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回到病房,发现程程不见了,顿时慌了神。
一个电话,将父亲和三弟都叫到了医院。
虞非凡这几天因为软软的事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假期还没结束,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
“你说什么?程程……得了肾衰竭?”
这个消息,对虞非凡而言,几乎是五雷轰顶。
虞清黑着脸,“刚才程程的生化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情况恶化得很严重,爸,你向来最疼程程的,你是虞家当家之主,妈胡来,你就任由着她?”
“程程若是为此丢掉性命,你们难道不痛心,不惭愧吗?”
虞锐锋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一个劲地抽烟。
“爸!你在纠结什么?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把程程接回家,好好治病才行啊!”
走廊上,虞家的男人们乱哄哄做一团。
外面传来一阵雷声,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变成了哗啦啦的暴雨。
电闪雷鸣中,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走了出来,程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被雨水浸透。
那么狼狈和苍白。
她眼神空洞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程程!”
虞清眼中划过欣喜,急忙冲上前,捧起程程湿透的脸,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皱眉担忧道,“你去哪儿了?家里人担心坏了。”
“担心?”
程程冷笑一声,“你们真的会担心我么?”
她看向虞易生和虞锐锋,突然癫狂大笑,“我已经被你们抛弃了,你们还来这里,装什么好人?”
“我反正已经得了重病,你们就让我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死了无牵无挂。”
虞程程含着眼泪,那张清透小白花的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破碎,“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会对我有一点的不舍和愧疚?”
眼泪划过腮畔,她转身机械地走进病房。
虞清给她安排的病房是配套很好的VIP单间病房。
病房里有一个大飘窗。
程程爬上飘窗,忽然打开了窗户。
外面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虞清吓得急忙冲上前,“程程!程程你不要做傻事!”
尾随而来的其他几人,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呐喊声卡在了咽喉里。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节奏,他们眼睁睁看着从小捧在手里呵护的程程妹妹,像一片风中飘零的枯叶,坠入黑暗的深渊。
虞清第一个冲到飘窗前,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暴雨敲打在他脸上,他伸出去的手,只抓到了空气。
而屋内其他三个男人也纷纷睁大了双眼。
“愣着做什么?快下去救人啊!”
虞非凡大吼一声,第一时间冲出病房。
因为阴雨天,医院外面已经没有行人。
所幸的是,病房在三楼,可是楼下荆棘丛生。
当虞非凡顶着暴雨,披荆斩棘找到坠楼昏迷的程程时,女孩已经浑身是血,脸颊,手臂,但凡露出来的肌肤都被荆棘割破。
借着微弱的灯光,虞非凡惊恐地瞪大眸子,手在颤抖,而剩余的兄弟二人也迅速赶来。
当他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程程时,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理智沉稳如虞易生都心脏狠狠地一颤,慌了神。
“非凡,别乱动!医生已经来了!”
虞易生慌而不乱,高声提醒虞非凡。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虞非凡已经将程程抱了起来。
他忽然听见一阵骨骼错位的声音,昏迷中的程程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虞非凡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少年被大雨打湿的脸上染着鲜血,僵立在原地。
医护人员迅速抬着担架赶来,将程程送回抢救室。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医院的走廊,气氛压抑凝滞。
虞非凡坐在公共长椅上,整张脸苍白得像纸。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确定,内心在反复煎熬中,终于等到了抢救室的灯光全部熄灭。
“医生,怎么样了?我妹妹情况如何?”
虞清第一个上前询问。
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楼层不高,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们这些家属啊,唉,我知道关心则乱,但没有专业医学知识,遇到坠楼的情况真的不能轻易挪动伤者。”
“到底怎么了?!”虞清已经涨红了眼睛,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臂。
医生道,“你们不用自责,这也许就是命吧,虞小姐坠楼后,体内脏器并未受到损害,但是由于不专业人士的挪动,她的尾椎神经受到了损害,有可能,会形成截瘫。”
“截瘫?”
这两个字一出口,虞家的男人们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而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虞非凡,手脚冰冷,忽然就握拳抵住唇,呜咽着哭出声。
他浑身都在发抖,今年刚满20岁的他,和程程同龄,还只是个少年感十足的大学生。
他的心性不成熟,但凭着一股子冲劲和热忱,他的人生充满了阳光明媚。
可是,这样一个内心积极乐观开朗的人,从今晚开始,即将迎来人生的黑暗期。
“啪——”
重重一记铁拳砸在他的脸上,虞非凡被人从椅子上拎起。
腹部挨了好几拳。
他没有反抗,抬起鼻青脸肿的眼睛,看到了二哥满眼的愤怒。
大哥过来拉架,“虞清!你在干什么?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非凡。”
“不怪他?是程程自己要寻死的是么?”
虞清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大哥,我没想到你骨子里居然这么冷漠,你觉得程程为什么要寻死?还不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冷漠无情?”
“她今天变成这样,你们一个个都是刽子手!”
虞非凡已经痛哭流涕,从无声的眼泪和哽咽,到嚎啕大哭,他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慌了,外面雨那么大,她浑身是血,我想尽快抱她去就医,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想到……”
虞非凡声嘶力竭的哭声回荡在医院长廊上。
大雨倾盆,整个城市的夜空被蒙上一层灰色。
帝都的另一个角落。
蔷院外的蔷薇花不堪侵袭,娇弱的花瓣被狂风暴雨打散。
虞软软从独立洗手间洗漱出来,擦着头发,窗户没有关上,雨水冲刷了进来。
她赶紧走上前把窗户拉好。
听着雨水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为何,眼皮忽然跳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心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压抑低落,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应非常强烈。
虞软软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深吸一口气,她交叉双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怕不怕。”
但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家人,母亲,和哥哥们。
自从那次在医院,和母亲,大哥,三哥坦诚之后,虞软软虽然行事依旧和以前一样独立,心里却还是有了牵挂。
虽然前世误会重重,但她并不恨他们,甚至希望他们能一生平安顺遂安宁。
今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虞软软揉了揉眉心,心里那层低落的感受持续了好一会儿后,才消失。
她还是不放心,从床头柜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本圣经。
平常她都不祷告的,可是今晚,这种不安的感觉太强烈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替母亲和哥哥们祈福以后,才熄灯,睡觉。
而虞软软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虞家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所期盼的顺遂安宁,也终究只是一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