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伙计走后,打扮成仆人模样的骆玉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师父,您不是去青城吗?咱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是我故意绕城而过的。”贺齐舟淡淡说道。
“为什么?”骆玉问道。
“这几日你可觉得有什么异样?”
“没有啊?哦,等等,周人是不是很穷啊?为何才那么点钱,店家就那么客气?”骆玉似乎想起点什么。
“你还记得越过恒山后我们入住的第一家周朝客栈吗?他们的态度如何?”贺齐舟反问。
“一开始很生硬,但第二日我们走时就很客气了,还为我们指路呢。”
“嗯,之后几天遇到的客栈是不是都很客气,甚至有种等着我们前去的意思?”
“是的,可您老是走错路,师父,您是不是故意的?”骆玉奇道。
“师父这是第三次进北周了,周人大多豪爽,那点赏银,别说是县城的小二,就是乡野酒肆里的伙记也看不上眼,之所以还如此客气,只不过是想留住我们而已。”贺齐舟道。
“为什么啊?”骆玉一头雾水。
“留住我们是为了向当地的青龙寺报信,三天前的那个客栈我就已经发现了,掌柜当天半夜就去了县衙的土堂报信。”贺齐舟解释道。
“啊?我怎么不知道?”骆玉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只当贺齐舟晚上一直在屋内休息。
“你睡得像猪一样,如何会知晓。”
“那您咋不告诉我?”
“因为怕你脸上藏不住事。”
“可现在为何又告诉我了呢?”
“因为我们必须得走了。收拾好行李,一会熄灯后,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叫你时就出发。”贺齐舟道。
“师父,这是不是一家黑店?您出去是要把店里的人都灭了?我一起去吧!”骆玉激动地压低声音问道。
“去你个头啊!师父不想杀人,这里也不是什么黑店,唉,没想到赫连清风这么看得起我,连武川郡的客栈都通知到了。”贺齐舟轻叹一声后,吹熄烛火,自北窗悄然翻出,然后制住埋伏在北院、暗中偷窥的客栈伙计,之后便返身叫上骆玉,两人弃了马,翻出客栈,向位于一大片山岭南边的青城徒步进发。
“师父,这次为何不睡一觉再走?”骆玉打着哈欠问道。
“这里离青城很近,只要消息传到,高手很快便会扑来。”贺齐舟道。
骆玉恍然道:“师父,我明白了,您用的是和齐国一样的计策,把高手都引到别的地方,然后咱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到咱们想到的地方了。”
“差不多吧,但青城不比别的地方,随便留几个高手就能置我于死地,如果想活得久一点,该闭嘴的时候,就别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了。”
“哦。”
……
青龙寺水堂总堂衙门,一张硕大的舆图横挂在整面墙上,几面红色的小旗子醒目地钉在舆图上,正好绕着青城的方位形成一个半圆,一名老者正愁眉不展地看着盯着舆图发呆。
“大人,陛下驾到!”一名水堂官员甚至都来不及敲门,边叫边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快随我去迎驾。”老者一慌,正欲转身出门,却听门口有人说道:“余堂主不必多礼,快说说进展如何。”
进门之人正是北周皇帝赫连清风,而老者便是那日在木堂与皇帝对弈的水堂堂主余清都。
赫连清风扶起正欲参拜的余清都,问道:“朕听说申亭古又扑空了?”
“这次连守在木堂的三位长老都出动了!看来贺齐舟已经有所察觉,这回不到半夜就开溜应是离目的地很近了,老臣估计多数还是会入青城。”余清都道。
“你觉得会不会是姜杉在捣鬼?像用常峰牵制我们一样,想靠贺齐舟来搅乱我大周朝政?”赫连清风问道。
“确有此可能!”余清都点了点头道:“二公主虽然亡故那么多年,底下却仍有那么一些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她,这也是三皇子就算失了白城还能苦苦支撑的原因。甚至上次贺齐舟逃离青城,老臣也以为是有我们朝内的重臣暗中相助,姜杉大肆宣扬贺齐舟乃二公主之子的消息,定有其不良之居心。但老臣以为,姜杉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借陛下的手,除去贺齐舟。”
“此话怎讲?”赫连清风问道。
余清都道:“从姜杉派人传递的消息便能得知。陛下您想,南齐方面可是飞马加急将贺齐舟极可能自恒山进入我国的消息报来的,甚至将对方两条筋脉已断、同行之人的特征等这些细节内容也告知我们,说明他们的确是迫切想要杀了贺齐舟。”
赫连清风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若不是还有半招没有参透,我的确不需要什么活口。”
“陛下,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余爱卿,看看这些旗子,咱们的人都被他耍了。让外面的人都回来吧,所有的客栈、驿馆也都无需再留意这两人了,我会让京城各处城门看紧点,最主要还是要布好木堂这口陷阱。”
“上过一次当,他还会上第二次吗?”余清都问道。
“应该会,否则为何要来京城?你只需切记,关于何青山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走漏出去!”赫连清风道。
“陛下圣明,微臣遵旨。”
……
靠着城外莲花帮的帮忙,贺齐舟与骆玉是分头从不同城门进入青城的,然后贺齐舟便带着骆玉到了师父陆宝根留给他的梦周酒肆。
时隔一年才见到店主,酒肆内的二掌柜和伙计们也并未显得如何意外,因为陆宝根老干这事,现在只不过是轮到贺齐舟而已。
酒肆的生意不算差,虽然时局动荡,但想要醉生梦死的人却不少,因为老板将大头都让渡给了伙计,那些店员的干劲还是很足的,将梦周酒肆打理得井井有条。
此时的骆玉变成了贺齐舟的表妹,酒肆的后院并不小,贺齐舟住进了陆宝根的房间,又让人替骆玉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居室。
账房见贺齐舟安顿妥当后,便捧着一堆账本和一个钱箱找了过来,作为大老板,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应分得的银两有一千三百余两。
贺齐舟推说自己最看不明白的就是账本,又说信得过店内的伙计,自己只收下了一千两,剩余的让账房与其他伙计平分了,说是犒赏他们一年的辛苦,店内众人又是大大高兴了一回。
住进酒肆后,贺齐舟并不敢贸然闯入木堂,只是每日躲在酒肆角落,偷听那些来饮酒的木堂学子之间的对话,连续听了四五天,总算听得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木堂堂主言无疾每日退朝后都会去一间茶楼品茗,有时有朝中同僚陪伴,有时只是一人。
贺齐舟便天天去那茶楼候着,果然见言无疾每日必到,等了两日之后,第三日总算等来言无疾孤身一人的机会。
其实言无疾早在第一天就发现了贺齐舟,这一日是故意支开朝中同僚,想与贺齐舟密会。
茶楼极为雅致,客人多为高官巨贾,寒冬时节,楼内并无多少客人,贺齐舟找了个与言无疾邻近的位子坐下,低声问道:“言堂主,我想去看一下公主的陵墓。”
言无疾颇为动容,道:“殿下,公主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会告诉你具体方位的。这些日子,陛下正在想方设法找你呢!亏得你机灵,没直接闯木堂。”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贺齐舟淡淡说道。
“我不方便带你去,皇帝最近谁都不信任,自从上次你逃脱之后,他已经有点怀疑我了,我身后一直有水堂的人盯着,这样吧,我会画一张图给你,明日这个时候你来拿……殿下,到时也替我向公主磕个头。”
“没问题。另外……”
“另外什么?”
“算了……”
“是不是要问你父亲的消息?”
“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他不在……不在木堂了,你千万别进木堂,就连木堂外围两里之外,都密布青龙寺的眼线。”言无疾有点犹豫地说道。
“那他在哪里?”
“他在——他陪在你母亲那里——明日信上和你细说吧。”言无疾觉得自己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平时多是喝完一杯茶就会回木堂,今日已经多坐了一会,言无疾担心水堂之人起疑,看也不看贺齐舟一眼,径直离开了茶楼。
“何青山死了?”贺齐舟心中咯噔一下,本已麻木不仁的心似乎又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在茶楼呆坐半晌后,失魂落魄地走出茶楼,连每日打赏小二的碎银都忘给了。
第二日一早,贺齐舟又早早进入茶楼,照旧坐到昨日的位子,找了本闲书翻看了半天,总算在午前等来了言无疾。
言无疾仍是一人,趁人不备,将一个信封递于邻桌的贺齐舟,匆匆喝完一杯茶后,便起身离去。
贺齐舟塞好信封,过了片刻之后也出了茶楼,果然发现有人远远缀在言无疾身后。正想回自家酒肆看信之时,蓦然发现茶楼外有异样的目光投向自己,原来跟踪言无疾的还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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