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引蛇出洞

太守府中。

家宴还未结束,夏本初原本正看自己的孙孙女玩闹，忽然眼皮跳个不停，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抬手『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右眼皮,神『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为官十年,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心慌的觉。

夏府家业，这会家宴已进行到尾声,个孩你追赶玩得不亦乐乎，李氏看着这阖家团圆的模样,不由笑着叮咛句“慢点跑”，正想回头与自己的丈夫说说，忽然瞥见他凝重的脸，李氏微微愣，压低嗓音询问,“怎么了？”

“没事。”

夏本初不忍自己老妻担心,正说完,却见自己的亲信柴彦走了进来，又见他面『色』难看,虽然不知出了何事,但夏本初的心还跟着沉。

“柴叔怎么过来了？”有人与柴彦打招呼。

柴彦这才提起精神笑,“有事和老爷商量。”

夏家辈也没当回事，还笑着与柴彦说，“马上就要吃月饼了,柴叔记得留下来起吃。”

柴彦朝众人拱了拱手，应了声好，而后继续朝坐太师椅上的夏本初走去,还未行礼听夏本初说道：“出去说。”

夏本初说着站起身，袖子却被李氏牵住。

看着担忧的脸，夏本初抬手轻轻拍了拍的手背，叮嘱句，“你里面看着些。”径直抬脚往外走去。

旁人都说，并未注意到这副画面，只有夏家长子隐约察觉到不，眼见两人后出去，又见身后母亲神『色』紧张不安，他心下略作沉『吟』后，跟了出去。

“怎么回事？”

“庐州派人送了信过来。”柴彦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人。

乎听到庐州两字，夏本初知今日这心慌因为什么缘故了，他沉着脸从柴彦的手中接过信件，目十行看下来后，压着嗓音沉怒道：“齐豫白怎么会拿到那本册子！不让他们盯着他吗？”

那庐州知府柴彦的妹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柴彦也难辞其咎，他愧道：“仲其派来的人说那齐豫白自进入庐州后也未怎么查探，整日不赴宴游山玩水，他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那齐敬渊与他们样，都只知享乐的酒囊饭袋？！”

“他要酒囊饭袋，能这个年纪走到这个位置？特写信让他警醒着些，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还闹出了这么的差错！”事已至此，夏本初再生气也无法，只能阴沉着张脸问，“齐敬渊现哪？”

“仲其发现不的时候就立刻去了这位齐人的落脚点，可那边……人去楼空，就连洒扫的仆役也不见了。”

“立刻派人去找！”

“这本册子关联甚，找到后……”后面半句还未说出，外面又有人跑了进来。

来人太守府的管家，他喘着粗气说，“老爷，陈知府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柴彦连忙接过，打开看后，脸『色』骤变。

夏本初从他手中接过，原本沉怒的脸『色』也跟着变，他把手中信条『揉』成团，声音低沉，“看来，还看们这位钦差人了。”

“老爷，现怎么办？”柴彦低声问他。

夏本初还未说，长子夏迟柏走了过来，“爹，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柴叔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先旁听了半天，只听到庐州知府，齐豫白两个关键词，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清楚。

“你怎么出来了？”夏本初拧眉。

夏迟柏不答反问，“出什么事了？”

夏本初不答，冷脸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他手里沾染的那些事从未与自己的家人说过，也从来没让他们参与过，从如此，如今也样，“进去。”

“爹，这些年您直不准让们多管您的事，子听您的，按照您要求的路好好走着，可如今这事让您和柴叔都如此为难了，您还不肯让们知晓吗？难道真的要等风雨将至，您才肯与们说？”

眼见夏本初沉默，夏迟柏又说，“爹，不管发生什么，们都家人，们可以起扛。”

夏本初抿唇，身后又跟着走出来许多人，除了夏家的孙辈，以李氏为首的夏家人都，他们都看着夏本初，“老爷（爹），老（哥/夫君）说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们都家人，有事们起扛。”

廊下灯火摇曳，夏本初看着身后这众人，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好。”

他回望那浓浓黑夜，风卷起他的衣袍，他看着头顶那深蓝『色』的天空，沉声说，“风雨既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

去往太守府的路上，竹生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他看了眼身后跟随的官差们，问齐豫白，“主子，您为什么明知道那陈知府有问题，还要派人去惊动他。”

齐豫白身绯袍月夜下格外醒目，闻声，他淡声回答，“不惊动他，怎么引蛇出洞？”

“蛇？”

竹生蹙眉，“不就夏本初个吗？难不成还有其他蛇吗？”

齐豫白却没再回答，有些事，他如今也还不清楚，只不过世他和他未来的岳父长兴侯曾同个人手上吃过亏，虽说后来他曾查过，但那时人归黄土，纵使查到些线索也断了，或许今日能给他个答案。

太守府就不远处。

齐豫白身后众官差纷纷神情戒备起来，就连竹生等人也如，齐豫白却还平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至太守府，门敞开，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来，门个管家还朝他恭敬拱手，“家人恭候齐人已久，请进府叙。”

“这怎么回事？”身后官差纷纷不解。

“主子……”竹生等人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齐豫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悬挂的黑木牌匾，而后言不发翻身下马，他率先抬脚进了太守府，竹生等人连忙跟上，身后众官差却面『露』犹豫，但钦差人都已进去，他们也不好留外面，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抬脚进去。

乎刚进府，身后门被人合上。

沉重的关门声身后响起，众官差变了脸，质问身后夏府仆从，“你们做什么！”

以夏府管家为首的群仆从双手交叉放身，垂首沉默不言，而不远处，夏本初领着夏迟柏等兄弟出来，上百个手持刀剑的府军、护卫从各处出来把齐豫白等人后包围。

竹生和云阔等人护齐豫白身边，而其余官差看着这副情景却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神『色』不安。

“齐，齐人，们现该怎么办？”有人问齐豫白。

齐豫白却不答，而看着不远处的夏本初，“看来陈知府这消息传得及时。”

“陈知府，怎么会？”官差面『露』怔然，其中有人倒下子就想通了关键，他怒道：“说怎么陈彪、姚弛他们这些人晚上都有事，原来早就知道陈知府打的什么主意！”

放着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过来挡枪，因为陈知府私下其实早就投靠太守给人传了消息。

十个官差当场破口骂。

这样的场合下，夏本初看着齐豫白不掩赞赏，“你很聪明，三年，你殿试际，本官曾有幸拜读过你的文章，当时就觉得你定会周朝堂放光彩。”

“果然没看错人。”

“可惜，聪明却不知道韬光养晦的人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齐人，你说吗？”

齐豫白不置可否，他抬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闻声淡问，“只想知道夏人打算怎么处置？您这府军不少，但们这行少说也有五十人，纵使不敌您的府军，但您不会以为您能明哲保身，点风声都传不出去吧？”

“自然不会。”夏本初朗声笑道，“江南有盗滋扰生已久，本官不胜其扰，未想中秋佳节，此盗胆子这么竟直接带人闯入太守府中，陈知府得知消息立刻带人过来，可惜，最后虽然抓住盗及其同伙，却连累众位官差不幸殒命。”

他面『露』愁苦，似乎真的可惜此事。

“你！”

“你想杀了们？”

“不，不想死，太守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们只听命行事，求求你不要杀们。”

院子里纷纷扰扰，不等太守府的府军动手，齐豫白带来的官差已成了团散沙，竹生等人看着这群官差的面目，心生唾弃，正要发，却听其中名年轻官差怒声喝道：“你们求他有什么用，他和那姓陈的狼狈为『奸』，陈明既然把们送过来就没想过们能活着回去，与其求他，倒不如跟着齐人闯出条血路！就不信他个太守还真能只手遮天！”

齐豫白听到这，方才侧目朝那年轻官差看了眼。

他虽然年轻，但这堆官差中却很有威望，先还盘散沙的官差被他三言两语竟又重新变得团结起来，他们护齐豫白身旁，长刀紧握，神『色』凛然。

于这番变化，夏本初并未多看眼，似乎他眼中，这些虾兵蟹将早已具尸体。

从始至终，他都只看着齐豫白，此时，他颇为遗憾道：“齐人，真的很欣赏你，可惜了。”

他下最后三字抬手，静候旁的府军纷纷冲上，夏本初颇为惜才的留下句，“给这位齐人留个全尸。”他说完打算转身进去，可就此时，门轰然倒塌。

夏本初止步回眸。

尘埃飞扬，庐州守备军范昭领着众将士走了进来。

看到这张脸，夏本初的脸『色』终于变得苍白起来，他看向从始至终都神『色』镇定的齐豫白，终于明白他能如此自若的原因，他根本……就有备而来。

……

范昭的到来让原本的局面立时有了变化，不说他手下都些精兵强将，就说他的身份，庐州守备军的参将，夏本初即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到把范昭也并拿下。

被范昭和临安官差拿下的时候。

夏本初没有反抗，只齐豫白说，“所有的事都做的，和家人没有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先以为要死的官差这会有了靠山，自然不怕夏本初，他啐口，“刚才要杀们的时候，你们不……”声音夏本初回眸看向他的那瞬戛然无声。

夏本初自三十进入官场，至今二十余年，个眼神就让先不停说的官差双股颤颤。

直到肩膀被个年轻官差拍了拍才回过神。

“崔哥。”

他颤着嗓音喊来人。

崔岸嗯声，他看着夏本初，“来吧，你去帮其他兄弟。”

那人忙不迭点头，离开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趔趄。

齐豫白看了眼来人，正先那位官差，听他喊“齐人”也只淡淡嗯了声，被人询问“其余人怎么处置”的时候，方才看着夏本初说道：“先关押起来，余后再审。”

说完又添了句，“还未有结果，不必拷问。”

崔岸点头。

夏本初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没再挣扎，任范昭的人带着他往走，听到身后传来哭天抢的声音，脚步顿，回头与夏迟柏交待句，方才他们的泪目下转身离开。

“齐人。”

范昭没有立刻离开，而走到齐豫白面，压着嗓音说，“您猜的没错，江南守备军秦无涯真的杜诚的人，他手里拿着夏本初送过去的令牌，们按照您的吩咐守城门口，现已把人扣下，可惜他身上并没有能联系杜诚的信件，想要借此拉下杜诚恐怕不易。”他神情严肃，面上犹有不敢置信，“和这位秦无涯也接触过，他深受长兴侯信任，当初长兴侯想举荐他去汴京，他还不肯，非要守临安这个方，没想到他竟然杜诚的人。”

“这些年他和夏本初多有争论，没想到这两人私下……不过您怎么知道的？”范昭好奇。

“早些时候探查到些踪迹，不过此，也只怀疑。”齐豫白手里握着令牌，此番结果也不意外，杜诚老谋深算，他信赖的这些人也各个聪明绝顶，他上辈子没少这个人手上吃亏，如果不这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也没法借此拉下夏本初和秦无涯，“劳烦范将军跑趟汴京，把这两人交给陛下看管。”

范昭自然没有二。

“事情重，将军这路请务必心。”齐豫白神情严肃叮咛人。

范昭笑，“放心，定安安全全把这两人交到陛下的手中，倒你，临安这个圈子被你下子拉下三个人，两个还都杜诚的亲信，等那姓杜的知道此事必定不会轻饶你。”

两人别。

目送范昭离开，竹生请他回去歇息，齐豫白走又让人问了那个年轻官差的名字。

兰因得到临安的消息已七天后的事了，彼时王成玉已经去贡院旁边的府邸准备科考，而王家其余人还过着和从样的日子，得知临安传来的这则消息，众人都变了脸，夏本初的背后杜诚，现齐豫白动了夏本初，杜诚会怎么想？那可连当今陛下也敬怕的人。

兰因的三舅母程氏更不止次犯起嘀咕，担心齐豫白出事连累王家，被王老夫人听到后自然好番呵斥。

“你不早就知道此事？”

这天，王老夫人挥退干仆从后，问兰因。

兰因也知瞒不过点了点头，“他走与说过陛下要夏本初动手的事，您放心，敬渊不会有事的，更不会连累王家。”

王老夫人蹙眉，“你别听你三舅母瞎说，就这么个人，既看重利益又怕担风险，可姻亲历来同舟共济，难不成们王家出事，豫会坐视不管？”

“自然不会。”

兰因知道齐豫白的『性』子，他能力范围内，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不就了。”王老夫人握着的手说，“所以你放心，就算豫后有事，们王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何况既然陛下发的，想来他们早有准备，那杜太尉势力再，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豫动手。”

祖孙俩说了会，王老夫人让兰因别多想，让先下去。

兰因走到门外，又见到个人，舅舅王观南。

王观南手里拿着封信，看到就说，“正好，齐敬渊派人给你送来的。”

兰因想着齐豫白这阵子应该会给来信，跟人道谢后伸手接过，见舅舅面有踌躇，本想回屋看信的步子停下，问人，“怎么了？”

“你上次让查的事，没有异样。”

王观南虽然这样说，但长眉微蹙，显然心中已信了兰因当日所言。

兰因其实早就想跟舅舅讨论下这件事了，只先舅舅不肯让『插』手，也不好多问，这会，沉『吟』会，忽然开口，“舅舅若信得过，不如听言。”

王观南看，“你说。”

“您查不到异样不过因为王家如今无风波可争，与其如此，们不如添把火，引蛇出洞。”兰因这阵子闲暇时也曾细细想过世的事，记得外祖母离世后，曾问过玉莱等人。

那时玉莱曾提过说外祖母走，王家起了次争执，只都些烦琐的事，那时也就没有放心上。

可如今想想这世上事，哪个不件件事积压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