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伯府。
萧业散值归来。
又是一个漆黑夜,今日天上无星无月,墨蓝色的天空一如他此时的心情,阴郁压抑,快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兰因了,外头流言也越来越多,或许是碍着他的身份,又或许是还不清楚府中的大致情况,那些御史们倒是还未上奏参他,可即便如此,萧业也明显感觉这几日朝中官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越来越多了,窃窃私语也有不少,就连禁军营里也是。
他任殿前司都虞侯还没多少时间,禁军营里也不是每个人都看他顺眼,今日他几个下属便与他说有人已经在查他府中的消息了,若是他再不及时处理好,只怕不久就有人要联名参他了。
陆伯伯那边虽然没说什么。
但萧业知道,这事要是再不处理好,连累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
精疲力尽。
可萧业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顾情还在家里,他即使找到兰因又能与她说什么?期望着她的大度可以容许顾情在府中继续待着?若是未去庄子之前,萧业或许还会有这样的期盼,可如今……他嗤笑一声。
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
如今他怎么可能还看不懂兰因的果决?
萧业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即使他把顾情赶走,她也不会再回来了……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忽然一抽,就像是被一把极钝的刀剜着心口的肉,丝丝密密的疼痛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以至于四肢百骸都开始抽痛起来。
他咬着牙,脸色煞白,无意识地握紧缰绳。
直到马儿吃痛发出痛苦的嘶鸣声,萧业才反应过来,眼见马蹄前肢已经上扬,他连忙松手,又安抚似的拍了拍碧骢马的头,等它慢慢平复下来,萧业才继续前行,待至伯府时,他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他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门房的小厮便独自一人握着佩剑往府中走去。
院中灯火如昼,来往仆从无一不向他恭敬问安,可萧业却没有反应,他就这样沉着脸,没有情绪地往前走,直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世子!”
是徐管家。
“夫人,夫人她今儿个给您传来口信了!”
陡然听到这一句,萧业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母亲带来的口信,想也知道母亲会说什么,他按捺着心里的烦躁正想问说了什么,可看着徐管家眼中的光彩,萧业神色忽然一顿,手上力道无意识收紧,佩剑上的雕花纹路被用力烙在他的手心,有些疼,可他却没有松开,反而哑着嗓音出声询问,“你是说……兰因?”
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徐管家弯了眼,脸上笑意愈浓。
“自然是世子夫人!”
话音刚落,胳膊就被男人用力握住了,那个先前还没有什么反应,冷酷漠然的年轻男人,此时紧紧握着他的胳膊,语气紧张且急迫地询问,“她,她说了什么?”
这样的急切——
竟让徐管家恍惚间想到世子小时候第一次受到先生表扬,回家时满脸期待等着伯爷夫人夸赞他时的样子。
甚至比那时还要更为期待。
看着男人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和惊喜,徐管家也没去理会此时被他用力握着有些疼的胳膊,只笑着与萧业说道:“今早停云送来的消息,夫人请您两日后戌时时分于清风楼会面。”
远处灯火打在萧业的身上。
肉眼可见的,萧业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激动起来,他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自小家中礼教都教他要当好世子,不可以肆意妄为,更不可以纵情声色。
可如今——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行尸走肉十数日,萦绕在他身上的阴霾在这一刻倾然消散,慢慢地,他的眉梢眼角也扬起了笑容,他素日严肃穆然,不苟言笑,很少有这样外放情绪的时候,可此时他却再也藏不住了,也不想去藏。
他很高兴。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映证着他此刻的心情。
萧业忘记上一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了,被天子亲封都虞侯的时候?他想了想,那个时候他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他得来的一切都源于他的付出和努力,理所应当,没有值得高兴的时候。
回忆不起来,他也懒得再去想。
他只知道他如今很高兴,兰因并没有放弃他,她还是给了他机会的。
想到这。
萧业忽然有些懊恼为何要在两日后,他迫不及待想去找兰因,想早些见到她。但想到两日后便是他的休沐,想到兰因还记得,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又变得温柔极了,也就按捺住了这会想派人出去找她如今在哪的冲动。
十数日没见到她了,也不在乎再等两日,没必要为了这个让兰因不高兴。
萧业的心里忽然很柔软。
这阵子萧业总是阴郁着一张脸,纵使是徐管家也不敢与他说什么,此时见世子面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也放了心,便开始叮嘱起他,“您见到夫人后记得与她多说些好话,女儿家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您可不能再像平时似的,冷冰冰硬邦邦的对夫人了。”
萧业早有悔恨。
此时听到这番话自是点了点头,他握着佩剑,低垂的眉目在远处灯花的照映下显出柔情-色,“我以后会好好对她的。”
他这些日子回想和兰因的这些年。
他从小就知道兰因是他以后的妻子,第一次被爹娘领着去临安去长兴侯府的时候,他心里对从未见过的兰因也是怀揣着期待的,那个时候的兰因热烈烂漫,她爱穿红衣,身上永远挂着叮叮当当的珠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笑声总是要多余别处地方的。
比起柔弱少言的顾情,那个时候,他更喜欢兰因。
他被兰因身上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炙热所吸引,甚至期盼着能早早与她在一起,他想,虽然是指腹为婚,但兰因的性格一定能给他贫瘠的生活带来一抹秾丽的色彩。
后来,兰因也跟着长兴侯和侯夫人来过伯府。
他那会尽地主之谊,就像兰因从前在临安带他出去玩时一样,他也带兰因去了许多地方,他喜欢兰因,喜欢兰因的笑容,喜欢她弯着眉眼喊他“业哥哥”的样子,可那些日子的情形落入旁人的眼中,却成了那些人用来取笑攻击他的手段。
等他回书院的时候便有不少人说起他和兰因的事。
年少仿佛总伴随着自尊和骄傲,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最羞耻的便是被旁人议论这样的事,于是他心中原本对兰因的激动和热烈也就慢慢淡了下来,仿佛不去触碰,就不会被旁人议论。
那会他和兰因原本还有每月给彼此写一封信的约定,可自打那件事后,他便单方面毁约,兰因倒是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
月月不落,也不问他缘由,只是傻乎乎又执拗地坚持着他们的约定。
直到她六岁那年——
他从父亲母亲的口中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
那会他是真的担心兰因,他甚至想跑到临安去找兰因,可他那会还太小,没办法去找她。他想给兰因写信,可当他提笔书写的时候,正逢书院的同窗来他家中玩,他不肯让他们发现,匆匆撕碎了纸张,连带着兰因那日送来的信也被他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撕了。
事后。
他想去把兰因的信拼凑起来,他想知道兰因到底说了什么,可纸张七零八碎,他根本凑不全,他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兰因回信,他让她别太难过。
事后一个月,他收到了兰因的回信。
信中,兰因再未像从前那样洋洋洒洒几大页纸诉说她近月来的所作所为,只有一句“劳世兄记挂,我一切安好,勿念”,他那会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未曾多想,只当兰因是因为家中出事才会如此,再之后,他却再未收到兰因的一封信。
他想过写信问兰因,但又觉得这样不好。
他想着若她有事自然会与他说,也就搁置一旁,慢慢地,等他长大后,知道了男女大防就更加不会主动给兰因写信了,倒是打听过她的情况,也去金陵看过她。
只是记忆中那个热烈灿烂的女子却变得沉默寡言。
她不再唤他业哥哥,而是唤他世兄。
萧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长大后再见到兰因的情形,他只是觉得那个曾经给他带来鲜活和生命力的女子仿佛变了个人,她有着无可挑剔的礼仪,却和汴京城中他曾经看过的每一个名门淑女一样,骨子里的规矩和礼教束缚着她们,让她们在被人欣赏的同时也想敬而远之。
他那时去的时候还有些激动,离开的时候却只余失望。
再见兰因,却是几年后的事了。
在临安长兴侯府。
她被接回侯府,而他担心顾情初回家中不安惶恐,也暂时留在了侯府。
那个时候兰因曾来找过他,她知晓了他和顾情之间的往事,来给他选择,她说,“世兄若觉得为难,可自退婚事,或是娶妹妹也可,左右当初只说萧、顾结亲,并未说是谁。”
明知道那是最好的选择。
对他们三个人都好,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还是选择了兰因。
……
萧业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
当初既然选择了兰因,他就该好好对她,而不是一面娶了兰因一面又担心着顾情,诚然,他的身体从未背叛过兰因,也从没想着娶到兰因后再娶顾情,可这些日子回想和兰因的这三载夫妻,他实在是错得离谱。
他不该在与她拜完天地在众亲朋友的见证下应允她会好好对她,却一次次因为顾情的来信,知道她的不安惶恐丢下自己的妻子跑去临安看她。
更不该不经过兰因的同意把顾情带回家中,甚至在她和顾情之间选择顾情。
他当初责怪兰因为他纳妾,质问兰因对他的感情,可若他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又何至于此?
还好。
还不算晚,兰因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萧业面上有庆幸,有感激,也有藏不住的爱恋和怀念,他想,等这次把兰因接回来,他一定要好好对她,她想去哪,他就陪着她去哪,他再也不会理所应当让兰因为他付出了,他会把从前所有亏欠给兰因的都弥补给她。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萧业一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上有仆从看到他过来,自是纷纷行礼,萧业此时心情好,便也朝他们点了头,这番模样却让府中的一干下人都愣住了,这些日子世子是何模样,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虽说世子从前也少言寡语,但也没有这些日子那么可怖,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场,让人都不敢靠近,没想到今日……有胆大的仆从悄悄打望一眼,竟在世子身上看出一抹如沐春风。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世子往前走。
萧业也未曾理会他们在想什么,他就这样一路好心情的到了自己房中,门前丫鬟从他手上接过佩剑,正想与他说方夫人来了,萧业已经嘴角噙笑进了房间。
本想吩咐下人把屋子收拾一番,再去把兰因的房间打扫一番,目光便瞧见了坐在房中的顾情。
陡然看到顾情的身影,萧业脸上的笑容一顿。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顾情便已笑着站了起来,她并未注意到萧业的变化,扶着桌沿站起身后柔声喊人,“阿业,你回来了!”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腿伤刚好,她又听说阿业这几日心情不好,便做了吃的过来看他。
r/此时看到他唇边还未散去的笑意,也跟着一笑,原本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
看来阿业已经把心情收拾好了。
她很高兴。
原先还担心阿业记挂着姐姐,如今看来阿业也只是一时没想通才会如此……她并不在意,阿业是重感情的人,姐姐陪了他三年,两人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那一份陪伴之情。
如果姐姐的离开,阿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虽然会高兴,但同时也会害怕,她怕阿业以后也会这样对她。
所以这些日子虽然雪芽一直在她耳边说着阿业和姐姐的事,但她伤心难过之余,也有那么一份庆幸,庆幸阿业从始至终都是她认识的那个阿业,也就只有这样的阿业,才值得她记挂这么多年。
她不担心。
就算阿业现在还记着姐姐,可只要她陪在他的身边,假以时日,他总会忘记姐姐的,毕竟阿业心中那个从始至终的人选,一直都是她。
她笑盈盈朝萧业走去。
“我给你做了竹叶粽,你过来尝尝,看看是不是和以前我们在乡下吃到的一样。”她说着就要像从前似的去牵萧业的手。
可萧业看到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眼皮一跳,却是想也没想就躲开了。他是下意识的举动,等反应过来就看到顾情仍僵在半空的那只手,以及她望向他时怔忡不敢置信甚至是有些受伤的眼睛。
若是以前,萧业一定会出声安慰她。
可如今——
看着顾情受伤的目光,萧业薄唇微抿,一咬牙,还是没有安慰,却也记挂着她的病情不敢让她太过伤心,只能说,“我今日刚从校场回来,身上全是灰,别脏了你的手。”
他不敢去想顾情有没有相信。
他只是逃避似的躲开了她的目光,似真的饿了一般,率先迈步,“正好饿了,我去尝尝你做的竹叶粽。”
顾情看着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眼中水波粼粼,她又岂会察觉不到阿业的疏离,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但她也不敢多问,只能趁着阿业背身离开连忙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而后勉强重新扬起一抹笑容跟着人的步子走去。
她坐在萧业身边,亲自替他拆开粽叶。
“我知你不喜欢吃甜的,便做了几个肉粽,还有几个白米粽,你回头配着酱油正好入口。”她知道粽子不易消化,所以做得都很小,一口一个,多吃也不会难受。
“不过这里的酱油还是没有我们从前在乡下吃过的好吃。”
萧业听她语气温柔,并未因为他先前的举动而生气难受,心里也就稍稍松了口气,再听她说起过去的事,面上也含了一点笑,“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周安派人跑一趟去买些回来就是。”
“这也太麻烦了。”
顾情嘴上这样说,脸上笑容却变得明媚了许多,心里因为萧业先前疏离带来的难过也在顷刻间消散了。
她就知道阿业心里是有她的。
眼见萧业开始吃粽子,她托腮看了一会,想到什么,她低头去看萧业的鞋子,本想问他好不好穿,若是好穿的话,她就再给他做几双,阿业脚大,走路又多,以前在乡下,她做得最多的就是他的鞋子。
可她脸上的柔情蜜意在看到萧业脚上的靴子时却是一顿。
萧业脚上的那双靴子并不是她做的那双。
“阿业……”
她出声唤他。
“嗯?”萧业却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也只是如常应了一声,“怎么了?”
看着他的神情面貌,顾情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询问僵在喉咙里,她吞咽几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没事,就是想问你好不好吃。”她想,也有几日了,阿业或许只是今日换下没穿罢了。
可她心中这样想着,却还是不敢发问。
她怕……
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味道和从前一样,你的手艺还是很好。”萧业夸道。
他这样说着,脑中却不禁想起了兰因的厨艺,其实兰因的厨艺也很好,他们刚成婚那会,兰因也下过厨,那会他不知道便夸了几句,兰因那会什么都没说,她身边那个叫时雨的丫鬟却说“主子做了一下午呢,她还怕您不喜欢,不肯奴婢们与您说”,他自是惊讶,惊讶他的妻子名门闺秀出身竟肯为他下厨。
后来只要他去兰因那边吃饭,总能吃到兰因亲手做的菜,即使有事去不了,兰因也会派人送过来。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兰因便没再做了呢?萧业想了想,发现已经记不起来了,他从前对这些并不在乎,妻子第一次下厨,他或许还会惊讶,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以至于究竟是她做还是厨娘做,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从前觉得没什么,如今却又是一桩亏欠。
兰因也是大家小姐出身,每日不仅得操持家业,还要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居然那么理所当然,连一句辛苦也从未说过。
“阿业?”
顾情见萧业僵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轻轻唤了他一声,等萧业回过神,她问他,“你怎么了?”
萧业摇摇头,出口的时候,声音却有些哑了。
“……没事。”
他清了清嗓子,又吃了一口,想到什么,忽然说,“你回头教我下。”
“什么?”顾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知晓萧业说的是包粽子,不由失笑出声,“阿业想吃与我说便是,何况,你是男人,怎么能进厨房?”
萧业虽然没进过厨房,但也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就不能进厨房了,此时听顾情这般说也只是与她道:“马上就是端午了,你姐姐喜欢吃粽子,我回头包几个给她尝尝。”
他语气如常。
顾情却白了脸,她原本脸上的笑容,此时是一点都没了,明明屋中灯火如昼,五月的夜,即使是风也算温柔,可顾情却仿佛如坠寒窖一般,她僵坐在椅子上,看着身边的萧业,如水葱般的手指想抓住膝盖上的衣服,一时却没抓稳,几次才成功抓稳,她紧握着衣裳,尽可能语气如常地问她,“阿姐要回来了吗?”
“是。”
萧业如今说起兰因,眉眼俱是温柔缱绻的笑。
他没有察觉到顾情的失态,只是语气温和地说,“她约我两日后去清风楼。”
“她肯主动见我,想来已经不再生我的气了。”余光瞥见顾情苍白的脸,知晓她在想什么,萧业略一停顿后放下手中的筷子与她说道,“你别担心,我既然应允过你,便不会再赶你走。”
“等你姐姐回来后,我会与她说清楚,日后我和你姐姐会一起照顾你。”
顾情却没有因为萧业的话而放心。
相反,萧业这样的坦然反而让顾情立刻红了眼眶,她想质问萧业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意吗?可她问不出口,她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日后阿业连如今的关怀都不会再给她。
对视半晌。
最后还是顾情先收回目光,她忍着泪,低着头,哽咽道:“……我知道了。”
“我先走了。”
她说着便站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刻意放慢步子,可即便这样拖着走到门口,身后都没传来萧业的声音,顾情便知道萧业这次是真的已经做好选择了。
她突然就绷不住了,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萧业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神情也有些复杂,他不是不清楚顾情对他的情意,只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从前他就没想着娶她,如今他心里明确自己的心意,就更加不能让顾情误会了。
他知道顾情如今会难受。
可与其长痛,倒不如短痛,她还年轻,总会遇到她想要的。
届时。
他会和兰因一道祝福她。
想到兰因,萧业脸上原本的复杂也慢慢变成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