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官渡（七）

梁祯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在没有摸清楚白马津的虚实之前，贸然率领精兵赶到白马津。因此，当他突然发现，白马津难以攻陷后，便只好率军返回官渡，只是这如此一来，军士们的体力便被大大地消耗了。

要是在这个时候，袁绍找到了梁祯防线的弱点，并将梁祯一举击溃的话，那后世评价马谡的那句“举止烦扰，进退失据、”就要提早安在梁祯头上了。万幸的是，袁绍并没能找到梁祯防线的漏洞，因此，在梁祯来回的四天之中，他安置在官渡的大营一直风平浪静。

无论是袁绍还是梁祯，都是将这次交战当作最后的决战来看待的。因此，双方都是倾巢而出，布置防线时，也是力求做到滴水不漏。只是如此一来，无论是谁，都休想再找到突破的机会了。因为，双方的防线都被修筑得固若金汤。哪怕是拥有霹雳车这等攻坚重锤，也难以攻破。

既然双方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防线，那战局就只能无可避免地，陷入僵持之中了。但这僵持，恰恰是每一个将领都最避忌的情况，因为没有哪个君主的粮食是无限的。

因此，为了尽快地创造出足以突破整条防线的缺口，双方都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

梁祯见正面无法突破袁绍的防线，便发动了奇兵。而他的奇兵，不是别个，正是刘备。原来，当刘备告别梁祯率军南下的时候，袁绍已经在跟袁术、吕布之间的交战中取得了优势。因此，刘备判断，哪怕自己真的能联合袁术、吕布，击败袁绍，自己的实力也必将受到重创。

鉴于此，刘备在两次击败袁绍的别将马延后，便顺水推舟地归附了袁绍，成为袁绍麾下的客将。而袁绍则将刘备安排在南阳郡的昆阳县，以防备他背后的荆州牧刘表，以及充当刘表门卫的西凉旧将张绣。

但大家都知道，这诸侯之间的事，又哪里有这么简单？他们就像那莲藕一般，即便藕断了，中间的丝也是连着的。因此，刘备归附袁绍之后，名义上是成了梁祯的敌人，也成了汉帝的敌人，但事实上，刘备跟梁祯之间的通信往来，可畅通着呢。

因此，为了打开局面，梁祯立刻派人将一封密信交给刘备。这密信中的内容，自然是教唆刘备趁着袁绍被困在官渡，无暇南顾的时候，借讨伐刘表的机会，夺取荆州，获取自己的第一块根据地。

当然，为了顾及到刘备的“仁”字招牌，梁祯将刘表答应跟自己联合，共同对付袁绍的机密都透漏了出去。

之所如此做，是因为梁祯知道，刘表根本上就没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打出荆州，去争霸天下。因此，还不如给刘备一个借口，让他有了背叛袁绍的借口。而一旦刘备宣布背叛袁绍，那袁绍的心，可就是想不乱都难了。

当然，梁祯也不指望，刘备能够完全按照他说的来做，因此，他特地挑选出二十名缉事曹的精锐吏员，在荀攸等人的帮助下，潜入豫州，以便散播刘表已经答案与梁祯结盟的消息，同时，尝试拉拢豫州各郡的匪盗，以扰乱袁绍的后方。

豫州的匪盗，多是当年黄巾军的旧部，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流民，而流民最需要的，就是钱财。因此，梁祯除了大把大把地给银饼外，还制作了十个将军印信，一百多个校尉印信，以赐予那些前来归降的匪盗。

而另一边的袁绍，也在同时派出了自己的奇兵。只不过，他的奇兵跟梁祯的也有所不同。因为，在袁绍看来，有很多的事，除非解决了令此事产生的人，否则，是断然无法解决的。

因此，袁绍这支奇兵的目的，就是解决梁祯这个人。当然了，梁祯在经历过多次刺杀后，其身边的护卫跟之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别说一般刺客难以突破，就算是樊哙再世，也杀不进去。所以，袁绍早在发起官渡战役前，就已经在梁祯身边布下了死士。

没错，这个人就是因才具过人，而获梁祯赏识并被他留在身边的徐他！

雇凶杀人不难，只要你有足够的五铢钱就行。但雇一个心甘情愿地为你去杀一个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必死无疑的人去杀人，很难。因为，这人的内心终究都是贪生的。

因此，古代的公子光才会示专诸以孝，太子丹才会示荆轲以义。并终于，打动了两位壮士的心，甘愿为了他们的事业，慷慨赴死。

袁绍打动徐他的，正是袁绍心中的忠义。只不过，袁绍心中的忠义，若是公诸于世，是定然会遭到口诛笔伐的。因为，袁绍告诉徐他，自己心中的忠义是，忠于天下黎民，因他们的喜而喜，因他们的悲而悲。

在取得梁祯的信任后，徐他立刻开始动手筹备他的刺杀计划。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后，徐他发现，要想成功刺杀梁祯，难度可一点不少。因为，不仅梁祯本人就是悍勇过人，梁祯身边，还昼夜围绕着数十虎士。其中，那个叫章牛的更是寸步不离左右。

鉴于此，徐他将计划分成两个部分，一是必须等到章牛休息的时候，自己再动手。因为，他相信，这个叫章牛的，是真的会舍命救主的，而且章牛的体型还特别魁梧，一般人跟他搏斗，是注定要吃亏的。

而第二点则是，以暗器代替寻常兵刃，在梁祯毫无戒备的时候，将其一举击杀。为此，徐他特意整来了一副袖箭，并换上了涂油产自南中的见血封喉的毒箭头。这见血封喉可不是一般的毒，人只要被它划破了皮肤，一刻钟之内，必死无疑。

徐他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机会。原本日夜侍卫梁祯的章牛，终于扛不住辛劳，告别梁祯，回到自己的军帐中休息去了。章牛一离开，梁祯周围的警卫力度，自然会跟着薄弱不少。

仿佛是天助徐他，因为就在徐他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进入梁祯的军帐中以完成刺杀计划的时候。一个一直跟在梁祯身边的文吏找到了徐他，说梁祯有急事，要跟徐他商议。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自打战事开启之后，梁祯每一天都要遇到数不清的难题。而这些难题之中，有的，是梁祯可以自己解决的。有的，是可以跟贾诩、荀彧等人商议着解决的。也有一些，是梁祯必须征求尽可能多的人，才能拿定主意的。还有一些，是梁祯不希望一开始就找贾诩或荀彧的。

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徐他，就是梁祯第一个想到的，可以商议事情的人。

徐他得知梁祯要见他之后，那是大喜过望，立刻交上自己的帮手，也就是他自己招募的文吏。此人名义上，是协助徐他处理事务的助手，但实际上，他也是袁绍派来协助徐他的死士。

而根据之前的分工，徐他入内刺杀梁祯的时候，这个人就留在外面警戒，要是一切顺利，待到徐他行刺成功，并取得梁祯的令箭之后，两人便乘快马一并离开梁祯的大营，渡河返回河南。

梁祯也曾精心做过许许多多的计划，但这些计划中的绝大多数，都因局势发生了变化而以失败告终。梁祯尚且如此，徐他，其实也是一样的。

而今天发生的变数，恰恰是徐他所最不愿意见到的。而这变数就是，当徐他信心满满地带着助手，跟着文吏靠近梁祯的大帐中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大帐门口的大葫芦！

“李君，章都尉今天不是休息吗？”尽管心中惊慌，但徐他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李姓文吏道。

“对哦，都尉今天应该休息才是。”李姓文吏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显然，他也没有料到，就在自己前去通知徐他的这一刹那之间，章牛竟然又回来了。

助手悄悄地退到徐他身后，并轻轻地捅了捅徐他的腰。他是在询问，计划是否取消。

然而出乎助手意料的是，这本应该在一瞬间定夺的问题，徐他却迟疑了许久，因为，就在前天，徐他收到了袁绍那边传来的矾书，矾书上说，袁绍希望，他能够在一旬之内解决梁祯，替大军开路。

徐他知道，要是错过了今天，下一次机会，只怕是遥遥无期。因此，拿不定主意的他，再三抬起头打量着章牛，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所看到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章牛。

许多人以为，章牛之所以能够一直得到梁祯的宠信，并被时刻带在身边，是因为他是梁祯从上障中带出来的老兄弟，是太师为了表示自己的情义，而特意竖起的一面旗帜。

但其实，他们错了。因为，章牛之所以能够一直得到梁祯的信任，是因为他是个粗中有细，且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因此，徐他这无意识的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章牛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