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去洗澡

三名冻伤者的救治持续了约一个时辰，那盒人参的品质极佳，再加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温补药物，贺齐舟确定三人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只须连续推拿几日、好好静养便可。

在救治的过程中，四人中唯一未冻伤者已经向营地众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只是没搞明白贺齐舟为何要挖那个冰洞，又为何会落入水中。

贺齐舟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他连自己都没搞清楚，如果没有连姓男子拼命下潜，尝试着拉自己一下，自己是不是就随着那坛骨灰一起沉到湖底了，但在跳入湖中之前，自己肯定是没有半点那个想法的，毕竟答应了骆玉要回去，他贺齐舟从来也不是个失信之人。

最后，关于砸穿冰洞一事，贺齐舟的解释是洗澡加抓鱼，毕竟以前也这样干过。

见贺齐舟不愿多说，营地里的众人也没有刨根问底，倒是处处对贺齐舟坦诚相见。贺齐舟没有猜错，他们都是东周人，败逃至此。这里差不多有皇帝赫连晨雾的整座后宫，一名皇后，三名嫔妃。

会武功的少女是赫连晨雾的独女。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贺齐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极为漂亮，如果真要和小雪相比的话，就是眼睛稍小了点，其他方面，应该是各有千秋。

中年男子名叫连天重，居然和义母贺莲是相同的布里族人，他是东周的御林军统率，可惜的是，数次大战之后，手下的兵员只剩下了百余人，大多也是布里族人，其姓氏“连”还是皇帝恩赐下来的。

想要救贺齐舟的连将军是连天重的独子连威，担任了御前侍卫统领一职，父子二人均未修习内功，但依贺齐舟的经验看来，两人强悍的体魄绝不会输于铁掌帮的完颜钢。连威之所以未能爬上冰洞，就是因为超越自己的极陷，潜入太深的地方，以至于没有缓过气来。

整个营地不足二百人，携带的粮草倒还算充足，贺齐舟觉得赫连晨雾放弃东京白城时，应该还是有所准备的，只是不知东周方面的主力究竟在何处？

贺齐舟不想过多纠结与此，想的只是尽快医好连威等人，早点回去，依约将骆玉带出青城。若不是连威愿意舍命救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对那三人心存一丝愧意，贺齐舟甚至打算当日就返程南归。

虽然连威等人因为自己受难，但营地中人仍是将贺齐舟当作恩人看待，皇后、皇妃邀贺齐舟共进晚餐，席间连天重更是连连道谢。救完人的贺齐舟又变成了一副孤寂冷漠的样子，有人敬酒就喝，几乎不愿意再多吐一字。

连威等人凿取的冰块并未浪费，边天重派人都拉了回来，又建成了两间冰屋，其中一间便留给了贺齐舟。

置身铺上床褥的冰屋，远没有想像中那般寒冷，贺齐舟两天两夜未睡，砸冰、救人几乎就没有歇过，已是疲累不堪，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至半夜，贺齐舟忽然发现自己落入水中，随着不断地下沉，贺莲、何青山、杨战、爷爷、万一、张兴初……一张张面孔交替着浮现在面前，自己拼命地想往上游去，但无论怎么蹬脚划手，就是止不住下沉的趋势，然后再也无法摒住呼吸，想要呼救时，无处不在的水顿时涌入口中……

“啊——”贺齐舟闷哼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但醒来后咽下一大口水却像是真实的感觉，喉咙口真有一股温热咸甜的感觉。

贺齐舟盘腿检视了一下全身，确信是一口淤血在睡梦时涌了上来，又被自己吞了下去。力战卢弘文时留下的伤还未痊愈，被申亭古击打的伤也只好了六七分，虽然一直在运功疗伤，药物也没停过，但伤势恢复地仍是十分缓慢。可吞下那一口淤血后，贺齐舟感觉身子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没道理啊？”贺齐舟盘腿而坐，运起华真功来，虽然刚才被那个梦吓个半死，但伤情却是大大好转一截，自己这两日几乎没有疗伤，连伤药都忘吃了，是什么逼出了郁积已久的於血？想了半天，贺齐舟认为只有一个可能：自己的华真功需要压力，武备馆里的湖水太浅、瀑布下的效果也已不太明显，只有深不可测的湖底，才能真正发挥华真功的功效！

贺齐舟再次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掀开由羊皮制成的冰屋帘门，却见一名身着白色狐裘的少女正在门口跺步，臃肿的外套并无法掩盖少女纤细苗条的身段，反倒更衬托其大气华美之姿。

“起晚了，走吧。”贺齐舟梦醒后又睡了很久，见公主等在门外，知道她不愿吵醒自己，但也不想多说什么，想的只是替三人治疗后再去北海中试着练功疗伤，所以一出门就向公主的毡房走去。

公主的毡房原本同住着一名嫔妃和四名侍女，由于连威三人冻伤得十分厉害，便将暖和的毡房留给了伤员，公主主动和两名侍女住进了冰屋，另三名女子则挤进了其他两座毡房。

“他们今天好多了，喂，我叫赫连青青，你到底叫什么？”少女轻快地追了上来，与贺齐舟并肩而行。

“我——我叫周奇。”

“周大侠，你多大了？你武功好高啊！得有八脉了吧？”赫连青青侧头看向贺齐舟，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贺齐舟脸上。

“没有。”

“唉，我们现在在逃亡，否则我就让父皇封你当大将。”少女叹了口气道。

“逃亡不更应该招兵买马吗？”贺齐舟觉得有点奇怪。

“可你一看就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短命的。”赫连青青已经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低声叹道。

贺齐舟被一句话说到了痛处，不再理会赫连青青，加快步伐，三两步便进入毡房之内。

三人确实比昨日多了些活力，但冻僵太久，不太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恢复，贺齐舟为三人推宫过血后，要求赫连青青每日为三人煮上参汤恢复元气，然后说晚间还会替三人治疗一次，便径直离去。

“喂，你去哪里？你还没吃早餐呢。”见贺齐舟离开大帐，公主抓起那件狐裘，立即追了出去。

“我去洗澡。”贺齐舟不愿和公主多作纠缠。

“洗澡？不好意思，只有母后帐中才有澡盆，要不，我让母后她们回避一会吧。”

“不用。”贺齐舟不再理会对方，在冰面上飞掠起来，目标就是昨日连威等人取冰的地方。

湖面上的狂风依旧是能冻死骆驼般的冷，取冰的那处冰面上已经留下了许多两尺多深的冰洞，贺齐舟挑了处最深的，开始用遗落一旁的铁钎砸冰，随着冰块飞溅，很快便凿穿冰层，凝结的雾气瞬间涌了上来。

贺齐舟迅速地脱去外套、鞋袜，放入一旁取过冰的冰坑中，然后只余一条亵裤，纵身自冰洞中跃下。正午的阳光自冰层中射入，一具浑身都是疤痕的健硕身躯正一点点地向幽深的湖底沉去……

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贺齐舟觉得自己不能再向下沉了，约五十丈的水深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胸腹像是被完全挤扁了，感觉再下去一寸，全身的骨骼好像都要被挤碎！

贺齐舟双腿轻摆，让自己悬停于此处，心中默念口诀，由于外力的加压，华真功运行的无比流畅，真气顺畅地通过每一处郁结的经络、穴位，气海亦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容纳源源汇集而来的真气……

一柱香后，贺齐舟开始上浮，向那点光亮最盛的地方游去，直至顶破已经差不多结成半寸厚的冰层，一头蹿了出来，然后一大口泛黑的淤血呕了出来，冰洞里的湖水瞬间被染成血红。

“啊——周奇，你，你没事吧？”守在洞口的赫连青青一手捂着胸口，惊呼起来。

“我在疗伤。”贺齐舟知道公主跟了过来，只是简单回答了四字，深吸一口气后，便又向湖底扎去。

赫连青青却着实吓得不轻，自己不过是好奇这个英俊的白发男子究竟想干什么，见其入水整整约一柱香时间，已是十分担心了，若不是知道昨日连威的境遇，早就想下水救人了，然后欣喜地见贺齐舟上浮，没想到一出水就吐成一个血人。好在听贺齐舟说自己在疗伤，便将心事放下了一大半，耐心地替贺齐舟将冰洞边的衣物叠好，想了一下后，又飞速向营地跑去。

贺齐舟吐出积血后，心中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一下子回忆起何青山在明月宫教自己的练功法门，生父何青山经脉俱断仍能依靠华真功汇聚真气，当时在阴山明月宫时将近二十年摸索出来的诀窍告知自己，只是那时满腹心事，只是粗略听过，并不得要领，也没想到会用上，如今正是可以考虑重塑任督二脉的时候了！

这样的想法其实在密谷中也有过一次，想让自己的真气直接经过肌肉血脉接驳，但每每一运功，费尽全力也无法将真气灌入血肉，除了痛昏了两次，没有任何进展。那时只道是记错了何青山的诀窍，或是这种方法并不适合自己。但刚才出水的一瞬间，贺齐舟脑中一下子清明过来，知道自己的记忆没错，说不定在大湖深处真能做到自己父亲曾经完成过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