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顾颜骨瘦如柴,从前那样骄傲的女子,一身傲骨都被折碎。
即便沈默始乱终弃,临死之前,她最想见的人还是沈默。
那样卑微而没有尊严的模样,又何尝不是虞软软的影射呢?
虞软软心中生出一股惺惺相惜。
重活一世,这辈子,她不光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会努力扭转顾颜的结局。
“软软,既然你状态好些了,数学卷子的事,我是不是就不必跟你汇报了?”
电话里,顾颜的声音将虞软软再度唤回现实。
“什么数学卷子?”
“就是这次模考啊!老师今天讲卷子了,还发了讲义,我可是为你认真听了两节课,还抄了班长笔记。”
顾颜得意的语气很快又萎靡下来,“不过,陆爷说接下来两周,开启地狱模式,每隔三天一次随堂测,软软,幸好你请病假不回来。”
陆爷是数学老师陆裕恒的外号,同时带A班和F班,教学经验丰富,历届高考都能押中考题。
对应届考生来说,能经常做到他出题的卷子,是一种福利。
但虞软软现在头部受伤,轻微脑震荡,刚才被霍栩气得还有点头晕。
程子姗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家修养。
虽然她很急,想尽快弥补学科上的不足,但客观条件不允许。
“顾颜,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虞软软突然开口问。
顾颜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考虑过。
不过软软既然问了,她便停顿下来,认真思考了几秒,“我想当明星,刚好我舅舅开娱乐公司的,可以包装我。”
“可是考艺校也是需要文化分的,不管做什么事,我们都应该把自己的底子打扎实了,才能走得长远,不会上当受骗。”
“软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我爸似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明年就高考了,是该收心好好为高考备战了。”
顾颜仿佛忽然找到了人生目标,有感而发,“其实今天认真听陆爷讲了两节课,我发现数学好像也没那么难。”
“是吧?顾颜,你其实很聪明,只是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软软,那你呢?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顾颜的反问,让虞软软一愣。
……
深夜,房间亮着灯。
灯影下的女孩咬着笔头,奋笔疾书。
时不时抓狂地挠着头皮。
“啊啊啊啊!好难!想不通!”
虞软软撕开巧克力包装纸,狠狠地咬了一口巧克力棒,又伏案继续研究天书一样复杂的数学卷子。
在独自孤军奋战了三个多小时,毫无进展之后,她终于认命地放下了试卷,掏出手机给程子姗打了个电话:“妈,明天给我请个家教来。”
程子姗那边刚从慈善晚宴结束,接到女儿的电话高兴得合不拢嘴,“软软,你现在养伤要紧,学习的事先搁一边,马上你20岁生日就要到了,妈妈一定给你准备一个盛大的生日宴,去去这一身晦气。”
程子姗总是想给她物质上最好的,来弥补这些年的缺憾,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但虞软软已经不想要这样的溺爱了。
“我伤得不是很重,可以学习。”
见女儿这般坚持,程子姗感到很欣慰,“那好吧,明天我让人给你联系一个,直接去蔷院找你。”
“哈?”
虞软软以为自己听错了,“蔷院?来霍家干什么?”
“这几天妈妈比较忙,周婶也请假回老家了,我已经嘱托小栩照顾你,你不是喜欢他么?趁这个机会好好联络感情,伤不养好,别回来啊。”
程子姗语气中透出一丝小得意,“怎么样?知女莫若母吧?还是你妈我机灵。”
虞软软:“???”
程子姗那边似乎很忙碌,匆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虞软软迎风落泪。
这……
是亲妈?
虞软软原以为自己只需要在蔷院呆一晚上,没想到程子姗这个坑女儿的妈居然要她在这里呆到养好伤为止。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
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到深夜才睡着。
翌日。
扶着胀痛的脑袋醒来。
虞软软抽着气,爆了句粗口。
靠!
睡了一夜怎么感觉脑袋更晕了?
霍栩真的懂医术吗?不会把她医死吧?
她坐在床上蹦了两下,用拳头锤了锤席梦思床板。
不得不说床板儿真硬。
也不知道昨晚霍栩是怎么睡的,他背上那么大块烫伤,估计只能趴着了吧?
经过一整夜深思熟虑,虞软软决定暂时先不逃了。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程程换肾得等到高考结束后,所以近期,自己的处境还是相对安全的。
她还是觉得应该多刷好感度。
以她对霍栩的了解,这个男人善恶分明,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纯良无害,足够没有攻击性,他应该不至于泯灭人性。
至少,前世他想办法找到了其他肾源,没有和虞锐锋一样,逼着她捐肾。
今天周六,霍栩还没起床。
昨晚他背上的烫伤不知好点没有。
虞软软忽然想起,从前霍栩每次生病,自己都会悄悄做份莲子羹,让人送到蔷院来。
怕他不肯吃,就谎称是程程做的。
后来一次家宴,她和霍栩同席,满桌佳肴,他只动了那份莲子羹。
想来,莲子羹还是合他胃口的。
虞软软脑瓜子突然就开窍了,唾弃自己的愚蠢。
美食诱惑。
刷好感度的绝佳机会呀!
她居然拱手让给虞程程?
难道真是因为拿了恶毒女配剧本,所以连智商都下线了吗?
这么一想,她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撸起袖子戴上围裙,就一头钻进了厨房。
晨光微熹,太阳升起。
厨房飘来阵阵清粥的香气。
虞软软看炉子差点看睡着,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听见外面一阵窃窃私语。
“软软小姐真是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整天缠着霍爷。”
“我反倒觉得挺可怜的,她脑门上摔了这么大个包,清早就起床,为霍爷洗手做羹汤,霍爷呢,醒了以后,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虞软软:“……”
虞软软放下了手里的锅勺,走到了厨房门口。
外面两个女佣正低着头擦地,压根没发现她。
虞软软抱着胳膊,听她们八卦。
“今天不是周六么?霍爷应该不用去公司啊,他这是去见谁?”
“还能有谁?程程小姐呗,叫我说,程程小姐和霍爷也挺般配的,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不像那位脾气大,听说她15岁之前是在贫民窟长大的,一身陋习,不知道有没有染上什么脏病……”
女佣越说越口无遮拦,同伴重重捣了她一下,“别说了!”
一抬头,就看见靠在厨房门口,抱臂冷眼望着她们的虞软软。
“虞……虞小姐……”
二人宛如惊弓之鸟般,满眼恐惧,瑟瑟发抖。
确实,以前的虞软软没少整过这些碎嘴皮子的下人。
把芝麻倒进草地里,让她们跪在烈日下捡芝麻,或者指着院子里盛放的蔷薇荆棘,慵懒地说,“那株蔷薇长势过盛,遮光了,去修剪一下吧。”
等到她们诚惶诚恐准备去拿工具,她又凶狠恶劣地呵斥道,“谁准你们用剪刀了?用手!”
霍家的佣人都怕她,尤其是长得年轻,有几分姿色的佣人。
虞软软看着吓瘫在地的两名女佣,撇了撇嘴,摘下围裙,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