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秘人是谁
夜色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透过冰凉的水泥地面依然可以看见泛着黑灰色痕迹的车轱辘印。
当一个人的脑袋与地面保持平行,尤其是那双眼睛以及眼皮耸动着的时候,细碎的残渣灰烬直往里钻,眼液便止不住分泌。从人体结构方面包括重力因素剖析,脸面朝下爬着更适合液体流动。
这是一个不雅的姿势,像一条满大街可见的死狗一样,脆弱的碳基生物体征让他的肋骨轻而易举被打断,包括以至于黄昏时进食的波式意大利牛肉面混合着黄褐色的粘稠胃液,沾染在他臃肿的牛皮夹克上。剧烈的疼痛感经由传感神经汇集于大脑的电讯号处理分区,为避免过度疼痛导致的身体无意识的挣扎致使更大的内伤,脑神经迅速切断了某些功能。
他半昏迷半清醒,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哪里。眼皮耸拉着,睫毛如一棵棵大树,旋转着朝他压来。想要躲避的念头刚升起来,鼻孔中忽然嗅到强烈的腐臭味,肉脸上被不知名的东西舔食着。温热的液滴混合着划过的长舌拉拨得眼角向上,更使得他有了些看见光明的缝隙。
塘古路早在十年前,也就是2022年的早春秧苗还没长开的那段日子,由于老旧城中村年久失修的破柏油马路实在破旧不堪,坑坑洼洼的,行人走在路上经常磕磕绊绊,车辆则是叮叮当当乱晃。交通的不便让许多出租屋的生意受到了影响,连着以前几个烂铁皮厂房改作的仓库闲置了下来。不几年的光景已是越发颓败冷清,直到前两年拆字令、扩建令颁布不久,本地人乔迁新居,许多外来客、无业游民便鸟兽离散。
老旧的低矮棚户区以及墙皮剥落的四方砖混老楼里不时传出的野猫发情的鬼叫声,在昏暗的路灯下萦绕着迟迟不散,相隔几十米更难得一见人去楼空的窗子口透出光亮,让依然寄居于此的绝少数人夜里不敢随便溜达。不是害怕隐于角落里的鬼鬼祟祟,而是人们天生习惯了光明,便再难适应黑暗里的一无所知。
他已经捕捉到了一丝光亮,准确的说法是水泥地面上的一小块玻璃碎片反射出的点点微光,让他的眼睛眨了又眨用力挤出了不少灰尘粘液。这让他好受了不少,连忙侧头朝一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间隔极宽的大眼,黑暗中闪烁着莫名清冷的幽光。
一阵酥麻剧起于脚后跟,紧接着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一记战栗,他惊醒了不少。是不是被那幽光骇的,反正心里并不是那么忐忑不安,或许像植物人不会害怕一样,初始也没有什么内心多余的感觉。这会儿多多少少又不同了,当他感到脑子能够想一些事情的时候,那种后知后觉需要做出反应的心理生了出来,时间上可能仅仅是几个一秒。
然而在他侧头之后,有两只泛着幽光大眼的家伙早已退到一旁,使劲伸着它的短粗脖,呵嘞呵嘞的动静从嘴丫子喘了出来。
呜咽的凉风刚穿过破口的窗洞。
卷曲着腰背的身影忽然蠕动起来,先是伸出双手窸窸窣窣的沿边缘试探,大腿则缓缓收缩蓄力。
此时视觉渐渐适应了部分黑暗,他微不可察的吸入大口空气,手指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一个坚硬的长条状物体,有拇指粗,外壳冰冷粗糙,似是一截不大长的钢筋。
剩下的事自然有了一丝侥幸,他果断的抓握住钢筋条往脑袋上方向四周挥舞了几圈,料想的触及声并没有,反而用力后导致胸腹上强烈的撕裂般疼痛,他紧咬牙关极力克制,终于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
或是打破了某种平静。
嗬嗬的低沉声再次传来,像某种犬类龇牙咧嘴吓唬人时的鼓噪声。
这正好应了一个常识:闻声辩位。他来不及细想,因为瞬间察觉到眼前的隐约物体离得真的不远。也搞清楚了一点,自己手臂挥腾的空间极其狭小。
漫长的等待也可能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黑桃尖”是他刚刚闪过脑海的名字,嗯,不怎么准确,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其它证明来佐证这是绰号还是代号!毫不夸张,他现在根本记不得自己的长相。
暗夜的朦胧掩盖了一些焦灼,只见他强撑着换成蜷缩的姿态,使得身体薄弱的胸腹部被大腿和手臂保护着,侧身向上的右手依旧微微抖动的握住铁棍。
另一边的家伙摆动着方头大脑袋看向不远处,那里似乎有什么吸引着它。
黑桃尖缓了口气,趁机扫了眼目力所及的空旷地带,当下似乎是一个废弃工厂,左近有几台机床模样的设备。更远处则是因为光线微弱的关系,不知具体还有什么。
在此刻的处境下起身并不明智,断掉的肋骨已经让他疼痛难忍,起身只怕会白白浪费体力,更不可能做出有效格斗。当然,得是他之前就会格斗术。脸上的血迹被那家伙舔去不少,内脏出血的征兆得到了模糊的猜测,他想到自己可能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这时脑子里瞬间冒出了犬类动物的身体构造图,以及它们的生活习性。
再这样对峙下去很危险,黑桃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疼痛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他必须立即迅速治疗。他的时间不多了。
冥冥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不要掉以轻心,他抓不住这种确切的想法,只是怀着本能的谨慎。
他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惊慌失措,也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落荒而逃,那种预感使他明白,那样做的人真的会死。可现在最大的困惑却是一条野狗真的会要人类的性命?他不想搞懂这个问题的答案,尤其是在当下的境况中。
人类也有着动物的天性和本能,在确定了道德救不了自己性命后,钢牙、利爪、铁棍儿才是真真的正义。
黑桃尖忽然动了,他果然会一点功夫吧!
只见他一个滚地葫芦,也不知怎么做到的,起身的间隙便解下了牛皮夹克拿到两手间,真像一位英勇的斗狗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