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 牢笼

剑冢洞天，雄浑城！

此时的雄浑城的城墙之上，守城之人斗志昂扬，哪怕他们所面对的，是城外铺天盖地的剑修！

数万剑修，此时已经将雄浑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如果是从前，纯粹武夫与除剑修外的练气士，见到这般大的阵仗早便吓的哆嗦了。

可是如今却没有人再惧怕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剑修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便是最被看低的纯粹武夫也是可以锤杀剑修的！

一直以来，剑修都是以暴力来统治这座天下的。

暴力带来的是恐惧，还有隐藏在心底的仇恨！

当有人站出来将那恐惧打碎，那么仇恨便会暴露出来！

只不过周小昆在打破了恐惧之后，也将仇恨转换为心气了，因为用仇恨迎来的尊重，换来的也只是仇恨而已。

周小昆要改变的这座天下的风气，可不是要将所有剑修都杀了。

此时的周小昆也站在城墙之上，说实话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数万人聚在一起便是黑压压的一片，而且延绵出去很远，非常震撼人心。

尤其是剑修们也没有一个规整的阵型，有站立着的，也有蹲在地上的，还有一些是御剑悬停在空中的，似乎在他们眼中这场战争只需要他们一人出一剑就可以结束了一样。

周小昆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先后几次出手都没有让剑修老爷们长记性，难道不知道这世间术法又万千变化与作用，又岂是剑修一剑便能破开的？

一剑破万法，说的可不是剑修，而是超凡三境的剑仙！

而且所谓的一剑破万法，其实也只是形容剑修杀力最强而已，这世间也有诸多术法是剑仙也无法轻易破开的。

只不过看到眼前如此多的剑修，其实周小昆还是非常震撼的。

因为周小昆在七彩琉璃盏上所了解到的剑修，其实数量是很稀少的，便是曾经的九州天下，一周之地的剑修也没有数万之巨。

周小昆身形轻轻跃起，蹲在了城墙的豁口上，看着那个御剑而来的男人，此行的剑修领袖，赵巨鹿！

赵巨鹿脚踩一柄流溢着沛然剑气的古朴长剑，而他此时也如整座天下的剑道气运加身一般。

“周小昆，我很好奇为什么到了此时你都可以如此坦然，难道你认为你们会赢吗？”

赵巨鹿在长剑之上负手而立，一袭青衫飘荡，看上去还真的有几分剑仙风采。

周小昆手持着养剑壶蹲在城头，笑眯眯的说道：“赵巨鹿，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踩着的是什么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赵巨鹿愣住了，听到此话的人都愣住了，都以为周小昆又在打机锋。

周小昆却又继续说道：“此时此刻，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集天下剑意为一身了，就愈发觉得我们只是蝼蚁了？”

“难道不是吗？”

赵巨鹿嗤笑一声道：“我只出一剑，便可让雄浑城破，你信也不信？”

“不信。”

周小昆摇了摇头，他随即起身，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赵巨鹿，我们不妨赌一赌，你向我出一剑，若我没死，你便不可再出剑，敢不敢？”

“找死！”

赵巨鹿冷笑一声，随手一抓，手中便有一柄由纯粹剑意凝结成的长剑，他说道：“既然你想早点死，我便成全你！”

下一刻，长剑脱手而出，几乎转瞬即逝便来到了周小昆面前，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

可是周小昆却丝毫连躲都没有，他只是说道：“散去吧。”

然后那纯粹剑意凝结成的长剑便消失了，而且那份纯粹剑意竟然如同活过来了一半化作一条小龙在周小昆身旁游曳着。

周小昆随手一抓，小龙化作长剑被他握在手中，他向前一指道：“赵巨鹿，你可敢接我一剑？”

下一刻长剑消失了，而赵巨鹿的胸口同时出现在一柄剑，一半剑身已经在赵巨鹿体内了。

赵巨鹿以及所有剑修全部骇然，这一手剑术可以说已经通神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赵巨鹿，一直到战争结束，你都不可以再出一剑，否则后果自负！”

周小昆淡淡一笑，然后舒展着身体，一边道：“宗师境界的兄弟，准备好与我共同厮杀了吗？”

“准备好了！”

纯粹武夫们齐声呐喊，士气震天！

赵巨鹿冷哼一声，御剑转身离开！

竟然是没有反驳！

这一举动，无异于拉低了剑修一方的士气。

而此时周小昆已经从城墙之上挑落下去，许多纯粹武夫跟在身后。

守城？

开什么玩笑。

这座城，是剑冢洞天所有纯粹武夫，以及非剑修外练气士的家。

既然是家，便不容旁人踏足一步。

周小昆从高空落下，一拳砸向了地面。

轰！

拳罡瞬间炸开，附近境界较低的剑修瞬间倒飞出去，期间呕血不止！

下一刻，双方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拳罡，飞剑，术法，符箓，阵法，机关……

一场不余力地的生死之战，就此爆发了。

其实剑修一方并不占人数优势，因为哪怕是在剑冢洞天，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剑修，而为了活命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纯粹武夫。

而且周小昆这面还有玉家剑冢与墨家剑冢助阵，依附在两大剑冢的中小剑冢也都在倾力出剑。

高空之中，自有玉书坐镇，他的身边是玉家所有上三境剑修，以及墨家的上三境剑修。

一座雄浑城，两处战场！

周小昆没有利用剑冢洞天的大道规则战斗，只以纯粹武夫的拳头杀敌。

可哪怕是如此，在对方上三境剑修全部被玉书等人牵制的情况下，他也犹如无人之境。

而且周小昆的拳意是一往无前，只要拳意不断，便可以出拳不停，哪怕是被数十名剑修围攻，哪怕是身体伤痕累累，他的动作都不会有丝毫迟缓！

数十道剑光闪过，是数十飞剑迎面而来。

周小昆抬脚踏地拳罡炸裂，接着便是数十拳打了出去，将飞剑与接触，瞬间化作齑粉！

那些围攻周小昆的剑修，只是用了普通的飞剑，而不是本命飞剑！

因为飞剑毁了就等于是丢了一件法宝而已，可若是本命飞剑受损便是损了大道根基！

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出本命飞剑的！

周小昆脚下用力，瞬间便来到一位剑修身前，一拳下去便洞穿了那名剑修的胸膛。

但这名剑修却是忽然祭出了本命飞剑，一柄长剑化作千万柄，组成一道牢笼将周小昆困在其中。

“师父！”

那名剑修大吼一声，眼珠子都快渗出血来了。

这时候，一道剑光从地面破土而出，直奔周小昆后心而去！

“等的就是你！”

冷不凡的声音突兀响起，周围温度瞬间下降，硬生生将那道剑光给束缚住了。

接着便有一道身影破除而出，竟是一名灰衣老者，上三境剑修！

周小昆与冷不凡并肩而立，面对那名非常擅长隐匿踪迹的上三境剑修。

“土地翁，本命飞剑飞灰，本命神通是将飞剑化作尘埃杀人于无形。”

周小昆点破了对方的身份，笑着说道：“前辈既然是上三境剑修，有没有胆色与我们二人一战？”

“我有说不资格吗？”

土地翁笑了笑说道：“剑冢洞天能够克制我本命飞剑的剑修不多，偏偏这冷不凡就是其中之一，你又早早知道了我的根脚，想来是已经设置好了杀局，那么我便只能与你一战了，不是吗？”

飞灰，本命飞剑化作尘埃，可以无孔不入的杀敌，而且极难法决。

可偏偏冷不凡的本命飞剑却是可以冻结灵气与剑气，只要冷不凡也施展了本命神通，便不会给飞灰可乘之机。

“明白人！”

周小昆伸出大拇指，随后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一战，或许还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解决争端，比如说我可以支付给你十颗玉璞钱，这应该比赵巨鹿多出五颗吧？”

“你是如何得知的？”

土地翁一脸狐疑道：“我们这面也有你的人？”

周小昆却说道：“因为在这座天下，只要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便看得到。”

“你竟然可以翻检光阴长河！”土地翁面色难看起来。

周小昆点了点头道：“怎么样，这笔交易做不做？”

“我倒是想做这笔生意，可赵巨鹿却不会放过我。”土地翁一笑，倒是也洒脱。

周小昆一笑道：“忘剑楼缺一位供奉，想必前辈应该知道忘剑楼主人的神通，便是赵巨鹿也要礼让三分。”

而这时候，几百米外的赵巨鹿已经注意到这面了，他冷冷的说道：“拿忘剑楼主人压我？”

“压你又如何？”

一尊阳神法相身外身高大千丈之巨，从那雄浑城升起，是王解放说道：“赵巨鹿，刚刚的赌约还算数，但我允许你向我出一剑，倾力一剑，可你是敢吗？”

战场在刹那间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尊法相身外身。

然后又看向了赵巨鹿，等着他给出答案。

赵巨鹿在犹豫，因为他没有把握一剑杀掉忘剑楼主人，或者是说一剑过后死的是谁他无法确定！

归真境界大圆满，地仙之姿，这世间又有多少这种强大的存在？

可如果不出剑，那么己方的士气便又会大落，敌人的士气又会大增！

但出剑了又如何，如果自己没能杀掉对方，反而死的是自己，便只是轻伤，也同样会让己方士气低落。

所以，还不如不出剑！

而这时候，高中之中有一名紫袍男子落下，一人一剑便向忘剑楼主人刺去，同时道：“递剑者，霍家剑冢霍成败！”

这才是真正的剑修风范，不计较得失，敢于向更强者出剑，而不是一味向弱者出剑！

只不过这一剑注定无功而返，只见王解放的阳神法相身外身手掌向下一拍，便将那霍家剑冢霍成败拍入尘埃，整个人神魂剧颤，一时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王解放并没有下死手，因为这样的剑修，是值得尊重的。

战争一直在继续，似乎永不停歇一般。

可是局面已经足够明朗，剑修一方越打心气越低，随着有人逃跑之后，便有溃败趋势。

而赵巨鹿始终都没有出剑，因为他忌惮忘剑楼主人，也忌惮直到此时还没露面的剑冢洞天第一人，北宫策！

终于在日落时分，战争结束了，剑修溃败。

雄浑城外只剩下赵巨鹿还没有离开，他站在城墙之下，仰起头看向蹲在墙头上满身是血的周小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了。

虽然赵巨鹿是一个很计较得失之人，可是身为剑修他也不缺少赴死的勇气，尤其是看着许多人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死，甚至是看着赵家剑冢的人不断死去，其实他早就应该出剑了，但是他不敢！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敢出剑？”

周小昆飘身来到了赵巨鹿身前，但他却是先看了看遍布在城外的尸体，这才说道：“因为你们已经习惯了向弱者出剑，而面对强者时他们会选择避让，因为修为越高就越惜身，这导致你们这些剑修老爷甚至都不敢向同境之人出剑了，所以忘剑楼主人也好，又或者是北宫前辈也罢，他们甚至都不用出手，只需要让你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你便不敢出剑，因为你很清楚的知道，你出剑之后也许就会无缘超凡三境，甚至是身死道消，剑心便不再澄澈，也就没有了出剑的勇气。”

赵巨鹿沉默不语，今天的战争他看到许多剑修向高出一境的强敌出剑，他们哪怕死了，可却都非常有勇气。

可是他作为上三境剑修，一位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归真境界大圆满结成虚丹的剑修，却是不敢出剑！

这太讽刺了。

是他赵巨鹿挑起了这场战场，可从头到尾他只出了一剑，而且还被反制。

“你不用去想我那一剑，因为在剑冢洞天我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

周小昆笑了笑，他指着天空道：“下雨，下雪，落雷，起雾！”

然后。

天空便有乌云密布，接着便下起雨来。

没多久气温下降，便有雪落下。

接着雷声滚滚，一道道天雷自天幕落下。

又是雾霭蒙蒙，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你……”

赵巨鹿不断后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难道是剑冢洞天的大道显化？

“我可不是什么大道显化，只是一个读懂了这座天下的年轻人而已。”

周小昆摇头笑了笑，然后对着高空说道：“玉书前辈，请您与北宫前辈将各大剑冢的主事者叫来，我要与所有人宣布一个真相。”

没过多久，雄浑城下再次剑修云集，但这一次却没有战争发生，而是双方各站一面，只有周小昆站在双方之间。

“坐坐坐，都别客气了。”

周小昆盘腿坐下，立刻有儒生向前送去一壶酒，然后便站在身旁，这人便是已经以周小昆学生自居的崔非，一个中土神州活了几百年的读书人。

剑修们在玉书等人的带领下落座，便是赵巨鹿也坐了下去。

而另一头的纯粹武夫与练气士们也都盘膝而坐，竟然是没有一点剑拔弩张。

周小昆看向那些剑修说道：“也许你们并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之前，我便与大伙说过，这场战争杀人其实不是目的，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要让高高在上的剑修老爷们可以平等看待大伙，所以此时我们所有人的心境都很平和。但是你们，此时心中是不是还有仇恨，而且非常的不甘心，甚至还想着要卷土重来？”

赵巨鹿那面的人一言不发，但显然是被说中了。

周小昆一笑，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卷土重来，随时都可以，雄浑城便在这里，会一直给你们出剑的机会。可是我想问一问诸位，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人是蝼蚁，可是诸位认为在忘剑楼主人眼中，你们又是什么，不也是蝼蚁吗？那么我还想问问，忘剑楼主人这些年又做过什么恃强凌弱的事情吗？强大如忘剑楼主人，都没有看轻任何一个人，你们为何如此高高在上？”

“只因为你们是剑修？”

“一剑破万法？”

“可上三境之下的剑修，却是连我的拳罡都破不开，又怎么破万法？”

“我的镇剑符又有几个剑修能够破开？”

“生死厮杀，可我附近的剑修却都不敢用本命飞剑，难道就怕成这个样子吗？”

“连死都不敢，配做剑修吗？”

“在其他天下，大多剑修在世人眼中都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是远离世俗的洒脱之人，是面对强敌时明知会死也会悍然出剑的无谓之人！”

“可是剑冢洞天如此多的剑修，却大多没有剑修的样子。”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是因为剑冢洞天独尊剑修，养了你们一身歪风邪气！”

“是因为剑冢洞天没有规矩！”

“规矩如何定理？”

“合天下大道真意，制天下规定，方能契合大道！”

周小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每个人都听了进去，也都在思考这些话的对错。

“当然了，其实这座天地的天地大道是没有意义的。”

周小昆忽然又说道：“因为剑冢洞天根本就不是洞天福地，而是中土神州某位剑仙利用旧天庭剑主佩剑的健身碎片与剑柄，再附以天材地宝炼化而成的类似养剑阁的法宝，剑气灵气便是剑主佩剑的剑身碎片与剑柄的残留，武运则是真龙血液而凝，我们脚下的天地是那位剑仙放入其中拼接而成的。”

众人面面相窥，不敢相信这个真相。

周小昆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请耐心的听我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更加震撼人心。”

“剑冢洞天，是有上限的！”

周小昆说道：“归真境界大圆满便是上限，所以数千年间剑冢洞天根本就没有超凡三境出现，因为在步入归真境界大圆满之后，便会被那位剑仙将剑修炼化成剑！赵巨鹿，之前我问你是否知道你脚下踩的是什么，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因为你脚底下踩的，便是你们赵家的老祖！”

“什么？”

赵巨鹿显然是不信的，而且非常愤怒。

周小昆却摆摆手说道：“你自己一看便知。”

说着，周小昆便一挥手，然后赵巨鹿手中那柄古朴长剑竟然就消散了，接着便有一位老者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赵家老祖还未完全消磨掉的魂魄。

在座的剑修全部是剑冢洞天的上三境剑修，自然能够看出真伪来。

当场便有几名剑修道心不稳，连忙用手指抵住眉心稳定道心。

因为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周小昆继续说道：“而且剑冢洞天也是牢笼，人们可以自由出入剑冢洞天，但是剑冢洞天的剑修只要离开这里百年之间，修为便会逐渐消退，便不得不回到剑冢洞天，而且他们无法将此事说出来，因为那位剑仙设置了禁制，我现在能够与你们说，是因为我已经完全拆解了这件法宝，并且学会了如何操控。”

“所以说，剑冢洞天的剑修，只不过是那些剑仙用来养剑的容器而已。”

周小昆继续说道：“在炼化完成了剑冢洞天之后，那位剑仙的宗门实力攀升极快，因为几乎每一位祖师堂老祖，哪怕不是剑修，都可以炼化一柄仙器品阶的飞剑为本命物。”

这时候玉书有些疑惑道：“时间是个问题。”

“不是问题。”

周小昆解释道：“剑冢洞天原本的光阴流速是极快的，那位剑仙的几十年，便是剑冢洞天的数千年，可剑冢洞天内的人却不自知。等到剑冢洞天的剑修到了一定数量之后，那位剑仙才将离开剑冢洞天的禁制打开，甚至会给你们一些前往其他洞天福地的门户做机缘。”

“大道玄妙，令人心神往之。”玉书感叹了一声。

周小昆起身道：“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我会想办法助各位离开这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