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镇,位于淮河边上,地处寿州城西面五六十里。
正阳北面淮河地段,每到冬天枯水期河水流量变小,有些年份甚至会断流,可惜今年不是。
而且此地河面很窄,往东是个交汇口,水流变得平缓。
李谷选择此处作为渡河点。
渡河之前花了八天在南岸造船,搭建浮桥,以舟船并排为桥身,铁索连横,上方铺设木板,以供大军人马渡河。
李谷本以为桥头会有一场大战,把精兵都调度到前头,还令自己的副手,身经百战的忠武节度使王彦超亲自前往主持指挥渡河大事。
最后关头还用五十多艘船,将八百多精锐死士送往对岸,以求为大军争取架设浮桥的时间。
结果河对岸居然毫无守备!
大军顺利渡河,随后急速沿淮河向东,进军寿州。
副帅王彦超,先锋都校白延遇先后在寿州城下和山口击败南唐军,拢共斩首五百余人,俘获三百余,溃者不计。
对于这样的胜利连李谷自己都有些意外,之后抓住正阳的南唐官吏一问才知道,原来寿州监军吴庭绍命令撤除沿河守备,认为这样浪费粮食钱财。
那吴庭绍是宫医出身,一朝得宠居然被提拔为前线监军,哪知兵事险恶,自以为是干出这样的事来。
南唐国主这样用人,败得也不冤啊。
李谷没有离开正阳,只是派出王彦超、白延遇率军东进,筑起堑壕,围攻寿州城。
他自己则率剩余大军,以韩令坤为将,戍守正阳。
正阳浮桥即是大军退路,又是大军补给通道,稍有见识的将领都明白,想要击败他们,首要攻击正阳,烧毁河上浮桥。
如此南面大军没了退路和补给,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李谷不由得想到南唐寿州节度使刘仁赡,此人确实有见识。
大军才架起浮桥,他就率军向西,想要直接杀向正阳焚毁浮桥,只是他当时行动仓促,拢共只收聚千余人。
最终还没到正阳被王彦超撞上,他们击败,再次退入寿州城坚守。
虽然没能得手,不过这份见识和果断令李谷觉得这人有见识,有胆略。
南唐国有这样的人,他更放心不下,和王彦超,韩令坤等人商议后决定留下五千人把守正阳保护浮桥和后勤通道,李谷亲自坐镇,韩令坤领军。
王彦超,白延遇率剩下的一万多大军东进围攻寿州。
可之后战事就开始不顺了。
那刘仁赡不出所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先是在寿州被四面围困的情况下率少量士兵主动出击,虽被打退,可其人勇气也令手下将士折服,连周军中也有将士开始畏惧他。
带几百人就敢出城冲击围城营地,这种人物在城里,全军都有压力。
之后刘仁赡开始死守寿州城,攻城部队久攻不下,伤亡很重,接近一个月的攻城,寿州依旧固若金汤,周军久久无法攻上城头。
乃至打到后面,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对寿州城充满恐惧,不愿再攻。
李谷也考虑到前锋拢共只有两万人,还要分兵五千守正阳浮桥粮道,围城部队如果伤亡太多,那有熊心豹子胆的刘仁赡只怕又要出城冲营了。
于是下令停止强攻,采取围困寿州,断绝增援和粮道计策。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耗到来年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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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打仗,蜀中也不平静。
后蜀国主孟昶起初为了了面子强撑着在给周朝的书信中自称“大蜀国皇帝”,结果书信送出后,后周大军继续往南,威逼青泥岭。
同时周过的皇帝久久没给他回书信,吓得孟昶茶饭不香,坐立不安,生怕周国皇帝生气真派出大军要灭蜀国。
惶恐中不断往白帝城,剑门关方向大举增兵,恨不能把举国兵力都往北调,弄得蜀国境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花蕊夫人侍奉左右,有时会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一开始就不要计较那毫无实用的称呼,就不至于如此狼狈,不过她也明白,这就是男人,男人们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为了面子可以什么都不顾,国主孟昶也是男人。
好在到十一月,北面终于传来好消息,令蜀国人惴惴不安,始终难忘的史从云回大梁去了!
史从云一走,确实给了蜀国军民不少信心和安慰。
对于国君孟昶来说,又是另一种理解。
得知退兵消息的当日,孟昶当即大喜,连派人去赏赐王昭远十万钱,奖励绫罗绸缎,擢升其为枢密副使。
这种赏罚很多人都不明白,要赏也该赏赐前线坚守的李延圭和高彦俦才是啊,虽然史从云撤军可能与他们毫不相干,可若非他们守着青泥岭,那杀神说不定都兵入汉中了。
可有些聪明人却明白了国主的荒唐心思,孟昶是觉得史从云能撤兵,是因为王昭远的“美人计”奏效了。
有些见识的人都会觉得荒唐,可偏偏孟昶是没见识的人,自小在深宫被宫女簇拥,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往后王昭远怕要得势了.......”
“这么个人得势,对蜀国不是好事,只怕将来败坏咱们蜀国的,送了先皇基业的就是此人了。”青泥岭上,李延圭与高彦俦并肩而立叹息道。
不过败军之将,他们又有什么说话的资格,说了国主也不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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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三年正月开朝,史从云第一次上朝,一身官府,打扮隆重,本以为可以和官家说上话。
没想到根本没他说话的机会,年初的大朝像是彩排好了一样。
几个相公和殿帅张永德依次出来禀报南唐国的恶行。
随后官家大怒,斥责南唐罪行。
随后张永德、史彦超、赵匡胤等人上前请战,连说的话都整齐一致,让史从云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彩排过。
宰辅王溥、枢密使魏仁浦,分别出来说了一段文绉绉的话,大意也是请求官家仁爱百姓,出兵解救水深火热的南唐人民。
官家义愤填膺,一挥手准备出兵,但还少份檄文。
恰好这时候王扑早准备好声讨南唐的檄文呈上,宦官接过,官家示意后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巧合,看得史从云一愣一愣的,也慢慢明白过来老爹为什么告诉他上朝不要说话了,因为根本没他说的份。
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国家战略层面的讨论,官家怎么会在这种大朝上说呢。
那变宦官也已经念起来,声音回荡垂拱大殿。
“朕自继帝位,驾御寰宇,正应恭敬治理朝政,修文德,养百姓,本不愿兴兵动众,炫耀武力。
但见淮南伪邦昏惑叛乱,必行吊民伐罪之义举。
汝等小小淮甸,敢于抗拒大国,趁唐朝王室的衰微,继黄巢贼寇纷乱,飞扬跋扈,近六十年,盗占盘踞一方,僭称吴国、南唐伪号。以中原数朝多事为幸,与北部外敌勾通,大动杀伐之心,诱使北蕃为我边患!
晋、汉两代,海内不宁,尔等招降纳叛,佐助元凶,李金全占据安陆,李守贞反叛河中,尔等尽皆大兴士卒,前来接应,侵扰高密,杀掠官吏百姓,强夺闽、越的土地,蹂躏湘、潭人民。
以致我汉朝开国承运,东鲁不来朝拜,尔等发兵应接叛臣,趁机侵凌徐部。沐陽之战,是非了然,我朝尚宽宏大量,未向你们问罪。
此后,淮扬一带,连年饥荒,我朝怜悯百姓灾荒,卖给你们许多的粮食。前后俘虏你们的将士,都被放回;我们一向禁止边防军士,不准侵扰你们。
我们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实在是你们过于奸邪,勾结诱招契丹,至今尚未停止,结交联合并州贼寇,以我为仇敌,罪恶难以言状,人神共愤!
今我朝驱车命将,鸣鼓出兵,征发浙西大船,调来朗陵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
吴国孙皓走投无路时,自动投降归顺;陈后主气数完尽时,无处容他!凡淮南将士军民,久违大朝,未闻声德教化,虽然一时顺从伪朝,但应亲近中原正统,须善于选择安危,早定去向!
如能放下武器表示归顺,全郡投降,准备牛酒以犒劳我将士,交出符印而听从我命令,那么车服玉帛,奖赏决不吝惜,土地山河,封给你们决不小气。
奖惩之令,信如丹青!
如执迷不误,必将悔恨。
王师所至,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如及时澍雨;百姓父老,务请放心安居,抢掠焚烧之类,必使禁止不生。”
想必不久,这诏书就会传遍大周和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