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街垒营堡

在南京城和皇帝的军队相持，坐等江南各地共举义旗和皇帝控制区域内乱，这便是袁崇焕深思之后的对策。

整个策略非常保守，却也是无奈的选择。因为到了现在，袁崇焕也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南京内城太过坚固，洪承畴清除了内城的士绅勋贵以后，发动全城百姓守城，其上下一心，再加上皇帝亲率援军到来，想攻破内城几乎不可能了。

率主力出城拦截皇帝援军，围城打援？

袁崇焕很想做这样的选择，若是能主动出击击溃皇帝亲率的援军，哪怕攻下内城也是早晚的事。但是朱由检选择了主力沿着长江南岸道路进军，而袁崇焕的部下占领了大部分外城，唯独幕府山以北的观音门没能攻下，袁崇焕若是出兵拦截皇帝援军的话，洪承畴必然会从观音门出兵，攻打袁崇焕大军之后，到时便面临着禁卫军的前后夹击。

至于撤退，袁崇焕更是不敢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撤退的话，必然会被禁卫军追击，很可能会造成全军溃败的局面，古往今来，多少次进攻方的溃败，都是在撤退时导致。

袁崇焕清楚自己的部下并非什么精兵，根本做不到退而不乱，而且长江水道控制在禁卫军手中，到时禁卫军能够通过水道运兵截击，溃败是必然的事！

进退不得，那么只能选择相持了。袁崇焕相信，大势在自己这边，相持的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而就在一日后，袁崇焕接到情报，湖广缙绅卢德全、何孝义等率领家中僮仆造反，杀入了长沙城中，抓住了到长沙巡视的湖广巡抚魏光绪，在士绅们的逼迫下，魏光绪不得不宣布湖广举义，宣布支持江西，从此听从监国朱由崧调遣。

于此同时，在武昌的湖广总兵许成名也举旗造反，做出了和魏光绪同样的选择。短短数日，靖难军的势力扩充到了整个湖广，实力迅速增加。

监国朱由崧已经下旨，封魏光绪为太子太保、左都御史，总督湖广军政，同时加封许成名为左都督湖广总兵，命其率湖广兵迅速沿江而下，支援江西。而卢德全、何孝义等士绅都被调入江西朝廷为官。

“诸位，湖广选择了归顺监国，许成名很快便会率数万湖广兵赶来南京。”袁崇焕笑着对众人道。宋进等闻言皆兴高采烈，开心不已。

“湖广易帜意义重大，没了江西湖广的粮食，江东四府今年春天必然会出现粮荒，用不了多久，江东便会出现动乱。”钱谦益笑呵呵道。钱谦益是江东常熟人，自然清楚现在的江东是什么情形，江东大部分田地都种了桑树棉花这样的经济作物，粮食根本不够吃的，每年都需要从江西、湖广购买大量粮食。

而现在，江西湖广都在靖难军控制下，没了粮食来援，江东四府必然出现粮荒。没有吃的，必然会乱，到时便均田也不好使。皇帝统率的援兵绝大部分都是江东人，江东动乱的消息传来，这些军队必然士气低落！

“阁部，诸位，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攻下内城！”大将军宋进笑道。

在场的诸将也都笑了起来。

“恐怕还不止这一个好消息，湖广既乱，浙江、福建等省呢？恐怕动乱也为时不远。”黄立阴恻恻道。

“阁部，张先生从徽州府回来了。”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来报。

袁崇焕愣了一下，张溥怎么回来了。

“请他进来。”

“张溥拜见阁部！”

“先生免礼，不是让先生负责徽州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袁崇焕问道。

张溥道：“徽州局势已定，府县都已经完全在咱们控制之中，阁部不用担心。在下之所以回来，是听说了南阳之战孙传庭大败的事情。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便赶忙回来和阁部商议。”

“哦，先生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袁崇焕道。

“先前因为禁卫军的战绩，天下皆因为其强大，明知道皇帝暴虐也不敢反抗。而现在孙传庭大败，皇帝在南京断了后援不说，天下人也认识到了禁卫军并未想象中的强大，只要咱们加以劝说，各省士绅必然会起来反抗皇帝加入监国一边。

阁部，我想发动整个复社的力量，在江南各省发动起义，号召天下人起来反抗皇帝暴政。这便是我回来的目的。”张溥郑重道。

身为复社领袖，张溥有着勃勃野心，而苏州兵败让他感到非常耻辱，现在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天如先生说的是，阁部，咱们不能坐等，应该主动派人往各省，联络各地士绅！”黄立也兴奋道。

袁崇焕缓缓点头，认为张溥说的很有道理。

“先生准备怎么做？”袁崇焕问道。

“若是阁部同意的话，我准备亲自前往浙江，在浙江有很多复社同仁，我想劝说他们举义，同时劝说浙江军队举事，若是能占据浙江，便可从浙江向江东发动进攻。皇帝抽调了江东八万军队，江东四府现在兵力空虚，到时拿下整个江东，皇帝手中的江东军队必然大乱。”张溥道。

“等你到浙江，再举义，再占据整个浙江，没有数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到时恐怕南京的战局都已经结束了。”大将军宋进吐槽道。

“我可以先写信给浙江复社同仁，派人快马送去，这样等我到达浙江便可立刻发动。湖广的例子在，浙江全省举义也费不了多少事，根本用不了数月时间。”张溥自信满满道。

在袁崇焕手下，只是被当做跑腿的，根本进入不到核心，这让张溥很是不甘。所以他想亲自前往浙江，若是能顺利的话，必然能掌控整个浙江，到时再发兵打下江东，到时自己掌控的力量恐怕不在袁崇焕之下，在监国朝廷中必然能占据重要地位！

“好，如此就辛苦先生了！”袁崇焕直接答应道。对张溥的小心思，袁崇焕自然清楚，但并不在意。人都有野心，有野心才有动力，只要张溥能帮助拿下浙江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得到袁崇焕的同意，并且拿到袁崇焕亲笔写的书信，张溥便有代表江西的资格，当即便急不可耐的离开了南京。从南京一路向南，经过宁德州便能进入浙江，快马加鞭的话不需几日便能到达。

黄立也趁机请命，返回福建发动士绅起义。袁崇焕想了想拒绝了，只让他写几封信给相熟的士绅，连同南阳孙传庭兵败的消息一起送往福建，因为黄立身份远不如张溥，不过是泉州黄家庶子，而泉州黄家早已被李彦直连根拔起，黄立便是返回福建，也起不到太多作用。

接下来时日，袁崇焕开始部署防御。既然决定相持，就不会再进攻内城。但却要防止禁卫军从内城向外城发动进攻。毕竟有了八万援军，洪承畴手下军队急剧增加，肯定有把己方赶出收复外城的想法。

“禁卫军有内城城墙，咱们不攻破城墙无法攻入内城，但是他们却可以通过内城各处城门直接进攻外城。现在攻守相易，咱们反而要小心提防他们的进攻。

所以必须多修堡垒，特别是在内城各个城门外修筑堡垒，派重兵进驻，防止其出城袭击。

传令下去，征调外城全城百姓，以外城各处大宅为基础，迅速修筑营垒。外城各街道上都修上街垒，挡住其进兵道路！

我要把整个南京城都变作战场，皇帝和洪承畴若是来攻的话，那就和他们打巷战，看谁耗得过谁！”袁崇焕恶狠狠道。

正面作战的话，袁崇焕没有太多把握能击败对方，毕竟对方现在兵力相加超过了十万，其中精锐也有两万余人，想击败对方并不容易。

但若是修好街垒营堡的话，守住还是没有问题，对方若是进攻的话，会损失很大。

“这大冬天的，想修筑街垒营堡并不容易吧，再说哪里弄那么多砖石木材啊？”黄立疑问道。

“没有砖石，那就就近拆房，拔掉房屋院墙，用来修筑街垒！”袁崇焕断然道。

“这样会苦了城中百姓。”钱谦益悠然叹道。

“大战在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袁崇焕冷然道。慈不带兵，身为统兵多年的督抚，不管是手下士兵还是百姓，在袁崇焕眼里都只是数字，只要能赢得战斗，死掉再多的人又能如何？

随着袁崇焕一声令下，整个外城都动了起来，无数的百姓被军队驱赶出家门，冒着寒冷开始修筑街垒营寨。一家家房屋被军队下令拆掉，拆下来的砖石木料用来修筑街垒。被拆掉房屋的百姓嚎哭不已，却丝毫没有办法。手持利刃的军队面前，让这些孱弱的百姓根本就不敢反抗。

既然选择了扒房拆屋，趁机抢劫也是难免的事，虽然袁崇焕一直强调军纪，但是他手下毕竟不是什么精兵，不管是原先的江西兵，还是原先造反的反贼，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抢劫奸淫掳掠之事根本就无法避免。而军队一旦兽性被激发，根本顾不得很多，到后来，哪怕士绅的庭院，甚至已经投降的很多南京勋贵们的产业，都遭到了士兵们的抢劫。而对这种情况，袁崇焕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够快速修好街垒营寨就行。还是那句话，百姓士兵们在袁崇焕等人眼中不过是数字而已。

城外反贼军队的异动自然瞒不过内城的洪承畴。站在城墙上，看着骚动的外城，洪承畴一时间搞不清楚反贼到底在干什么。是引诱自己出击好趁机攻入城中？

仔细想过之后，洪承畴放弃了派军队出城进攻的想法，皇帝正带领大军赶来，很快就会到达南京城，这个时候还是稳妥一些好。先堤防反贼拦截袭击援军，接应援军入城，至于其他，等到以后再说。

在洪承畴看来，只要朱由检率援军入城，反贼将再无攻下南京的可能。所以袁崇焕唯一的机会便是击溃援军，或者在援军到来之前攻入内城。所以外城的动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

因为长江南岸道路崎岖，手下军队数量又多，担心反贼会袭击，大军走的速度并不快。袁可立非常小心，派出了大量哨探探查敌情，特别是那些山丘，为了防止反贼在山中埋伏，不探查清楚敌情，就不轻易通过。

因为袁可立清楚，自己的部下除了五千精锐，剩下的都是刚刚成军不久的农民，若是遭到袭击的话，很可能出现崩溃。

镇江到南京一百里的距离，大军足足走了四日，每日行军不过二十多里，简直慢到了极点，可见袁可立之谨慎。

好在始终没有遇到袭击，正月十五大军出发，正月十九日总算到了观音门外。

看着面前高大雄伟的南京城墙，朱由检感慨不已。从去年春天从北京出发，以南巡祭祖的名义，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总算是走到了南京城！

然而刚刚进城，便接到一个噩耗，湖广反了！

“湖广巡抚魏光绪作乱，在武昌的总兵许成名也跟着作乱，湖广各府皆宣布从逆，现在整个湖广都失去了控制。”洪承畴语气沉重的道。

湖广叛乱，江西湖广反贼勾连起来，实力越来越庞大。反贼有了源源不断的援军，而己方，孙传庭新败，其他禁卫军都远在边疆！即便是其他各省还有军队，但还值得信任吗？

“叛乱便叛乱吧，逐个平定便是。”朱由检淡淡道。因为心里早有思想准备，听到噩耗之后，朱由检并未想象中的慌张。先击败南京的反贼，守住南京再说！南京在手，和江东连成一片。再从容出兵进攻江西！

“臣先前误判了敌军动向，以为袁崇焕使出了诱敌之计，好趁机出兵攻打内城，便没有出兵，以至于反贼趁机在外城修筑了大量街垒。现在想把反贼驱逐出外城，恐怕并不容易。”洪承畴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