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包厢门口,隐刀与白宙一前一后站着。

隐刀这个时候有些恍神，还没能从巨大的信息量中消化过来。

在听到周谦那话时，也就不能地更有些发了怔,很诧异地朝他盯了过去。

白宙原本只是跟着隐刀走过来,没打算真的进屋。

直到他听到了周谦说那句话。

此刻,同隐刀一样，他也朝周谦望了过去。

包厢内的服务员都愣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是不是那个叫周谦的人，跟所有男人都有牵扯？

今天可真是吃到好瓜了。

包厢内，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周谦身上。

偏周谦的目光无辜极了,服务员就算给他下了钓系海王的定义，看见他的时候,居然无法心生埋怨，只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虽然眼前这位大概是个祸水，但实在是让人不忍苛责的祸水。

所有人都僵持着不动,空气凝固着、却又剑拔弩张着,有什么东西即将一触即发……

幸好这里还有个见多识广的专业人士。

服务员很快面不改色地张罗所有人坐下,再询问他们要不要加菜、额外要什么饮品。

于是,以一种浮在表面上的诡异和谐，所有人都坐在了一起。

周谦右边坐着何小伟,隐刀顺势坐在了何小伟的右边，再右边就是李垣。

周谦对面坐着李垣,左侧的地方，就被最后进包厢的白宙占据了。

李垣的脑回路大概是和服务员差不多。

他一直在用很震惊的目光来回打量隐刀和白宙,最后目光艰难地看向了周谦。“这什么情况？”

周谦很疑惑地回应：“没什么啊,都是我朋友。”

李垣双肩一颤。“当年你也说,我是你的朋友。”

周谦：“……？”

目光颤抖地滑过这屋子里的玫瑰花,它们有多娇艳，现在的一切就有多讽刺，李垣面色如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倏地站起来，面向周谦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打篮球的，是我宿舍那个叫邹宇的。他也是你朋友对吧。我们宿舍的王大山、赵岳，都是你朋友？”

周谦：“……”

什么跟什么？

激动、失态、痛苦、难堪……这些情绪一一从李垣脸上滑过。拿起一束玫瑰花走到周谦面前的时候，李垣的表情居然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道：“今天其实是我唐突了。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太激动。怕再一次发生你出事我却找不到你的情形，所以我就想着要抓住机会跟你表露心迹，免得再有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一定很后悔……我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那可太好了。我们赶紧聊工作吧。

周谦挑眉。却听李圆继续道：“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一直以来，我都活在想象中。我怎么能幻想，你这样的人，身边没有人呢？

“你身边有这么多人倾慕，我不该今天才觉得奇怪。回忆一下大学的时候你那被众星捧月的样子……我其实该有所准备的。

“我之前不敢对你表白，怕朋友都没得做。现在我鼓起了勇气约你过来。可我不该天真地认为，在我鼓起勇气前，你会一直单身等我。”

周谦：“…………”

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想明白的就是这个？

等会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说得我好像没干正事儿天天和人谈恋爱似的？

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周谦右侧，隐刀和何小伟全都竖起了耳朵。

至于白宙……周谦没侧过去看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的手掌紧紧握住、意味深长、也暗含警告地捏了一下。

只听李垣再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周谦摇头。

李垣道：“当时我的课题走不下去了，身边也没人觉得我能成功。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是你找到我，请我吃饭、陪我喝酒，开解了我一晚上，甚至提出如果我缺少资金，你可以为我投钱，要多少都可以……

“你当时做的举动，说的话，对我的意义太大了。总之——”

周谦没能听到后面的话，是因为他忽然李垣变得很遥远。他的话像是隔着千重浪传过来，变得彻底不真切了。

总算侧过头，周谦对上白宙的目光，周围的时空全都扭曲了，一个个人全都像是挤在了巨大的泡沫里，五官与身体都像是在照哈哈镜一般变得离奇怪异。

周谦立刻看着他道：“私自用到盒子的力量，把我带到这个异空间里？你违反约定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多‘朋友’吧。”

白宙握着他的手，继续施下了某种力量，周谦很难看见其他人、也听不见其他人。他像是被神明关在了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里。他逃不出去，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也都去不了任何地方。

盯着他的眼睛，白宙问：“关于那些‘朋友’，关于李垣，要跟我解释一下么？”

周谦笑了。“关都没通，就要行驶权利了啊？”

却见白宙并没有笑。

他的表情有着周谦很少见过的严肃。

一直以来，白宙算是无底线地纵容周谦，就没有对他动过怒。

可这一次不一样。

周谦能感觉到……他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真吃醋了？李垣瞎脑补的。别听他瞎说。”

周谦道，“你乱怀疑我，我才要生气的。他说那些人我都完全不记得了。我哪儿来那么多那种‘朋友’。”

“那就只谈李垣吧。”白宙道。

周谦觉得自己好像抓到关键了——白宙为什么忽然很在意李垣？

“宙哥，你有什么想法，你要直接告诉我。”周谦看着他道，“虽然我能猜到很多东西，可有时候也需要你主动些告诉我。我们得好好沟通，不然你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啊？”

周谦往旁边一看，冷不防就看到一个类似于哈哈镜把何小伟的眼珠放到了非常大的程度，并且那个眼珠还正从自己身边飘过。

他感觉自己仿佛还没有脱离现实，只是无法与那边直接沟通，也不知道何小伟他们能不能看见自己。此刻他们眼里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

周谦正想着，一根长长的红布飞过来，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将他眼睛缠住了。下一刻他的双手、双脚也被缠住了。

这下是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

耳边徘徊不退的，只有海浪的声音。

周谦隐约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蓝港市与白宙互剖心意的那一夜——

他被束缚在床上缠着白宙玩游戏，那时候耳边就有挥散不去的、海浪拍着沙滩的声音。

“宙哥——？”周谦有些不确定，“我现在病好了，可没有主动要和你玩这种游戏。”

黑暗中，他感觉白宙的指尖覆了过来，在耳后轻轻滑了一下。

紧接着他听到白宙道：“李垣的话让我有些疑惑。”

周谦：“怎么疑惑了？”

问完这话，周谦能感觉到白宙的唇靠在了自己耳边，呼吸的热度清晰而滚烫。

白宙道：“看来你确实对大家都很友好。”

——我并不是特别的那个。

周谦循循善诱：“你说明白点。”

“我喜欢上你，是因为你给我过生日。你给了我蛋糕、花、手表做礼物。”白宙道。

周谦笑着道：“唔，我好像说过，几块蛋糕骗了你一辈子，好划算。”

耳边那唇总算覆过来，牙齿贴上耳垂，咬下去，血珠滚出来，再被唇舌卷入。

然后白宙道：“嗯。是。看来李垣跟我是一样的。”

周谦用蛋糕、鲜花、手表给白宙过了一回生日。

也许这是在他看来举手之劳、再普通不过的行动，却恰恰戳在了白宙的心尖上，让他从此都栽在了周谦身上。

在白宙看来，李垣和自己何其相似？

周谦也许只是抱着安慰朋友的心理，陪他喝酒吃饭谈心，但是这件事恰好发生在所有人都不支持李垣、都在打击他的关头。

只有周谦是鼓励他的那个人。

他也跟白宙一样栽了下去。

周谦果然像是人群中最热闹的那阵暖风。

他给过很多人温暖。但谁都不能真正抓住。

至于自己，永远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这无非是白宙此刻严肃的原因。

李垣的一番话，把他跟周谦之间的“唯一性”打破了。

周谦和他的故事，似乎也在周谦与其他的很多人身上发生过。这似乎意味着他们的故事可以被复制——

如果不存在这样一个游戏盒子，也许他们之间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存在。

那个时候，这世上不会有白宙。

可周谦还能与其他人有很多种可能。

他跟其他人，也会和他跟白宙一样幸福……

这个认知，确实让白宙不那么愉快了。

他一时间真想把周谦永远关在这个只有他和自己的小世界中。

腥甜的气味入口，白宙的气息略显急促。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四肢被红布束缚、眼睛也被红布绑了起来的周谦轻声开口：“宙哥，你真的误会了。”

白宙问他：“我误会什么了？”

周谦：“你知道李垣当时做的课题是什么吗？”

白宙摇头：“尊重你的隐私，我并没有用神力看一切。”

周谦便笑着道：“他当时做的是医疗3D打印相关的。我希望他可以完成这项伟大的研究，能够完美通过3D打印制造出心脏、肺腑……

“我愿意倾尽全力资助他，说服他继续这项研究……其实只是出于私心。我想打印一个你，甚至复活你。

“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物理系的大牛、神经科学的学霸、生物科技的人才……我跟他们的关系都处得很好，都是有目的的。

“宙哥，为了找回你，我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

周谦什么也看不见。

他能感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就连白宙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天地都消失，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拥抱。

白宙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睿智如神明，一时也忘了言语，半晌后只说出一句：“谢谢你，周谦。”

周谦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白宙的脸，手掌便覆了上去。

然后，在游戏里受再重的伤、血线无限逼近0、又或是遭到历学海的针与鞭的伤害都面不改色、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的周谦谦哥，此刻竟是侧过头，动了一下自己刚才被咬的那只耳朵，语气里故意流出了一点委屈，带着点控诉说——

“宙哥，疼。”

就这么三个字，周谦听见白宙的心跳已经快得不成章法。

于是他又笑了，轻轻推一下面前人的胸口。“你今天的行为，啧……我要给你扣到负5000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