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天鬼

佛家讲的十八层地狱，并不是像大楼一样，一到十八层，而是十八个不同的空间，其中的刑罚、大小，时间流速各不相同。

相对于人间来说，地狱中的时间流速是非常缓慢的，这样十殿阎罗才能对亡者一个挨一個地审问，赏善罚恶，对其生前的罪过进行惩罚，对其生前的善行进行褒奖。

只有这样，每天死那么多人，地府才不会因为工作量暴增而崩溃，说不定还能五天八小时工作制，也不会有工作的积压。

但是这个世界的阴间却不一样，它的结构非常简单，没有彼此嵌套时间流速不同的多充空间，，只是与人间平行却又有所交织的另一处空间，但是却功能完善，哪怕失去了管理者，但是在自动运行之下，依然保留着基本的功能，例如投胎转世的轮回。

岳斯本来借助天道之力，将聂小倩封为阴间女帝，让她招兵买马，清扫割据占领阴间的各路鬼王，重新找回阴间的秩序。

但是，岳斯怎么可能不在其中动手脚，无论刻制的大印，还是聂小倩融合的神牌，都是用了特殊的手法制造的，留下了暗门暗手。

一开始的时候暗门还不显眼，随着聂小倩用大印盖下招揽的人马越多，岳斯留下暗手的力量就会越强，等到聂小倩汇聚出一支阴间大军的时候，那道暗手已经膨胀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聂小倩这尊被天道承认的阴间女帝。

无论聂小倩的神位，还是册封用的大印，都是此界天道主动接纳承认的，属于上赶着送的，现在想要收回也晚了，此界天道的行为相当于开门缉盗。

而岳斯留下的暗手，则是穷尽他对于《玄君七章秘经》的理解，加上之前所有关系神道与天地运行理解，所进行的事情其实也并非没有没有人做过，也就是封神。

将天地秩序运转的权柄赋予人格化的神掌握，只不过前人是将具体的人赋予权柄，也就是封神榜上有名号的那些人物，岳斯则是将让阴间自我觉醒意识，自行掌握自身的权柄，由其自行执掌阴司职能。

只是阴间刚刚觉醒意识，出现了自我，真正地“活”了过来，所具备的权柄却瞬间超过了聂小倩这位阴司女帝，成为了从古至今以来阴间真正的掌控者。

聂小倩率领大军未曾收复的失地，在阴间觉醒的那一刻，通通回归了“阴间”掌握，而阴间除了本身原本的投胎转世的机能之外，还掌握了一种新的权柄。

总结起来只有十六个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正常情况下，阴间无法干涉阳间的事，但是亡者进入阴间之后就不一样了，生前的种种都做不得数了，唯有身上的罪孽才是真的。

这也是人们对于现状不满的一种祈愿，生前的时候犯下的罪没有得到惩罚，那就等到死后，再一笔笔清算，死亡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生前犯下的罪过就算有所隐瞒，孽镜台前业镜一照，什么都清清楚楚。

原本属于十殿阎罗权柄与职能，还有十八层地狱，通通为“阴间”所掌握。

而这由阴间诞生的意志，并无人类之情感，这也是岳斯想要看到的，自然法则是无情的，有情便代表着有着徇私舞弊钻漏洞的可能，有权有势的人，怎么着都有办法。

《西游记》当中，李世民魂入地狱，地府判官主动去迎接，见到李世民之后直接拜在地上，十殿阎罗更是躬身行礼，崔判官更是在《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上篡改动笔，为李世民添了二十年的阳寿。

善恶惩戒，自然需要无情。

这股由阴间所诞生的意识，如果算起来的话，与墨子所宣传的“天鬼”相仿，是维护某种秩序与价值观的“工具”，有着无上的权柄，而“阴间”更进一步，是规则的具现化，是规则本身，用“阴间”这个称呼并不大恰当，便以“天鬼”暂时指代于它。

只是并不是谁都能接受一个“活着”的阴间这个事实的，这会对人的固有认知造成剧烈的冲击，想象一下，石头这种东西其实是有生命、有意识的……

但天道任自然，并不惠于物，它所需要的只不过是秩序运转而已，虽然阴间发生了巨变，改变了以往的形式，但对于维护天地运转是有益的，天道便接纳了一个“活着”的阴间，承认了“天鬼”的存在。

岳斯溶银做镜，就是打开阴阳两界的界限，借来一部分“阴间”力量，当初还未将镜面打磨光滑的时候，知秋一叶曾经通过银镜窥见过阴间，哪怕是朦胧的一瞥，以活人的身份窥见阴间的真相，已经让他心神失守，宛若行尸走肉般呆滞了许久，还是岳斯出手帮他稳定神魂，并将一门雷火神兵的法器秘诀打进他的记忆当中。

至于直接被岳斯使用银镜收进阴间的普渡慈航，哪怕有着千年的修为，进入阴间之后能够更长时间地保持自我，但是却正因如此，他可以看到更多关于“阴间”的真相，然后理念崩塌，千年以来建立的价值观被击溃，阴曹地府中应有的十殿阎罗、地藏菩萨的遗留，就算是阴间的鬼王也不会去破坏，但是那些通通都没有，阴间的一切与经书记载中的丝毫不想干，这让普渡慈航彻底陷入疯癫当中。

但疯归疯，普渡慈航还是要受到“天鬼”的审判，吞噬王朝气运，吃掉朝中文武百官……这些罪名不知道以“天鬼”的标准，会定个什么罪，但应该不轻。

银镜的定身效果，也是岳斯稍微通过银镜透露出一股阴间的气息，用那股气息冻住人的神魂。

话分两头，将普渡慈航消灭之后，岳斯并没有停留，快步走出原本正气山庄的范围，眼见面前战成一团，便挥斩一刀，刀光分化，将普渡慈航那些蜈蚣子孙通通斩灭，与之交战的左千户身上已经多处伤口，眼看就要因为伤势过重体力不支，然后就见面前这些修士侍从倒在地上。

而他们的尸体的姿态格外诡异，左千户用刀拨弄着去看，发现那竟然是空壳，只是一张人皮，里面的血肉都不见了，还有一些死掉的蜈蚣在里面。

哪怕不懂神鬼之事，此时的左千户也看出来了，原来国师普渡慈航，它竟然是个妖怪！

“这样的朝廷还有留着的必要吗？将一位大妖怪奉为国师，这朝堂腐败，皇帝昏庸，不如将它推翻了，再造乾坤。”

这句话令左千户心中一凌，因为这不是他心中所想，而是旁边有人开口。

抬眼看去，是书生模样的岳斯，他正将阿弥陀佛禅刀还入鞘中，一边向自己走来，一边开口说到。

不等左千户回话，岳斯单手掐决，挥出一道法力落在了左千户的身上，下一个瞬间，左千户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尽去，被普渡慈航子子孙孙在身上留下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是流失的血液并没有补回，左千户依然感觉内里困乏，头晕目眩，脸上都快没血色了。

但习武之人体质强大，只要伤势愈合，营养跟得上，修养些时日便能恢复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左千户才真正认知到岳斯的强大，他单枪匹马地对上那些披着人皮的妖怪，左右抵挡，招式尽出，也只能苦苦支撑，片刻之间也只能让自己不被斩杀。

而岳斯，只是凌空挥斩一刀，绽放的刀气便将那些妖怪屠得个干干净净，还没有伤到与它们纠缠到一起的自己分毫，这份实力、这份掌控力，是左千户所见最强之人。

正气山庄的废墟下，随着爆炸般的一声响，断木、砖瓦冲天而起，然后传来了知秋一叶的声音：“哇，这老妖怪，把这遮风挡雨的地方都给拆了，好悬没有砸死我。”

普渡慈航现出那百丈蜈蚣的原型，顿时把正气山庄这座义庄给拆了，墙倒屋塌，将傅家这波人和锦衣卫通通给埋了起来，但这些人中除了宁采臣和傅天仇之外，身上都是有武功的，顶多受点皮外伤。

而傅天仇和宁采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被保护了起来。

岳斯解决起普渡慈航那叫一个迅速，知秋一叶运转法术，轰开了压在身上的杂物，七手八脚地将其余人解救了出来。

锦衣卫们见到左千户浑身带血，急忙跑过去，却见左千户除了气色不好，状态不佳，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

“我没事。”左千户推开左右，然后抱拳跪倒在岳斯面前：“还请仙长救一救黎明百姓，救一救天下苍生！”

“望仙长救一救这黎民苍生！”锦衣卫呼啦啦地跪倒一片。

说完之后，左千户和一干锦衣卫连连叩首，希望能够感动岳斯。

岳斯避开他们，然后说到：“按我的意思，这个朝廷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普渡慈航是条大蜈蚣，还能占据国师之位，你想想朝中的文武百官会是什么好东西吗？它们早就被吃掉了，被大蜈蚣用它的子子孙孙所替代了，借此把握朝堂，吞噬王朝气运，将其作为修行的资粮。”

“气运这东西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体系，与个人的运势还不一样。”

“王朝气运流失，将会触及到王朝当中每个人的的想法、意志和追求，甚至是天时与地利；王朝气运旺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土地产出丰饶，就算哪里遭了灾，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朝廷也能及时赈灾。但是王朝气运已经有大半被普渡慈航给吃掉了，如今天灾人祸不提，百姓们并不想着安居乐业，勤奋持家，而是得过且过，并不靠着双手去耕耘收获，反而靠着偷、抢、夺、厮杀，斗殴之类的方式。”

“最开始不过是偏远的山村，然后是乡镇，接着是郡城，最后波及到整个过度，人们失去聪慧之气，浑浑噩噩，好勇斗狠，变得犹如野兽一般，贪婪而无所顾忌。”

“如果有了中兴之主，励精图治，朝廷官员也尽忠职守，尚且还能挽回一些气运，给王朝续续命，用上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恢复一些。”

说到这里，岳斯故意停顿了一下，因为左千户带着希望地抬起头看看着他，那边的傅天仇也凑了过来，听岳斯用这套现编的话术阐述王朝之事。

之前普渡慈航说如今世人不修，才有贪嗔痴恨，它要为世人祈福，这才得了皇帝青睐，没想到事情的缘由竟在他身上，这是贼喊捉贼。

“可是啊，朝廷的文武百官都被吃掉了，就剩这么一个，才没让普渡慈航给包圆了。”岳斯一指傅天仇说到：“我倒是可以去帮你们，毕竟我的刀就是你们帮忙找回来的，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但是我这个人本领低微，造反我会，但是拯救苍生我不行，降妖除魔也只是比较在行而已。”

“而且你要我救，我也没办法就，朝中的高官大员都基本上被吃了，现在把它们给除掉，皇帝上朝的时候，一个高官都见不到了，一个干活的都没有了，朝廷就要乱套了有没有，你知道培养一个合格的官员需要多长时间吗？哪怕把底层的小官连升三级提拔上来，但是他们根本承受不了那个位置所带来的气运，反而会被反噬，因为他们德不配位，能力配不上那个位置。”

“所以我说，还是造反得好，靠着刀兵清理掉这片土地上的浊气，重新建立王朝，重新汇聚气运。一座新修建的房子，比起对旧屋子缝缝补补来得好。”

把额头磕得直流血的左千户面露悲苦之色，但听傅天仇说到：“左千户，这位高人已经承诺了，要替朝廷清除掉那普渡慈航留下的祸端，这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官员来作吧！《易》中有云，天行健，君子一自强不息。我想朝中、民间应该还有我们这类的忠臣义士，只要我们励精图治，必然能够重新夺回气运的。”

岳斯合掌笑到：“你倒挺有志气的，不过在进京城之前，你们需要带我去普渡慈航的老巢，它虽然死了，但是子子孙孙还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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