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新野城。
医署外乱成一团,无数医者端着水盆手巾混乱的穿梭着,刘备、诸葛亮等人焦灼的望眼欲穿,几个新野城有名的民间大夫被请入其中。
这时,荆州的名士庞德公与他的儿子庞安民一路赶来,焦急的问:“士元?士元在哪里?”
刘备满怀歉意的说道。“士元的一支胳膊…没…没了!”
“你…你…你…唉…”庞德公怒目圆瞪,连连吟出三个“你”字,最后剩下的唯独无尽的叹息。
待得他俩闯入医署之中。
诸葛亮的眉头紧紧的凝起,口中轻吟:“庞、马、向、习…终究可惜…这庞家是无法效忠于刘使君了。”
“唉…”刘备无奈的叹出口气。“谁能想到,那…那天降神剑呢?”
诸葛亮连忙问:“主公能确定,不是杀手?也不是刺客?”
“许多马夫也在那里。”刘备如实道:“根本没有刺客,这…这剑真的就好似从天而降一般!”
诸葛亮低声道:“主公守在这儿吧,我去调查此事!”
庞统床边的,几个大夫正在忙碌,他的手臂已经被剑贯穿。
截肢…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庞统紧闭双目,俨然不愿意接受这些。
庞德公快步行至床榻前,握住侄儿的另一支手,他慈爱又悲哀的望着自己最疼爱的侄儿,望着这个庞家的后起之秀,族人眼中庞家未来的希望。
“士元,你怎么样?怎么样?”
庞统摇头落泪,“妨主,那的卢马…它…它妨主!”
庞德公没有听懂,庞士元连忙补充道:“爹,我打听了,士元就是坐上了刘使君的那匹的卢马,才…才被天降神剑给刺穿右臂!”
“的卢马?妨主?”庞德公重复道:“天降神剑?”
这一刻,他的脑袋里是“嗡嗡”的,他断然无法把侄儿的伤势与神鬼妖异的天降神剑去联想到一起。
此刻,医署内的一个干净的房间。
…五名马夫早就聚在这里。
他们均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他们好像见鬼了一般。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黑张飞,此刻的他一脸暴怒,像是愤怒的狮子。
他才不相信什么狗屁“天降神剑”,可…众目睽睽之下,庞家的后起之秀中了一剑是活脱脱的事实。
“砰”的一声!
张飞一脚踢飞了面前的胡凳,怒气冲冲的说道。
“天上突然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了一把剑?然后直落下来,刺中了庞士元的肩膀?哼…哼…呵呵!”
张飞接连冷笑,他感觉这些人的话在侮辱他的智商。
虽然,他本没有太多的智商,可…“天降神剑”这也太扯了,谁有这本事,直接一剑劈了他张飞呀?
“啪…”
张飞手中一支柳条鞭打在地上。“再不说实话,老子下一鞭子就抽你们!”
此言一出…
“啪嗒”一声,所有马夫都跪下了。
“张…张将军,天降神剑…这…这也是刘使君亲眼所见,张将军可以…可以去问他呀!”
“是啊,水镜先生就曾言,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那‘的卢马’是妨主之马,庞…庞公子强行骑乘此马,故而…被神剑刺中!”
张飞的柳条都已经高高扬起…
他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相信,这等谶纬之言。
“张将军,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张飞回首,来人…除了诸葛孔明还能有谁?
看到诸葛亮,张飞双手掐腰,一副并不服气的样子。
“大哥总说他是鱼,军师是水,得军师便如鱼得水,今儿个…俺就听听,这案子,水是怎么破的!”
闻言,诸葛亮也没有生气,他径直走到五名马夫的面前。
旋即招了下手,有仆从递来了那把剑…所谓从天而降的“天剑”!
“汝等看清楚了,刺入庞士元右臂的可是此剑?”
诸葛亮询问道。
“是…是…”马夫齐声道,他们虽未仔细观察,但大体的颜色,长短均类似,再加上上面还有血迹,不是这柄又是哪柄呢?
呼…
闻言,诸葛亮叹出口气。
张飞以为诸葛亮看出了什么,忙不迭的问道:“军师看出了啥,说说看,别藏着掖着呀…”
“这事儿古怪了!”诸葛亮感慨一声。
“古怪?”张飞挠挠头。
诸葛亮则指向剑柄上“倚天”二字,凝眉道:“曹操昔日融青玄剑后,得两把宝剑,其一倚天,其二青釭,而这把剑,我亦让匠人校对过,的确是曹操随身携带的倚天剑!”
“啥?”张飞一愣,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曹操的剑?怎生会在这儿?怎生…会从天而降?还刺伤了庞士元!”
张飞连珠炮似的发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诸葛亮的声音轻微。“不过,我倒是听说过,阴阳家学派有一种道术,可以飞剑取人首级!这剑既是倚天剑,我怀疑…这与那‘阴阳一派’的传人陆羽有关!”
咯噔!
张飞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那圆滚滚的眼珠子瞪得硕大,几乎就要爆裂而出…这…这也太诡异了吧?
飞剑伤人?
敢情…那陆子宇会放火烧他,会放毒毒他,现在又…又多了个飞剑伤人的法术。
如果这样的话…
“噢…俺懂了!”张飞一拍脑门。“这陆子宇飞剑本是要刺大哥,奈何这庞士元坐上了大哥的‘的卢’马,这才让飞剑错认,刺入了庞士元的右臂,这么说…大哥是躲过一劫呀!”
呵呵…
听到这儿,诸葛亮无奈摇头,不可否认,张飞的话很有想象力!
不过…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以去解释了?
毕竟,曹操的倚天剑真的就出现在这里?
诸葛亮转过身,走到窗前…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仿佛这无尽黑暗中,就没有一丝光明。
他心头喃喃。“前有《太平要术》中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后…又有这陆子宇飞剑伤人,难…与大魏为敌,与陆子宇为敌,比登天都要难!”
有那么一刻,诸葛亮有一种快要扛不住的感觉!
压迫感,太…太强烈了!
…
…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魏王宫内,陆羽与曹操跪坐两旁,曹操主动替陆羽舀了酒。
陆羽抿了一口。
当先开口:“想不到,魏王出马,蔡夫人那边竟会这么顺利!”
“哈哈哈…”曹操爽然大笑起来。“你比我会用人,也比我更熟知如何对付人!”
言及此处,曹操颇为豪迈的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曹操主动问道。
陆羽如实回道:“只等蔡夫人那边消息,然后…便是南下荆州,一举将荆州九郡收入大魏版图!”
“刘备那边呢?”曹操接着问。
“会有几场硬仗。”陆羽回道…“诸葛亮多半会在博望坡设伏,不过,依着如今大魏的实力,战胜他们并不难!”
曹操颔首,他顿了一下,再度给自己舀满了酒,提及酒樽,却是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魏王有心事?”
从曹操的表情中,陆羽看出了些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语调压低。“甘夫人还在新野城!”
呃…
此言一出,陆羽喉头更咽了一下,没曾想…老曹这手玩的六六六啊,一边和蔡夫人搞着暧昧,一边还惦记着甘夫人,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服不行!
“魏王的意思是?”陆羽询问道。
“甘夫人身居敌营许久,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新野战火一旦燃起,孤担心甘夫人一介女流,扛不住这千斤重压,战乱中再出个什么意外!孤于心难忍!”
呼…
曹操这么一番话,让陆羽想到了历史上的曹操临终之际,召唤一种妻妾到床头嘱咐的那番话。
——“汝等跟着我,衣不锦绣,履不二彩,颇受勤苦,英雄气概,亦有尽时,我身后所余,只有一些香料,分赐汝等,汝等可居于铜雀台上,望我西陵墓田,卖香买丝,学做履卖,以求自给!”
然后将一代代香料分给诸位美人,还说什么“相伴数年,孤不愿临终狼狈之态为汝等所见,去吧,去吧!”
从这等临终遗言,亦可见证,老曹对他的女人是真的好!
这绝不是装的!
——曹操能负天下,却不负女人!
唉…
陆羽心头叹出口气,他再度询问道:“魏王坚持如此?”
“不是坚持,是一定要接甘夫人回来!”
曹操的语气果决。
“那…”陆羽眼眸微眯:“那就接回来吧?”
“用这热气球!”曹操反问。
“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陆羽吧唧了下嘴巴。“最好,还得魏王配合一下!”
“配合?”
“没错!”陆羽颔首道:“魏王即刻点一支兵南下新野,至少将新野城的主力吸引到博望坡一代,如此这般,救回甘夫人的把握也能更大一些!”
“这个好办!”曹操的目光中多出了几许果决。“孤这就派元让点兵南下…”
“这…”
听到要让夏侯惇带兵,陆羽心里有点犯怵。“魏王,如果要让夏侯将军领兵,那可否,让我做个随军参谋?”
“子宇要去前线?这可不像你?”曹操反问。
“不!”陆羽嘴角咧开,微微一笑。“我这么怕死,自然不能去前线,我可以在空中部署一些什么,不过…还得提前向魏王请一道手书!”
“手书?”
——“没错!关键时刻,必须让夏侯将军听我的!”
讲到这儿,陆羽那转动的眼珠子突然定住…
一抹成竹在胸的精芒释放而出!
…
…
冀州,邺城,铜雀台正在修筑。
今日,这里来了一个客人,校事府的司马懿,他是奉命来看一下铜雀台的修建进度,除此之外,他也要看一下,那支为南下做准备的玄武池水军的训练进度!
官道上渐渐响起马蹄声,司马懿身穿披风,带这几个校事风尘仆仆的策马而来…
曹丕早就守在这里,见到司马懿,忙招手道:“仲达!”
他与曹真,吴质迎了上去…
司马懿看到曹丕亲自来迎,颇为惊讶,忙翻身下马躬身要拜,曹丕扶住他说道:“司马仲达是白马侯的高徒,可不能拜我,若是传出去了,我的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司马懿笑了。“我本以为二公子负责铜雀台的修建,会极其忙碌,故而也没有提前派人来通知,竟不想,还是让二公子出门远迎了。”
“仲达奉校事府之命而来,一路辛苦,我为你准备了西域进贡的上好葡萄酒,接风洗尘!”
这…
司马懿本想回绝。
怎奈,曹丕与曹真、吴质直接将他拉上了马车,往驿馆行去。
那里早已备好了上好的美食、佳酿!
“不知道仲达喜欢什么菜肴…”曹丕轻吟道:“就准备了一些简单的…不过,邺城这‘烤羊羔’、‘白灼猪肝’、‘酸马奶’、‘片切酱狗肉’可都是一绝!”
说话间,曹丕主动为司马懿斟满了酒…
不忘嘱咐。“仲达带来的那些校事,我亦有安排,仲达不用担心,来…先尝尝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是父王特地赐我的几坛,一直舍不得喝,故而…”
话讲到这儿,司马懿脱下披风,扔给随从,示意随从退出此间,旋即拍了拍身上的土。
却没有动筷。
“二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若是不说,这菜肴,这马奶酒…我也不敢动啊!”
这…
曹丕眼珠子一转,却是欲言又止。
司马懿多聪明,当即提出。“可是这大魏世子之位?”
嗖…
被司马懿看穿,曹丕牙齿抿了下嘴唇。“的确是世子之位,不知…仲达如何看?”
“恩师怎么看?我便怎么看!”司马懿当即回道。“恩师支持谁,我便支持谁!况且,魏王已经将传位诏书安置于魏王宫内的牌匾之下,若是二公子的那便是二公子的,不是的话,争也无用!”
呼…
司马懿一番冷峻的话语传出,曹丕的脸色有些难看。
“可是…仲达,我知道…真的说起来,子健操持报社,是白马侯的心腹弟子,冲儿又最是聪慧,最得父亲欢心,可我…既没有才学、又想要攀附白马侯而无门,我也…我也…”
“二公子,这些乃是魏王家事,恩师何等睿智,势必不会参与其中,二公子与其为我摆宴,不如该多想想怎么讨好魏王!”
司马懿提议道…
这一句话脱口,他豁然起身,就打算走出这驿馆。
哪曾想…“哐”的一声大门紧闭,从外面反锁,驿馆中的人早已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
此间唯独剩下曹丕与司马懿两个人。
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曹丕竟双膝跪地,跪在了司马懿的面前。
“仲达,你是白马侯最器重的弟子之一,若没有你的帮助,争夺世子我断然没有机会!”
“今日,我想请你帮我!”
言及此处,曹丕的眼眸精光闪烁。“而好处是,若是我能成为魏王…那,仲达的地位将与你恩师相同!”
“仲达,你难道就没有抱负与雄心嘛?就没想过,逃离你那位恩师的光芒,从自己的力量去成就、去主宰这时局的变幻么?”
——“唯有我…能帮你,也唯有你能帮我!我不甘,你也不甘,你难道就愿意永远被那杨德祖压一筹么?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的恩师昂起头来看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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