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外的数百人有的直接愤然离去,有些则准备喝了水酒、领了银两再走,顺便还能打听一下山上比试的经过,回去也好有个谈资。
虽然大多数人不甚满意,但秩序还不算太乱,可没多久便有人闹起事来,说是寒剑山庄不讲信义、仗势欺人等等,甚至还鼓动起众人冲入山庄,讨个说法,至少也得见识一下齐栩姑娘的风采。也有人不满,那些已经上山之人可以在山上喝酒过夜,为何他们就不行?
山庄下的人群足有五六百人之数,虽然大多是看热闹的,但其中也不乏真正想来招亲之人,那些不愿白跑一趟的经不住蛊惑,纷纷向山门方向涌来。
宇文禧已经安排了二十余名弟子守住山门,没得到长辈允许前,那些年轻子弟不敢出手伤人,只得全力用身体顶着,但经不住两三百人的上涌,被顶着一步步沿山道往上退去。
“兄弟们,再加把劲!来都来了,总得进山看个明白,可别被他们给忽悠了!”奋力往上挤的人群中,又传出鼓劲的声音。
“大师公,我们快顶不住了!”那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经得住这么多人同时用力推搡。
“大哥,要不教训一下几个闹得凶的吧。”一直负责守山门的老六提议道。
“听到了吗?他们要动手打人了!咱们还客气什么啊?”那些一直在挑动人群的家伙仍是不依不饶。
“已经得罪了朝廷,不能再开罪江湖了,你去问问齐姑娘,愿不愿意过来露个面,劝一劝。”赫连禧对老六说道。
“好吧。”老六立即返身向上掠去。
“诸位,山庄实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我已经让人去请一下齐姑娘了,大家稍候片刻,若再有人强闯,休怪老夫不客气了!”宇文禧蕴足内力的喊声在山门处轰然响起,直震得冲在最前的那些人双耳嗡嗡直响,果然在这一吼之下,停下了脚步。
“别听他的,来都来了,我们要比武!”仍是有人不满叫了起来。
“我和你比!”随着一声清叱,只见天上飞落一道白影,众人眼前一花,涌向山阶的人群中,有一名黑瘦的男子便被人提了起来,翻过二十余名山庄子弟后,落在了人群上方、宇文禧的身边。
白影落地,黑瘦男子身子悬空,衣领还被拽在一名白衣女子手里,貌若天仙的的白衣女子。
“哇……”人群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叹,好惊人的轻功!好好惊人的美貌!
“放开我,快放开我!”被提着的黑瘦男子身高尚不及飞身赶来的齐栩,又低了一级台阶,双脚始终无法着地,但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看到、触碰到身后之人。
“凭你也配来招亲?你不过就是土堂派来捣乱的一条土狗!”莺啼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白衣女子松手起脚,一脚将那黑瘦男了踹了下去。
看着黑瘦男子从山阶上滚落,挡在山道上的山庄子弟急忙向两边闪开;冲在最前、感到被愚弄的众多江湖好汉也不想拦下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学着山庄子弟的样子,向两边闪开,眼睁睁看着黑瘦男子滚落了数十阶台阶后被两个同伴拦了下来。
“大师伯,我已经知道山下动静了,不好意思,下来晚了。”许暮雪向宇文禧道了个歉,刚刚与贺齐舟抱得太久了,隐约听到山下有人吵着要上山的声音后,这才依依不舍地一分为二,贺齐舟原地调息恢复,而许暮雪则飞身下山。
许暮雪在半道上又碰到了六师叔,问明缘由,知是有朝廷走狗使坏,便加速下山,飞掠石阶之时,正好听那人鼓噪,便决定给对方一个教训。
“我就是比武招亲的齐栩,大家能赏脸赶来,小女子不胜感激,但刚刚我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所以只能向大家道个歉了,不好意思,诸位来晚了。”许暮雪对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深深一躬。
看着楚楚动人的齐姑娘,人群中顿时叹息声四起,也有零星大声祝福和想要看看新郎的叫唤,但再没有胡搅蛮缠,想要冲上山去之人。
“新郎与我一般年纪,武功比我要高,若不是山庄地方有限,我还是很想请大家上山的,大家如果真的看得起我,看得起寒剑山庄,那就喝杯水酒,就此别过吧!”许暮雪展现出大方豪迈的一面,再次诚恳地抱拳说道。
“好,那我就敬齐姑娘和寒剑山庄一杯!走,喝酒去!”有人倒也听劝,立即转身下山。然后更多的人也抱拳告辞起来。
周人大多豪爽,江湖人士更是如此,既然正主都说自己已经嫁出去了,新郎武功还高不可及,那还死皮赖脸待着干嘛呢?喝了酒就走!对了,银子别忘拿了,江湖人嘛,存钱的没几个。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故意走得很慢,多看两眼极端养眼的齐栩绝对是一件非常舒适的事,只是等齐栩姑娘上山之后,人群离开的速度便大大加快了,那些青龙寺的暗探也只能跟着出了谷地,若是还留在山庄附近,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青龙寺的标签吗?
……
贺齐舟总算不需要挤那上八人的小客房了,包扎好小腿伤口、稍加调息之后,便被请到了宇文凌云的院子,小雪来了之后,这里便成了小雪的居所,而今晚,则是新房的所在。
宇文凌云受了伤,比贺齐舟重了很多。贺齐舟替他看了看伤情,身边的伤药还有不少,取了一些给对方后,两人开始聊起分手后的故事。
宇文凌云的很简单,在布尔根城的十年之期一满,便回到了寒剑山庄,自己的父母见到重新振作起来的幼子后,迎来了短暂的快乐时光,由于有了那张面皮,一直留心着山庄的赫连长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接着便是小雪的出现。宇文冲霄决定全力帮许暮雪找到贺齐舟,为了替小雪掩饰身份,更因为被小雪的天姿打动,宇文冲霄便正式收下小雪为徒,可惜不久后就被赫连清风召去了京城,一战身亡。
贺齐舟的故事比较长,但都是不愿触及的往事,跳过这个、跳过那个后,居然比宇文冲霄说得还要短,等许暮雪打发山下群豪找到这里后,两个大男人竟然都无声沉浸在了悲哀之中。
“小雪,你来得正好,我还有点事,你们多聊聊。”宇文凌云起身告辞,他临时借居在哥哥的书房。
“谢谢你!师兄。”小雪看着有些落寞的宇文凌云说道,心中当然清楚对方是对自己有意的,但两人都清楚,自己(对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
“小雪师妹见外了,我走了。”宇文凌云微微一笑,挥手离去。重创了赫连长盈并未能给宇文凌云带来丝毫的快感,甚至感觉有点空虚起来,不堪回首的过往似乎在放过赫连长盈后便烟消云散了。
贺齐舟与许暮雪目送看上去有些落寞的宇文凌云离去,两只手自然而然地牵到了一起。
“没事吧?”许暮雪柔声问道。
“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刚刚是真气耗尽后的虚脱,现在好多了。”贺齐舟拉起小雪的另一只手,两人四目相对,在房内的圆几旁坐了下来。
“师父走时你在吗?”小雪低声问道。
贺齐舟摇了摇头,戚然道:“听骆玉说,李先生走时很平静,吊篮快要升到祁门山顶的时候,李先生见到了滚滚东流的广陵江水,然后似有所悟,道:‘死生不就如这潮落潮起吗?我曾踏浪而行,亦曾凭风遨游,此生又有何憾!哈哈哈哈……’随着笑声渐止,李先生就,就,就走了……”
许暮雪挣脱一手,拭去眼泪,哽咽道:“师父踏的是广陵江上最高的浪、乘的是金陵城头最烈的风……”
贺齐舟悄悄放开另一只手,黯然道:“小雪,对不起,听了张老太爷所说后,我和师父真的没有半分责备他老人家的意思……”
许暮雪一把抓住贺齐舟刚刚松开的手,道:“太爷爷留信给我了,他没有怪你们,是我误会了。这些年太爷爷过得很苦,他本应是世间最逍遥的人,可……或许那样他能少受一些折磨,我不怪你,你也别自责了好吗?”
“我……”贺齐舟心头一阵激动,那是这一年多来听过最动听的话了,相当于解开了郁结最深的那个心结。
“你哪来的面皮?好像是峨嵋的上品,和我说说华山一别后的故事吧。”许暮雪决定暂时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没想到贺齐舟的叙述沉重地让两人都有些受不了。
许暮雪的经历也足够坎坷,自从救出刘晏一家后,战事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随家人一路从肃州退到了土玉浑的海西郡,随着掌控的地域越来越小,姜琅与李浩的联军陷入了极其艰苦的困境。
为了召集分散在各处的牧民共同抵抗姜杉的进攻,许暮雪请命当了侦骑营的指挥,一直奔波于土玉浑各地,历经数十场苦战,已经在联军中赢得十分尊崇的名望。在得到贺齐舟身在北周的消息后,暂时放下军职,奔波数千里而来。
两人分享了离愁别绪后,感动得正要再次相拥时,屋外的小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恼人的问话:“贺公子、许姑娘,我们能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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