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历法,时值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秦晚让阿堪带人将少主府上上下下扫除了一遍,又在院里挂满了暖烘烘的红灯笼,将素来白雪茫茫的少主府装扮的喜气洋洋。
秦晚还在厨房里做了麻糖和各种佳肴,香飘满院,让阿堪闻着都直流口水。
接着她在灶膛前摆了祭台,沐浴更衣,祭拜灶王。
长风栖尘回到少主府,感受到府苑里似与往常不同,便问阿堪。
“族长大人,夫人说今日是人界祭拜灶王的日子。”阿堪如是说道。
长风栖尘觉得有些意外,却也能感到院内空气中灯烛盈盈带来的微微暖意。
秦晚站在屋外堂下等着肠粉起床,一见他就笑着道:“人界有风俗,说今日是灶王爷上天汇报每个家庭这一年善恶行事的日子,所以今天得供奉糖食,不让灶王爷上天胡说八道,把家里的坏事说出去。”
长风栖尘迈步走到秦晚身边:“天族不管妖族之事,你确定不是自己想吃甜了,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才不是呢,习俗就是习俗。”秦晚笑着挽过长风栖尘的手臂,掺着他迈过门槛进入到暖和的屋里,又接过他脱下的氅衣,转身挂在了衣架上。
她将头发故意散着,又故意在转身的时候掠过长风栖尘的肩膀。清甜的茉莉花香和零星水汽从她发丝间飘散,萦绕在空气之中,让长风栖尘微微发怔。
“这么冷的天洗了头发,怎么不擦干还这么披散着?”长风栖尘拿过一旁架上的绢布,拉着秦晚坐在凳上,轻柔地帮她擦着头发。
秦晚正经说道:“今日小年,讲究沐浴除秽,所以就好好地洗了个澡,又用茉莉花水泡了泡头发,是不是很香?”
“嗯,香气缭人。”长风栖尘笑道。
“我已经让阿堪将浴室准备好,你今天也要沐浴更衣,再拜完灶王爷,才能吃饭。”说着秦晚抽走长风栖尘手中的绢布,站起身轻推着他去后屋浴室。
此时浴室已经温热氤氲,暖融融的池水里泡满了了茉莉和栀子,香的让人有些晕眩。
长风栖尘蹙眉:“晚晚,你这是放了多少花在里面,咳咳……都有些呛人了。”
秦晚瞪着眼睛不以为然道:“你现在闻着是呛了一点,可是等你洗完了头发就会跟我一样香喷喷的了。如果花少了,就没效果了。好了好了,别废话,和这么多这么香的花泡在一起,多浪漫。”
说着秦晚就开始帮长风栖尘解开外衫绑带,她指尖纤细,动作轻柔,花香水汽之间,让长风栖尘难抑动情。他一把握住秦晚的手,蹙眉道:“晚晚,若不是你现在怀着孩子,我甚至怀疑你现在心怀不轨。”
“才没有,我就是想帮你而已,你别乱想。好啦,我不管你了,我出去叫阿堪过来。”秦晚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
长风栖尘手中猛然一空,心仿佛跟着空了一下。
秦晚绕开他离开浴室,大声唤着阿堪。
长风栖尘无奈苦笑,闻着一室浓郁的香气,真的是有些难以呼吸,可他还是强忍着头晕脱了衣服进入花海一般的浴池之中。
浴室外,秦晚没有走远。
她靠在门边,安静地等着。
长风栖尘回来之前,她将储映寒给她的驱除魔族煞气的药和包里剩下的嘉兰百合的花蕊研磨在一起,混合小温室里所有开了的没开的茉莉和栀子,全部泡在了浴池的水中。
唯有浓重的香气才能遮掩苦味,她揪着心希望长风栖尘不要闻出来。
好在一切顺利,待长风栖尘穿好衣服出来,他除了被花香熏得连连轻咳,倒没有什么异常。
秦晚见长风栖尘从浴室里出来,扶着他真的拜了灶王,这才让他吃晚饭。
待吃过饭,秦晚又拉着长风栖尘躺在她新置办的软塌上,她在榻边点了一柱安神的香,又抽了本很长的志怪小说,声情并茂地给他讲着,然后慢慢等着长风栖尘就这么放松地睡着。
除煞的药,由肌肤入体,逐渐渗透,虽不会疼痛,却会在皮肤上显现魔纹。
秦晚抬起长风栖尘的左臂,慢慢地卷起他的袖子,在看到他白如凝雪的皮肤上狰狞的魔纹时,心瞬间就揪在了一起。
秦晚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整整一夜守在长风栖尘身边。
第二日,长风栖尘醒过来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直接在秦晚屋内的软榻上睡了一夜,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秦晚就合衣睡在他旁边。
长风栖尘揉了揉额头,想要起身,又怕惊醒秦晚,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好,听她在耳侧的呼吸,就想着时间要是能凝滞在这一刻也是极好的。
秦晚睡得很轻,似是感到长风栖尘醒了,朦朦胧胧地唤了他一声:‘栖尘……’
“我在。”长风栖尘听到,带着笑应声。
秦晚闭着眼睛,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你……为什么要堕魔?”
天色刚至黎明,有云积聚,似又要下雪。
主屋内门板厚重,又有暖帘屏风,山体地热,整个房间暖意融融,仿佛外面再大的风雪也丝毫不会闯入屋内。
“晚晚,你……怎么知道的?”长风栖尘惊讶地问道。
秦晚苦笑:“我的储哥哥是魔族,我又在魔界生活过很长时间,到现在才发现你要堕魔,已经是够迟钝的了。”
“……”
可秦晚还是觉得冷,不自觉地向长风栖尘靠了靠,见他沉默着,又问了一句:“栖尘,你可知堕魔意味着什么?”
长风栖尘拉过绒毯盖在秦晚身上,又侧身面向她,将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你在担心我?”
秦晚睁开眼睛,望向长风栖尘,诚恳说道:“尚且不论你堕魔过程中要受的罪,吃的苦,一不小心失败就是万劫不复,只说就算你能最后能堕魔成功,也不过是一世妖族独辟蹊径成魔,魔界八部纯血众魔是绝容不下你的。”
长风栖尘听秦晚这么说,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你会担心我的安危。”
秦晚坐起身,正色道:“栖尘,我在跟你说这件事的严重性。魔族只是看似强大罢了,你看我储哥哥好像很厉害,他十几万年来日日都在对抗体内的魔血和煞气,才能保持那般平静的状态。”
长风栖尘也跟着他慢慢坐起:“可是力量之强就是强,正是因为感受过魔族的强大,我才知自身的弱小。晚晚,我想保护你,保护雪枭一族,就必须要更强才行。”
“栖尘,任何强大都是有代价的!”秦晚毫不赞同,“我亲哥秦河的神力你是见过的,他那时想堕魔的时候,我储哥哥都打死都没同意。栖尘,我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储哥哥一样,我也绝不赞同你要堕魔。你今日打开熔岩地海的封锁,带我进到裂隙去,我要去找储哥哥,让他想办法把已经融入你经脉的煞气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