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三兄弟,大哥吴令然,就是和嬴政下棋都敢敲棋子的那个商贾,二弟则是主管吴家农庄,三弟则酷爱先祖吴起的兵法,好些拳棒,在庄中年轻一代小伙那里很有威信。
兄弟三人都是侠肝义胆,吴家做生意几十年的积蓄额,一大半都填到了大梁的内库中,兄弟三人却混不在意,只是想尽办法要多搞些钱,多救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
此次黄河大水,吴令然比说好的时间晚到了农庄将近十日,卖的货品赚的钱,也远远比预想的少。
只是吴家老二和老三,却都看出来了,素来除了下棋,什么喜怒都不放在心上的大哥,此次回来,心情那是格外的好。
走路带风,说话含笑,要不是大哥素来是端正之人,吴老二和吴老三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大哥老跑咸阳和大梁的商路,在咸阳城,有了关中小娘的相好了。
眼看再有三日,就是月圆之夜,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是魏地新生父母,最担惊受怕的时候。
吴家兄弟三人坐在大厅中,听到了庄中不是传来孩童的哭泣声,都是面色凝重。
现在光是吴家庄,就有将近四百婴儿了,远远超过了正常的比例,每日庄中,都是婴儿的啼哭声不断,吴家大宅外的晒麦场上,更是一排排的尿布晒着,五颜六色的看着很是醒目。
三兄弟中,老三脾气最是直爽,今日大梁城郡守的亲信,以观看农桑之事的名义,闯入了吴家农庄中。
看到了五颜六色的一片尿布,那个差人头领的眼色一下子就变了,还是吴老三塞了几两金子,才把人打发走的。
只是此次大梁郡守的亲信,态度和前几次已经有些不同了,细微之处颇见强硬,眼看按照惯例,明日开始就是整个魏地大索婴儿之时,兄弟三人胸中不安,才有了此次族会。
“大哥,魏咎的那个郡尉说了,这次黄河大水,就是因为祭品献的不够,此次三百童男童女,只怕都还不够,要五百人,还问了好多,为什么我们府中有那么多孩子!’
“大哥,要不是大哥总是和我说,小不热则乱大谋,二牛子他们,当时在一边听了都要动手了,二牛子去年夭折了个孩子,那么硬的汉子,足足哭了三天,抢孩子往河里扔,这不就是逼着那些父母们反了吗?”
吴老三说到这里,已经四旬的人了,还是双目喷火,一双拳头捏的咯嘣蹦的响,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老三,造反的事情也能乱说的?魏家兄弟确实不是东西,只是大哥不是说过了,敖呗,咱们用钱熬,用钱救人,我就不信了,此地的事情,陛下和殿下真的会不管。”
吴老二是兄弟三人中最为老实的一个,庄中的杂事,都是他在料理,四旬的汉子了,一肚子心事,到了口边,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声的叹息。
“二哥,别叹气了,从昨日收了几个东郡来的年轻夫妻,就听着你叹气不断了,知道庄中那点存银也是越来越少了,只是人,咱们还是要救的啊!’
“不是算算够了,三百多个孩子,一人二十金,加上下打理的,一万金,刚好大哥这次赚了点,这个数字能够,凤儿说了,就是苦点,也不能推着人去死的!她把家中的绸缎衣服,在大梁又卖了几百金,一会我亲自给你送去!”
吴老三口中埋怨二哥叹气,看着吴老二鬓边的白发,好像比上个月又多了不少,还是心中心疼,知道二哥是操心金子的事情,想放点好消息让二哥舒心一些。
“哎,老三,凤儿贤惠,我和大哥都知道的,只是今日,大梁东边,一口气来了三十几对夫妇,带了四十个孩子,说是大梁之东的乡村,已经有郡守府衙的人把人多的村庄围住了,他们是打了人,逃到了咱们这
里的!”
“还有,我听说,大梁城郡守府放出消息,这次一个孩子,恕婴费要四十金了,要救的人多了,算算最少要一万六千金的样子,这次黄河大水,本来庄稼收成就不好,咱们府中,全部算上去,一万两千的金子,剩下的货凑凑,凑个四千金,还不知道郡守府衙的人要不要!”
“这其中还有下次做生意的本银,没本钱,大哥跑不了商,下个月怎么办,下个月怎么办!”
吴老二说到这里,急躁的嗓音都嘶哑了起来,议事大厅中,几个吴家的管家,知道二老爷说的都是实情,想想这一关确实难过,一时间无人能开口多说什么。
“要不,救不了的孩子,咱们暂时还是不救了吧,几位庄主,这新逃来的人,攻击差役,已经等同作乱了,这些人留着是祸患啊,咱们也不卖他们,只是劝着人走,先把庄主子弟的孩子护住吧!”
“是啊,赵管家说的对,我听庄户说了,郡守府邸的人,几日前起就骑马围着咱们的庄子转了,魏咎只怕早就盯上我等了,现在风头紧,大梁四里八乡的,上万百姓都是咱们照拂的,老爷,老爷本事再大,也不能和郡守硬顶啊!”
吴家农庄两个管家一起开口,吴老三听到他们要赶人走,气的眼睛都凸了出来,正要出声呵斥,仔细想了想,好像除了此法,真的别无其他办法了。
赶人走,省点钱,先撑过这一个月,下个月,只能听天由命了。
“放肆,一派胡言,我吴家起于孔圣之乡,哪里有将爱护孩子的父母,推到豺虎之前的道理?我是不能和郡守硬顶,可是天下间,不怕魏咎兄弟的,可有的是人!”
“此次西去,你们不是总在追问,为什么我回到庄中,看着不同的样子?我就告诉你们,此次去咸阳,吴令然认得了几个,天地间最是顶顶的男儿,他们答应了,以后魏地,不是,是天下,再不会有残献祭童男童女之事!”
“我等何必在这里焦躁,那几个大人说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赶到此地的,那就定然会到来,让以后的魏国旧地,人人再无现在每月的焦躁了,让年轻男女,再不会恐惧子嗣被献祭,而不敢成亲了!”
吴令然说到这里,想到了黄河大船上,那对父子伟岸的身影,声音都不由得哽咽了,他目视大厅外的天幕,眼中有光在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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