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长时间?”南阳城中,接到李岩派人送来的消息,唐王朱聿键和南阳知府郝文彦都很吃惊。
说好的由李岩率军抵挡孙传庭几日,等到禁卫军筋疲力尽之时,南阳守军再趁机杀出,里应外合和红巾军一起大破孙传庭。而现在,从禁卫军进攻开始,也还不足一日时间,那李岩竟然就撑不住了!
“大王,郝大人,孙传庭必定压上了所有兵力攻打李公子大营,才能逼得李公子派人求援。所谓救兵如救火,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犹豫啊!”关键时刻,宋献策的作用显现出来了。
“大军无故出城,必然会被孙传庭怀疑,从城门到反贼大营足有十五里,现在召集军队出城未必来得及。”郝文彦疑虑道。
因为事先商定好的过几日再发动,城中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南阳守军中的很多军官虽然被收买,但也不是说让他们去杀禁卫军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动手。毕竟唐王府护卫虽然精锐,也就不到千人而已,不能只指望这千人去大败强大的禁卫军吧。
“派人给孙传庭送信,就说本王欲带大军出城助他破敌。”朱聿键却很果断的道。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硬着头皮干了。毕竟若是李岩大军真的被孙传庭击溃,等待自己的也没好下场。
朱聿键当即下令,调集三千兵马,押运着大量草料,扮做运送粮草补给的车队,去袭击禁卫军的营地。而朱聿键自己率领王府护卫并剩下来的兵马,以“协助”孙传庭破敌为名,率军出城。
“袭击禁卫军营地之事事关重大,干系着此战成败,必须由胆大心细之人领兵才行。”朱聿键沉吟道,遍看左右,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
“大王,我看郝府尊就可以。”一旁的宋献策道。
“嗯?”朱聿键和郝文彦皆看向宋献策,特别是后者,更是恨不得把宋献策宰了。他堂堂一个四品知府,岂能涉险去做这样的事?
“王爷,非是下官推托,下官实在是不通军务,不懂得如何打仗啊?”郝文彦连忙道。
“郝府尊不需要懂得打仗,只需要能帮着赚开禁卫军营门即可。打仗的事自然有其他人负责。我听闻禁卫军素来军纪严明,也只有郝府尊的身份,才会使禁卫军毫不怀疑的打开营门。”宋献策解释道。
“要不郝大人就辛苦一趟?”朱聿键对郝文彦道,心中也认定这是一个好办法。
“好吧,我去便是。”郝文彦哭丧着脸道。谁让自己一开始就劝说唐王造反呢,自己酿下的苦酒自己喝吧。
郝文彦带着朱聿键亲自调拨给他的两百王府护卫,再加上两千八百南阳守军,押着一百多辆大车,扮做输送粮草的车队,开东门向着禁卫军营地而去。
临行之前,朱聿键搬出了王府的藏银,重重犒赏了这些士兵。而将领军官们也纷纷表示,愿为唐王效力。
禁卫军大营位于南阳城东南十五里,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时间,郝文彦才带着队伍来到了禁卫军营地前。
孙传庭率领大部分军队去进攻红巾军大营,自家营地留守军队也就千余人。可即便如此,仍然戒备甚严。不过防备的方向是在红巾贼一侧,对南阳守军却没有多少堤防心理,毕竟大军是来救援南阳城,有什么必要戒备南阳守军?
即便如此,守营的禁卫军官兵也按照惯例令车队止步!
“这位官爷,我们府尊亲自送粮草补给来了,麻烦开门放行。”一个衙役跑来,笑呵呵的对守门的禁卫军军官说道。
“送粮草就送粮草,怎么带领这么多军队?”禁卫军军官狐疑的问道。
按照大明规矩,客兵奉命行军的时候,粮草供应都应该由所经之地提供,自己并不需要携带补给。而孙传庭手中有皇帝调兵的圣旨,理当享受这种权力。而且禁卫军又是来救援南阳城,由南阳提供粮草补给也是理所当然。
“那个,不是怕被红巾贼抢走了粮食吗?”那衙役擦着额头的虚汗,赔笑道。
“我看是你们那个府尊大人怕死吧。”禁卫军军官冷笑道。
衙役陪着笑不敢接话。
“粮食就放在这里吧,我已经通知了营里,会有后勤官派人接收。至于你们护送粮草的军队,禁止进入营中。”禁卫军军官道。
听了那衙役的回报,骑在马上的郝文彦微微点头,没有多话,事情早在他意料之中,想进禁卫军大营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至于这衙役,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了片刻,一队禁卫军士兵从营内走出,为首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到郝文彦马前抱拳行礼:“禁卫军后勤千户范大明见过府尊大人。”
郝文彦微微抬手算是回礼:“范千户快清点一下,咱们快点交接,这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实在受不了。”
范大明了然的点点头,附和道:“是啊,今年冬天真的很冷。因为军律所限,不能请府尊大人入营喝茶,还请大人见谅。不过这等小事,怎么还劳烦大人亲自来一趟?”
堂堂知府,正四品大员,在普通百姓心中,已经是天一般大的官了。范大明虽然是千户,可以前也不过是个陕北普通农民而已,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一个知府站在一起谈笑自若。
郝文彦摇了摇道:“不妨告诉你,若本官不亲自押运的话,能到这里的粮草就没这么多了。”
范大明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郝文彦说的是对的,以大明官场雁过拔毛的陋习,若是郝文彦不亲自来的话,这些粮草必然会被贪污很多。
“郝府尊有心了!”范大明拱拱手表示感谢。
“兄弟们快些清点,好让郝大人早点回城。”范大明冲着手下喊道。
“是!”稀拉拉的回应响起,禁卫军们很快清点好了数目。
也没什么好清点的,一小半装的是粮食,剩下装的是柴禾草料。特别是柴禾草料,根本就没法统计,只能论车来算。
“共二十车一千石粮食,再加上九十车草料,下官已经清点完毕,无误。”范大明笑着对郝文彦道。
郝文彦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麻烦营中给烧些热水,等我手下吃过干粮后便回南阳。”
谷/span“这是自然。”范大明答应着返回了营地。
郝文彦一声令下,三千人就在距离禁卫军营门百余步处就地休息,有的拿出干粮开始啃了起来。
禁卫军大营,范大明指挥着手下把粮车和柴车分类摆放,因为已经到了饭点,还需要给前线作战的将士运送做做好的饭食,暂时抽不出人手把粮食和草料从车上卸下。即便如此,范大明仍然没有忘记吩咐人烧些热水,给营外运粮的郝府尊一行送去。
“郝府尊人还不错,为了防止手下克扣钱粮,亲自押送来此,老刘,你烧上两个菜,弄一壶酒给他送去。”范大明吩咐道。
“好嘞!”一个胖乎乎的伙夫满口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
“要我说这南阳府早晚会被咱们禁卫军拿下,到时均田释奴,陛下会重新委任官吏,那什么郝府尊肯定会被罢官,根本用不着对他这么客气。”有手下对郝文彦道。
范大明摇摇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现在人家辛辛苦苦给咱们送来粮草,总要客气一二。”
“咦,怎么这么多烟?”就在此时,一个伙夫突然说道。
范大明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赶忙从伙房出来,就看到摆放草料的地方烈火熊熊燃起。
“走水了!”营中有人大呼小叫。
“别慌,都别慌,大家集结起来,分出一部分人去拿水桶灭火,另一部分拆了草料周围的帐篷,弄出隔离带,防止大火蔓延!”范大明急忙喊道。
两万人的大营,光是各种马匹就有七八千匹,每日所需草很多,这些草料都堆在一个地方,若是都被烧了,军中的战马就会没草料吃,想到这里,范大明就头皮发麻。
“喂,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救火!”一抬头看到几个人向着自己走来,范大明连忙喝道,然后才发现不对,这几个人穿的衣服并非营中士兵。
“来人......”范大明身体连忙后退,大声喊道,然而刚刚喊出两个字,面前的人抬手便扣动了手弩,一支利箭正射中范大明喉头。
“砍了这个当官的人头,回去换赏银,其他人再放几把火,然后咱们就躲起来,等着府尊杀入营地。”
范大明最后的意识消失前,听到这样一句话,恍惚中看到这些人拿刀枪向着只有菜刀擀面杖的伙夫们砍杀而去。
他们到底怎么进的大营?范大明脑海中闪现出这个想法,随即意识便完全消失了。
怎么进的大营,自然是藏身在柴草车中。
这些车都是特殊制作,车底有暗格可藏人,八十辆草料车,藏了也有八十人。就这样躲过守门士兵检查,被带进了营地......
“起火了!”郝文彦正坐在马扎上揉着火辣辣疼的大腿,突然有手下指着禁卫军营地叫道。
郝文彦连忙站起来,看向营地,果然就见营地中黑烟滚滚,伴随着还有阵阵惊叫。
“快集结起来,跟随本府救火!”郝文彦大声喝道。
随着他的话,两千余士兵迅速起来,拿起刀枪跟着郝文彦身后。
“郝府尊,营中走水了,兄弟们正在救火,还请你们后退。”守门的禁卫军军官对郝文彦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让我们进营救火,要是大营被一把火烧了你负得起责任吗?”郝文彦厉声道。
那禁卫军军官摇摇头,他自然负不起责任,但若是放郝文彦等外人入营,他等于是违背了军律。
郝文彦还要再说时,突然从他身后窜出一条大汉,不由分说的一刀向着那禁卫军军官砍去。
事起突然,那禁卫军官根本来不及躲闪,匆忙用胳膊去挡,咔嚓声中,一条胳膊被当场砍下。
郝文彦连忙后退,他认出了那大汉是唐王身边的一个亲卫。既然已经打起来,就用不着自己了,还是躲起来为好。
“他们是敌人,杀!”禁卫军官仓皇后退,口中厉声喊道。
“孙传庭造反了,奉唐王之命捉拿孙传庭,兄弟们杀啊,杀进营地,抢钱抢粮啊!”唐王府的护卫们大吼着,勇猛的向着营门冲杀过去。
郝文彦手下的其他士兵原本还有些犹豫,因为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郝文彦、唐王朱聿键联合红巾军造反的事。但他们知道,在南阳府,唐王最尊,再加上营地中钱粮的诱惑,很多士兵不由自主的举着武器跟着杀了过去。
营门处虽然有守军,但事起仓促,再加上营地内失火,很多士兵已经放下武器准备去救火,没想到这个时候营外的“友军”突然杀来,根本就没法抵挡。
留了兵力防守后方后,孙传庭只带了两万二千人南下,其中两万正在攻打红巾贼大营,看守营地的只有不到千人。在孙传庭看来,没必要留太多军队守营,因为周围除了自己正在攻打的红巾军就没有其他敌人。而且拥有三千骑兵作为哨探,方圆数十里的情形尽在孙传庭掌握中,若是有敌军敢袭击营地的话,绝对瞒不过,到时只要命骑兵突袭拦截,就能把袭营的敌军给击溃。
若是正常对战,郝文彦这三千人根本不可能是留守禁卫军的对手,哪怕只有千人。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了。然而在阴谋之下,却成功的攻入营地中。
很多正在休息禁卫军士兵先是听到失火,都拿着水桶去救火,手里根本没有武器,然后郝文彦手下杀来,很多禁卫军士兵根本来不及去拿武器。有些拿了武器,仓促间也失去了指挥,形不成系统性的抵抗。
至于各自为战的抵抗,在有组织的敌军进攻下,根本构不成多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