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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七月

作者:司马白衫 字数:2221 更新:2022-03-24 15:35:11

青石板,红屋顶,蒙蒙烟雨中,是一个不同的秦湾。

不需柳枝叫醒秦东,秦南就掀开了蚊帐,她捏住了自已哥哥的鼻子,“哥,哥,醒醒,高考了……”

秦东睡得迷迷糊糊,他伸手在秦南的脑袋上一拍,这个妹妹啊,比自已还要担心。

“哥,你准备得怎么样,千万别紧张啊……”秦南打开秦东的挎包,又拿过两个墨水瓶来,“哥,你要纯蓝色的还是灰蓝色的?”

“纯蓝。”秦东从床上爬下来,把折叠床支好,他看看外面的天气,每年这三天时间,整个秦湾甚至山海就没有不下雨的时候。

“大东,过来吃饭。”柳枝早早就起床进了厨房,精心准备着今天的早餐。

葱花黄瓜蛏子爆锅面,秦东一走进小厨房,迎面就闻到了海鲜的鲜味和葱花的香气,在这个阴沉潮湿闷热的早晨,让他食欲大开。

桌上,豆腐乳、海带丝、芹菜花生……各色小凉菜,家里总是不缺的,“我再煎俩鸡蛋,大东,你先吃,小桔说是要过来的,怕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那朵花伞就飘进了小院,“枝姐,我起晚了,早饭我来做……”杜小桔一掀七彩的塑料条门帘进了厨房,“鸡蛋,我来煎……”

她接过柳枝手里的铲子,又看了一眼秦东,昨晚天太闷,加上心里有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杜小树在屋外敲门,她才匆匆起床,脸也没洗就跑了过来。

“你今天不上班了吗?”秦东喝了一口蛏子面汤,看着忙碌的杜小桔。

“不上了,我请假了……”杜小桔麻利地把鸡蛋盛到盘子里,顺手又撒上两勺糖,油烟酱醋放在哪里,她对这个厨房,比秦东还熟悉。

“哥,早上应该吃两个鸡蛋,一根油条,”厨房太小,秦南仍坚持着挤了进来,“那能考一百分。”

“我就不信,我以前天天吃鸡蛋……”雨是下得越发大了,杜小树连雨伞都没带,就冒雨跑了进来,“东哥,不管吃什么,你都考得上!”

秦东笑了,他稀里呼噜吃完一碗面条,进屋拿出书包,检查了一下准考证和钢笔,就走出院子。

“东哥,我送你。”杜小树穿好雨衣,也递给他一件雨衣,挎子没了车篷,下雨天太不方便。

“大东,好好考……”雨雾中,杜小桔跟柳枝倚在门前,杜小桔咬着嘴唇轻轻嘱咐着。

“嗯,我知道了。”秦东重重点点头,又笑着挥挥手,又跟一个院的邻居挥挥手,才走出家门。

“这几天你开车,送你东哥。”迎面杜源就撑着伞走过来,“大东,好好考……我昨晚梦见……”杜源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梦见秦世煌了,秦世煌刚想告诉他秦东考得怎么样,他就醒了。

“大东,”大雨中,前院的奶奶拄着拐棍颤微微走了过来,“鸡蛋,拿着,别再饿着……”

“奶奶,我吃饱了……”秦东笑着,却仍是接过了鸡蛋,鸡蛋很热,肯定是今天早上才蒸的。

“我知道,这孩子,好好考,咱钟家洼还没有大学生,你得让奶奶闭眼前看到大学生长什么样……”老奶奶用力地攥住了秦东的手。

“回去吧。”胡同里的人越来越多,阴沉的天空下,一只只手在风雨中挥舞着,一张张脸在叮嘱着,“好好考……”

“我知道了。”秦东坐进挎斗,杜小树发动起车来,车子一溜烟冲进雨幕,消失在茫茫雨中……

……

校园里,八十年代社会风气尚好,挎子驶向考试的六十八中校园,迎面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振兴中华、匹夫有责”等红色油漆的标语,与校园的绿色互相点映,共同构成了秦东对高考的颜色记忆。

秦东参加的成人高考,与普通高考是一同进行的,高升专要考三门科,分别是语文、数学和英语,而高升本除了上面三门外,还要再考一门物理和化学。

这个年代,学生参加考试,还没有家长请假相陪,看着学校大门外,三轮车、公交车和步行的,都在撑着雨伞穿着雨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挎子开过来,人群中马上投过一道道目光,“东哥,等儿会我跟你一块进去。”杜小树停好挎子,“我爸让我这三天一直跟着你。”

学校的大门打开了,高考的学生如潮水一般涌进校园,两人找了一处楼前的回廊,就坐了下来。

“东哥,你看他们,都在看书,你也看一下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感受着这种紧张肃穆的高考气氛,杜小树现在倒变得很安静了。

“不用了,哥的枪本来就很亮。”秦东很是自信,透过密密麻麻人群,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低头看书,正是厂里的广播员梁静雯。

他刚想上前打招呼,可是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疼痛,“纸。”

越是说话,腹中好似就疼得越是厉害,他奶奶的,昨晚贪凉,本想倚仗着身体好,吃了冰镇的西瓜,可是没想到出事了。

头上直冒冷汗,两趟跑下来,眼前竟冒起了金星。

“秦东?”梁静雯终于从书本上抬起头,她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恰巧也看到了秦东。

“你怎么了?”几个月不见,梁静雯更加白皙。

“可能,肚子坏了。”秦东苦笑道。

“我这拿着藿香正气水,正好。”梁静雯果断地解开书包,拿出两支藿香正气水,“快,喝了它,别影响考试。”

也只能这样了,“那你呢?还有吗?”

“我,我又没事,”梁静雯红着脸一扭捏,“快喝吧。”

……

一阵手打的铃声响过,秦东终于坐进了教室,肚子仍疼,老师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去跑厕所。

在这个热得一塌糊涂的七月,热的头昏脑胀的七月,三个老师的分工都被他打破了,另外两个老师一人往地上洒水降温,另一个就开始发试卷。

发完试卷,监考老师不停的用一盆盆清水,给挥汗如雨的考生递送清凉干净的手巾,秦东感激地看看这个素昧平生的老师,郑重地又看看自已的准考证——

山海省一九八七年高等学校统一招生准考证,证号2710245……

“秦东……”

他郑重地在卷子上写下了自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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