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除了夏怀珣和李元彧,均是为官数十载的老臣,对奉皇的脾性都非常了解。
郑尚书偷偷松了口气。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一名普通的年轻官员。
闻敬和他年纪大品级高,又与太子殿下系太近,亲自出面检举一个小姑娘不仅有失体面,还很容易引起陛下的猜忌。
但今日李元彧选择散朝之后才请旨,那名官员不够资格留下议事,算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时机稍纵即逝,这种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
与闻敬相比,他成了品级较低的那一个,而且此次他并未随驾前往行宫,风险只能由他来担。
好在陛下终究还是被说动了……
夏怀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弯了弯。
“溪光。”奉皇突然唤了一声。
“微臣在。”他上前一步行了个礼。
“方才郑尚书所言可属实?”
“微臣一向很少过问家事,而且最近几个月并不在京中,不好妄言。”
他的神情十分坦然,言语中既没有反驳郑尚书,也没有偏袒自家侄女,越发让人信服。
奉皇的疑心散去不少,又问:“雅苏王如何看待此事?”
李元彧躬身施了一礼:“微臣与夏二姑娘自幼相识,对她的品行深信不疑。还请陛下严惩那些散播流言的小人。”
郑尚书大怒:“雅苏王休要恶语伤人!”
李元彧淡淡一笑:“大人年过半百身居高位,非但不能分辨真伪,还人云亦云四处散播流言。
如今不过是一句话便让你暴跳如雷,实在有失风度。”
闻敬眯了眯眼睛。
他生长于朔城,自以为对雅苏人还算了解。
身材高大性格耿直,民风极其彪悍,遇事向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这位年纪轻轻的雅苏王倒是生了好一张利口,竟把礼部尚书逼得完全失了礼节。
郑尚书气得发抖,一个粗俗野蛮的异族人,竟当着陛下的面如此指摘于他!
李元彧对奉皇道:“微臣方才实在是气不过,失仪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但有些话微臣还是不吐不快。
似郑大人方才的言行,若是在微臣的家乡,今日必然与他一决高下!”
奉皇险些没撑住笑出声来。
李元彧和郑尚书一决高下?
一个老一个少,一个瘦弱一个健壮。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在马背上长大。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约上一架,那画面真是……
郑尚书一点也笑不出来,就觉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异族小子羞辱了。
“陛下,雅苏王这是在混淆视听。太师府里娇养的闺秀如何会与远在千里之外的他自幼相识?”
奉皇自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夏太师一共就三个孙女,绝不可能舍得许配给千里之外的异族男子。
夏家一定是为了掩盖夏二姑娘和顾衍南的丑事,这才找了李元彧来帮忙。
他又看向夏怀珣:“溪光,雅苏王年幼时的事情朕倒是听太师说过,只是他与你家二姑娘……”
夏怀珣道:“微臣的二侄女年幼时曾随长嫂前往朔城将军府住过几年。
家兄早年间便有意将二侄女许配给元彧,只是那时孩子们年纪还小便暂时搁置了。
如今元彧继承了王位,二侄女也已及笄,所以才把婚事提上议程。”
郑尚书道:“夏大人这话有些不对啊,夏二姑娘并非夏将军之女,她的亲事应该由父母做主才对吧?”
夏怀珣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二哥和二嫂的那些破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没必要在这里提及。
奉皇道:“夏将军乃是太师嫡长子,亦是将来的一家之主,为侄女的亲事做主倒也无可厚非。
但此事关乎虞国细作,仔细一些也是应该的。”
夏怀珣躬身道:“陛下所言极是,唯有查清真相方能平息流言,雅苏王与二侄女的亲事也能顺顺利利。”
奉皇点点头,吩咐身侧的安公公:“你亲自去一趟太师府,把夏二姑娘带到御书房,言语上注意些,莫要吓到她了。”
安公公心里清楚,这是不让他走漏风声的意思。
刚要应下,奉皇又补充道:“嗯……把三姑娘也一并叫来,朕有事情要问她。”
“是。”安公公快步走出了大殿。
夏怀珣心道,陛下的这个安排也算意外之喜。
月儿的应变能力比霜儿强太多,有她陪伴左右,成功的几率就更高了。
雪消园中,姐妹二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夏繁霜的琴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但一想到要在奉皇面前演奏,还是有些心虚。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夏月凉:“三妹妹,你真的不能陪我一起么?”
“我要是连这事都能做主,你压根儿就不必去这一趟。”
夏繁霜有些泄气。
是啊,三妹妹要是能做陛下的主,早就把那只老狐狸一家都拖去喂狗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夏月凉拍拍她的脸颊:“都说人强强不过命,二姐是个命好的人,不会有事的。”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你自小锦衣玉食,马上又要做王后,依旧是锦衣玉食。
二姐夫高大英俊,待你又一往情深,你居然还不满足啊?”
换作别的姑娘是这样的命,早就天天烧香拜佛了!
夏繁霜一向最依哄,心情立刻就好多了。
等到她听完安公公的话,恨不能欢呼雀跃。
三妹妹果真没有说错,她就是个好命的人!
夏月凉心里生出一丝羡慕。
性格单纯的人很容易拥有纯粹的快乐,可她活了两辈子,依旧是个操心的命。
姐妹二人换过衣裳,随安公公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安公公见夏繁霜还能笑得出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这姑娘真是一点心机没有,哪里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换句话说,若是她与虞国细作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听闻陛下传召早就吓死了好吗?
郑尚书那个老害人精真是缺了大德,竟忍心往这么单纯的姑娘身上泼脏水。
那些个所谓的流言,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散播的!
半个时辰后,姐妹俩已经出现在奉皇面前。
极为宽敞的御书房,今日却显得有些拥挤。
除却几位重臣外,太子和兴安王,以及皇长孙言非庐和言傅卿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