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孙屠子面面相觑,都觉得奇怪,孙禄小心的问静海,“和尚,谁得罪你了?咋就不爽了?”
静海叹息道:“唉,我老了,不中用了。”
“大师,何出此言?”
我更加好奇,这老痞子……不,是老和尚怎么就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静海又一口喝干了半杯酒,斜眼看着我,神情颇有些幽怨:“我一直都以为,一切的事我都能够运筹帷幄,可这次你也看到了,所有情况都特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一愣,随即终于反应过来,想了想,忍不住失笑。
本来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听老和尚一说,再一回想,才发觉这一趟活死人墓之行,实在令人感到发噱。
为了万无一失得到活死人肉,我在静海的指点下,可以说是下了相当的工夫。
先是把臧志强从精神病院弄了出来,又拜托桑岚出马,跟着令鬼彘重入轮回……
事前做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可真正事到临头,除了臧志强不负所望的找到了活死人墓的所在,其余的准备,似乎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反倒是临时加入的史胖子意外遇到的老钭牛经理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仔细一回想,我也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劝慰静海说,他所做的部署也并非都是无用功,桑岚和小柱子,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不料静海不但情绪没好转,反倒连连顿足:“你不用替我找借口,失误就是失误,是我太想当然了,不光误判了形势,还差点害了你的性命,我……我实在是呕得慌啊!”
我无言以对,要说静海平常虽然阴阳怪气,有点雌雄莫辨,但骨子里是很有几分孤傲的。这样的人一旦损伤了自信,可是比一般人更加沮丧。
不过我也有些奇怪,这老和尚一向都视脸皮为粪土,怎么突然自尊心这么强了?
我本来是想,事过了就过了,多说没什么意思,想把这话题搂过去,哪知道静海却越说越来劲,最后竟拍着大腿红头胀脸道:
“找姓臧的小子是探墓,哪知道他私心深重,根本不会顾全大局,以至于平添了那些个凶险!
费劲巴拉的弄那么一条狗崽子,为的是利用它辨识目标,可以不绕歪路,轻易找到活死人,可那狗东西,一进去就被迷了狗鼻子,完全特么靠不住!
让你带桑岚去,是想凭借她对鬼魅的敏锐直觉,避开不必要的凶险,可事到临头,她除了‘我害怕’‘吓死了’,一点忙帮不上不说,反倒成了累赘!”
我不禁微微皱眉:“人家也没你说的那么不中用……”
“你知道什么啊?”
静海挥手打断我,“正所谓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徐老板你不说,不代表佛爷不晓事。这一趟如果不是你每逢关键时刻做出准确的判断;疑鬼不用用鬼不疑;末了宁可身死也不肯丢弃那姓臧的独自逃生……这当中差了哪一环,咱这事办不成不说,咱俩还都得撂在那倒挂金钟的邪冢里头!唉,现在回想起来,可是凶险之至,凶险之极啊!”
他完全不给我插口的机会,情绪越发激动,“不要用结果去遮掩错误,那太愚蠢了!我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真没想到,那些个妖人,居然会邪异到如此地步。要是我多动动脑子,再想周全一些,你哪还会费那么大劲?只消从佛爷的藏宝阁中带上那梵鲸杵,要取那活死人肉,还不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总之佛爷这次是疏忽之极,大错特错了!”
我和孙禄被老和尚连珠炮似的抱怨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同时捕捉到了他话中几个特殊的词。
“梵鲸杵?藏宝阁?”孙禄转动眼珠看向我。
“倒挂金钟?”我疑惑的看着静海。
静海对孙禄的疑问避而不谈,看着我说:“我对风水墓葬了解的虽然不多,可是却看出,那邪冢上方广阔,接连天光,越往下却越是收缩,分明是一副金钟倒悬的局势。当中更有许多布局,是深谙佛门的智慧法度,最具代表性的,不就是你最初下到墓葬时,所见到的百骨牌坊和藏尸铜钟咯?
我是不懂那当中具体的道道,可梵鲸杵是你我同时所得,是蕴藏了普度佛法的圣物。若是事先带上梵鲸杵,只消在最初之时撞响那牌坊下的铜钟,梵音广播之下,尸蛊邪降迫于佛法,哪还能够发动?那活死人怕是也要被梵音所逼,自动现身出来,哪还会有后来诸多的凶险?”
老和尚一口气说完,已经是气得倒在沙发里直翻白眼。
我听得头大如斗,隐约像是把握到了某些关键,但怎么都不能想到其中的关键。
这时我忍不住又有点想念刘瞎子了,那货虽然废话连篇,但具体细节末了总能给出八九分的解释,在风水方面更是百科全书般的存在。哪像静海,只顾闹情绪,这些个大而繁之的话说了只会更让人云山雾罩。
听静海说到最后,我脑子里就只浮现着一个大大的字——错!
好在静海还有几分禅宗佛门的‘定力’,自己呕气了一会儿,忽然挺身坐起,眨巴着眼看着我,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鸿运当头,还是傻人有傻福呢。”
“怎么个意思?”我忍不住微微拧眉。
静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缓缓抬起一只手掌,比出三根手指,“你这趟虽然艰险,但收获却是不小,照我说,你至少得了三件意外之喜。”
“你可是比刘瞎子还能卖关子呢!”
我翻了个白眼,这回差点没把命搭进去,末了还特么就差光着腚逃出来,我是看不出有什么意外之喜。
静海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弯起一根手指,“一,自从上次在墓园找到那白瓷坛后,我就觉得,作为阴阳驿站的老板,你还是差了点什么东西。这次你见到了徐荣华残留在废楼中的意识,也知道你祖父还有东西留给你了?”
我下意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既然已经做了驿站老板,要面对那些个我不想面对的总是事实,既然无法逃避,那就直面相对。既得知了这个讯息,那还真得尽快去把老屋的东西找出来。
静海又屈起一根手指,却是用最后一根指头,朝着我脚下的地面指了指,“第二,你低头看看,你自己的影子,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