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萨尔内政局是炼狱级的烂摊子。如果要用最简单的话来形容这里的情况,杜桑德会选用上辈子自己在电视剧里看过的一句俏皮话来表达。
这鬼地方穷到小偷进来都得哭着留下五个便士,然后抹着眼泪帮他们把门重新锁好。
根据埃斯科瓦尔局长命令手下拿出的账本数据来看,距离本财政年度还有两个月时,整个纽萨尔内政局事实上已经破产了。
所有雇员的工资都必须拖欠至少三个月才能支付,这在纽萨尔内政局已经不是什么“问题”而是“老规矩”了。按照埃斯科瓦尔的说法,这个规矩从他上任之前就开始了。
奥林每年拨给纽萨尔内政局的一百一十万金镑拨款中,有五十五万金镑会直接以二十五年期帝国战争国债的形式下发。
这些帝国战争国债是帝国维持和同盟战争的一向重要举措,同时也是内政局作为帝国行政部门的一个重要责任。
拿着五十五万金镑的二十五年期战争国债,埃斯科瓦尔一开始还有些发愁这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但后来他才发现,至少自己的前任局长已经给他铺平了一条安生的道路。
战争国债用于支付所有雇员三分之二的固定工资,而为了补偿这些总部雇员的“自我牺牲”精神,内政局内部开设了免费食堂供大家喂养自己的家人,同时还会在每年准备天气寒冷的季节时,直接向大家发放五个月的煤炭。
剩下的大约二十万金镑的战争国债则根本没有地方能够接受,它们被存在了内政局的金库内。
饿不死,冻不着。而且还有三分之一的收入能够稳定进入雇员们的口袋,这才勉强让内政局的工作人员们忍耐了下来。
这一忍,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里,内政局的三分之二战争债券发放规则一直没有变化过,但煤炭和食物的价格却在持续上涨。二十年前,喂饱全局上下所有雇员和他们家人的花销并不算太大。五个月的煤炭也并不怎么昂贵。但现在……为了维持食堂和取暖燃煤的购买,内政局不得不持续向外界借款,并且承诺以第二年的拨款偿还。
这是个饮鸩止渴的方案。但埃斯科瓦尔局长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和二十年前相比,奥林给纽萨尔内政局的拨款只增加了不到15%,而煤炭价格却上涨了四倍,食品价格上涨了一倍还多。巨大的支出涨幅让内政局的经济彻底难以为继。
好在行政部门的威严还是有的,而且再过五年,战争债券就可以兑现了。埃斯科瓦尔局长到处用自己灵活的底线融资借款,勉勉强强还能维持现状,但要再有些什么作为……恐怕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埃斯科瓦尔局长用手绢擦着自己头上的油汗嘟囔道,“勋爵先生,如果没有来自下议院的特别拨款,内政局只能保证我们在五年内不会彻底破产。但任何新的任务……我们恐怕都执行不来。”
杜桑德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这么富丽堂皇的内政局居然会穷成这个鬼样子。金库里放着一大堆战争债券,就连官僚们的工资都得扣掉三分之二!
但话不能全信别人嘴里的,杜桑德自己也有些疑问。
一百一十万金镑的经费里,有五十五万金镑是战争债券,其中二十五万金镑用来发给雇员作为工资了,那么按照三分之二的算法,大概还有八万三千多金镑现金付给了雇员们。
那剩下的钱呢?剩下的四十六万金镑呢?
“我们的两项福利措施,今年支出了一共十六万金镑。”埃斯科瓦尔局长苦着脸说道,“然后四万金镑用于支付之前的借款利息,这就只剩下二十万金镑了。”
而剩下的二十万金镑里,有五万八千金镑是由内政局拨付给教会作为慈善资金使用的。教会所建立的慈善医院运行基本都靠这笔拨款。
内政局每年还需要支出三万金镑用于维护公共道路和建筑物,为上阿尔宾国际降落场和连接火车站的周边地区进行维护绿化,向煤气公司支付点燃煤气路灯所需的煤气费用……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五十五万金镑的战争债券摊派,内政局或者每年还能剩下几千金镑的结余款项。
“我们现在真的没钱呐大人!”说到伤心处,埃斯科瓦尔甚至泪流满面,哭的像个三百斤的胖子,“大人,现在这个局面我已经倾尽全力了,如果要大范围搞什么教育和医疗保障……您,您干脆把我抓到纹章管理处里杀了算了!”
胖子和小男孩互相对视,局长办公室里的空气和煦但焦灼。
过了好一会,杜桑德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埃斯科瓦尔的办公室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嘶哑的哭喊声。
“老爷,老爷,求您救救我妹妹吧!”
杜桑德眉头皱起,他迅速站起身来看向窗外,一个瘦瘦小小的背影出现在了楼下。那个身影仰起头,跪在地上哭喊着,“她生病了好几天,求求您了老爷,给她看看病吧!”
在他的怀里,有一个又干又瘦,甚至几乎快瘦成骷髅的人。杜桑德眯起眼睛,接着大楼里正好周期性明亮起来的煤气灯光芒,看到了那个人头上干枯的辫子。
那是个小姑娘。
两个哥布林出现在了瘦小身影的两侧,高等级的那个直接伸出了腿准备踢人,“赶紧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她大概是为了平复一下自己被吓着了的脆弱心灵,所以准备通过自己并不擅长的暴力维护秩序来发泄一下不安。
又粗又短的腿刚刚伸出来,三楼局长办公室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清脆的声音伴着玻璃破碎的巨响,马上把那条粗腿吓的缩了回去。
“下去看看。”杜桑德收回了还在冒着烟的52式手枪,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对着求助的小孩还能伸腿准备踢,那个胖女人应该换一份工作了。”
颤颤巍巍抖着腿的埃斯科瓦尔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先给她安排个清扫锅炉的工作。等会再看要不要继续调整。”杜桑德的脸色很难看,他快步向楼下走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