫安给整得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后,楚云声才安心下山走了。
散修盟内。
曲院回廊,异香扑鼻,甫一转过灵玉雕砌的垂花门,入目便是石子漫成的甬路与穿石绕架的奇花仙草。
萧逆跟着一名筑基侍卫向前走着,前去拜见散修盟的盟主齐山。
他看似安分地垂着眼,没有四处打量,但实则目中暗藏滔天恨意,心中一直在与器灵交谈:“……散修盟果然是不安好心,我早就知道!可惜我只是个炼气期的蝼蚁,否则也不会让柔柔……让柔柔……”
他气得牙根紧咬,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散修盟金丹长老被灭的事闹得这样大,他在散修盟做客,自然不会不知道。而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的侍女娃娃被齐山看中,抱去了自己屋中,百般疼爱的消息。
夺妻之恨,简直要将萧逆的整颗心都焚烧干净。
但他偏偏什么都做不了,他太弱了。
而就在萧逆满腔愤恨之时,至阳珠的器灵提议,挑唆散修盟与上清山的关系,让修真界这两个庞然大物对撞,两败俱伤,这样萧逆就可以做得利的渔翁,既报了仇,也能从中捞取好处。
面对好吃好喝养了自己几年的宗门,萧逆简直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当场就同意了器灵的提议。
“上清山对我也只是假仁假义,我对单千秋那般讨好,他却出尔反尔,在我能修炼之后也不收我为亲传弟子……那些弟子和长老更是狗眼看人低,见我是个凡人就不知道对我好些……”
萧逆念着,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器灵听了只是嘲讽一笑,说什么假仁假义,说什么夺妻之恨,说白了只是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就萧家满门被灭的仇,他就没见萧逆想起来过几次,看样子是根本没有报仇的打算。
定了挑唆之计,萧逆便主动提出拜见齐山,齐山也没拒绝,便有了筑基侍卫领他前来的一幕。
到得院内后,萧逆朝齐山恭敬行了后辈的礼,也不见了脸上的恨意,很是有点演戏天赋地和齐山虚与委蛇了一阵,才切入正题,不着痕迹地提起了自家满门被灭的事和至阳珠。
齐山留着萧逆就是为了至阳珠,不然就凭他碰过他心爱的柔柔,就得把他碎尸万段。
听萧逆提起至阳珠,齐山心中一动,主动追问,然后便得到了至阳珠早就被上清山发现,且拿走了的消息。
“实在不瞒前辈,这至阳珠乃是我萧家至宝,就这样被上清山骗走,晚辈心有不甘……”萧逆面露凄楚苦涩,“但放眼这整个修真界,能与上清山叫板,出来主持公道的,却是寥寥无几。晚辈素来听闻散修盟的齐盟主为人侠气正派,如今恰好被散修盟所救,便实在不想忍耐心中之事,想冒昧求一求前辈,可否助晚辈夺回那至阳珠……”
齐山一副义愤填膺又感动不已的模样:“都是一些虚名罢了,外人谬赞齐某了……说来这上清山表面是仙道楷模,内里却竟然做出了这种侵占弟子法宝的龌龊之事,实在是仙门之耻!”
“我与你父亲乃是旧友,贤侄不必如此客气,称我一声伯父便可。”
表示完立场后,齐山却又为难道:“可贤侄呀,伯父虽有心助你,但却师出无名啊。”
萧逆一愣,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这齐山是想独吞至阳珠啊!
他根本不愿意用夺回至阳珠的名义和上清山闹,而是想借助别的事,暗中拿下至阳珠。而且这个难题还一转口,就抛给了自己。
萧逆暗中皱眉,苦苦思索。
正想着,器灵的声音在灵台响起:“你可还记得魔尊和上清山大长老私生子一事?”
萧逆在心中回道:“可这流言虽猛,一没真凭实据,二也不可能就因为这点事闹起来,更何况那只是容岐的私生子,还弃暗投明来修仙了,根本不算把柄……”
器灵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剑宗那几人说的楚云声是魔修的事。”
萧逆怔了怔:“只凭人言,可……”
“我有办法。”器灵打断他,“若能近距离见到他,我有办法引动他身上的魔修气息,即使他自废功法,即使他转修仙道,只要不是夺舍重生,那我便有法子将他的魔气引出。”
听着器灵斩钉截铁的话,萧逆双眼一亮,假作犹豫,然后一咬牙,对齐山道:“若、若上清山藏匿魔修,对修真界包藏祸心呢?”
齐山叩着桌沿的手指一顿,沉默片刻,缓缓笑道:“藏匿魔修……恐怕藏匿的并非普通魔修,而是与我散修盟众位金丹长老被杀有牵扯的魔修吧。”
看着齐山的笑容,萧逆心头一寒,莫名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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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养这条断了的狗腿,狗作者还是决定暂时离职养养病,和公司扯皮好几天,算是暂时解决,焦头烂额到差点以为大姨妈要提前了,这就是社畜的深渊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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