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鸿毛,寒风刺骨。
在这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中,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上,却有不少亢奋的汉子在热火朝天地卖力挖掘。
轰~
随着一声惊天巨爆的响彻,有漫天飘雪挥洒、大量土石飞溅。
“开了,炸开了!”
“哈哈,弟兄们跟我上!”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快把火把点上看看。”
尘封数十年的墓道口被炸开,一股子潮湿霉味儿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人影攒动,随着晃动的火光升起,阴暗、逼仄的甬道被照亮。
陈昭混杂在人群中,打量着火光照亮后的一切,身子微微后退了一些。
接着他看向身边两人问道:“赵团长、茅先生,接下来怎么说?”
“你们两位才是行家,我和弟兄们得听你们的才是。”
赵德麟穿着一身奉军的军装,是个身材魁梧壮硕的汉子。
茅清明是一个下颌留有短须的中年男子,面相随和,带着眼镜,一身棉袍,看起来有些几分儒雅,像是个教书先生。
此君眯起眼睛,直接开口说道:“不用担心,前面一段路没有任何机关,放心走就是。”
话虽如此,但却不见茅清明自己率先打头去走。
此次挖掘太后陵的三支人马中就属赵德麟手下的人最多,全是大兵,他也很是明白两者的意思,当即命令手下道:“拿火把的在前面照着走,后面的弟兄子弹上膛,走!”
最前面的几个士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里把赵德麟、茅清明和陈昭这三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早知如此,他们冲这么快干嘛?现在成了探路的卒子了。
但他们到底还是没胆违抗军令,硬着头皮举着火把开始向前走。
“跟上。”
见此,陈昭也开始招呼手下的人。
众人小心紧凑地踩踏着砖石前进,约莫半个钟头的时间,他们走出了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哎呦喂,这是...”
有士兵情不自禁叫出声,高举手中的火把,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片巨大又宽敞的地下空间,与方才狭窄逼仄的甬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能看得到,不远前有波光粼粼的水面,是一条地下河,而在河对面则是数个漆黑的n形洞口。
“还有河?”
赵德麟眉头一拧,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
众人也是犯了难,这水不知道深浅,该怎么过去?
没想到刚入太后陵就遇到了这种阻碍。
陈昭缓缓走到河边蹲下,看着幽暗的水面,水面中倒映出一张有些模糊的人脸。
剑锋眉、丹凤眼、眼窝微陷、鼻梁直挺、一抹薄唇,眸光显得有些阴翳...这是他自己的样子。
他低下头左右环视,拾起一枚石子,掂了掂后投向了湖面。
噗~!
石子没入水中,平静的湖面被打破,荡起了阵阵涟漪波动,且更加诡异地浮现出一枚枚排列整齐有序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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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本世界民国十三年,西元1924年
地点:长白山
【任务】
一:活着(进行中)。
二:找到金朝末代太后真正的陵墓,获取‘往生珠’(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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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他心念一起,这一幕就会出现,或呈现于眼帘之前,或以其他方式令唯有他自己才能看得见。
深吸了一口气后,陈昭走回赵德麟和茅清明身边说道:“水不深,估计也就过腰,我们可以过去。”
“不愧是咱们奉军最神秘的集资处处长,这听个响儿就能听出来咋回事,尿性!”
赵德麟冲陈昭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之色。
“陈处长和麾下的弟兄们都是倒斗挖蘑菇方面的高手,这一点,咱俩不服不行。”
茅清明也笑呵呵地开口,奉承了一声。
“唉,哪里的话。没有两位帮助,我们集资处对这也束手无策。”
陈昭摆摆手,谦虚回答。
“哈哈,这回有陈老弟的丈量,大家伙就不用掂心了,弟兄们都过去吧。”
赵德麟大笑一声,一挥手,责令士兵们过河。
相对的,他们三个这为首的家伙却谁也没打头领着人下水。
望着紧张警惕的士兵们过河,陈昭眸子幽幽,思绪起伏。
四年前,他初来这方世界,于乱世中艰难求生,靠着自身的机敏和坚毅死中求活。
期间,他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种种往事铭刻在心,每每想起都觉得能走到今天有万般不易。
而如今,滞留于此世四年时间之久想要达成的目的,终于有了进展!
似是而非的年代、似是而非的时局,一切都与曾经所熟悉的那一段历史极为相似,但又有着不同的差异。
就比如:
同样是遭逢千年未有之变局,同样是在仁人志士的努力下风流云散而成为最后一个的帝制封建王朝。
但不同的是,不是大清,而是大金。
亦比如:
眼下同样是军阀割据的时局,关外东北同样被手腕强硬的人物一统。
但不同的是,现今主政东北,‘奉系’的首领,被称作‘东北王’的不是张大帅,而是杜立三——杜大帅!
如此种种的似是而非、差异不同,令陈昭很难根据自己记忆中的许多知识来判断形势。
但好在他也不会永久在此间过活一辈子,所以他也无需想太多事情来分析形势判断未来该如何,只要思考与任务有关的就行。
四年的时间,他通过不断努力,终是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了完成任务的捷径。
就比如眼下,他身居奉系军政系统中的秘密部门,‘集资处’处长之位,直归杜立三调遣。
为了维持奉系数十万大军的粮饷,尤其是现在第二次与直系开战的关键时刻,光靠着向外国银行借贷,或通过签订某些秘密协议来获取列强的资助还是很勉强的。
除了一些其他见不得人的生意外,‘集资处’这个部门就是杜大帅最大的收益来源。
遭逢乱世,军阀势力暗中组织人手来挖掘古墓获取军资的这种事情不要有太多。
而集资处,便是这样一个组织!
当初陈昭为了能吃口饭活命,也为了完成任务,费尽心机拜师入了这一行。
后来听传闻末代太后的真正陵墓其实不在京畿地区,而在关外,便一路出了山海关,加入了奉军的集资处,努力工作终是得了杜立三的信任,成了其心腹之一。
这不是黄粱一梦,而是一场荒诞却无比真实的遭遇!
思绪回归现实,随着咔擦一声微响,火光微冒,陈昭点燃了一根哈德门牌香烟吸了起来。
“啊!”
谷/span就在此时,正在过河的士兵中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旋即倒在水中,溅起水花,令所有人为之色变,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墩子!”
惊呼中,周边的袍泽们连忙救援,把倒在水中的士兵拽起来,给拖回到了岸上。
那些过了一半河的士兵也纷纷退了回来,生怕也遭遇什么未知的不测。
“怎么回事?”
赵德麟一脸严肃地走过去,问道。
这个名叫墩子的士兵此刻脸色煞白,紧闭双眼,不似生人。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
一个老兵拧着眉,想回答赵德麟的问话,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到一半便不知该怎么说了。
陈昭和茅清明两人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那名士兵。
陈昭不是医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把目光投向茅清明。
此君是杜立三府中的奇人异士,通晓堪舆经纬、阴阳风水之术,他和他门下的那些弟子们都被杜立三看重。
坊间传言说他足智多谋,有神机妙算、呼风唤雨之能,是当代刘伯温,为杜大帅执掌东北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虽不任东北军政的任何要职,但却是杜大帅的心腹。
而太后陵的位置所在,也正是他提供给杜立三的。
据他所言,他师父曾经是前金宫廷中的御前法师,这太后陵就是他师父游历东北十几年才找到的风水宝地、龙脉宝穴。
他则从他师父的遗书中得知了关于此事的记载,也知晓了太后陵中的种种机关布置。
正因如此,此次盗掘太后陵这件重要的大事由陈昭的集资处负责,赵德麟一团人马配合,茅清明这位阴阳法师指引。
陈昭虽然不相信他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但能被击败一众对手成功登顶东北王宝座的杜立三看重,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果然,见此情形,茅清明立刻蹲了下来,伸出手掌在昏迷的士兵额前一贴,然后手掌收回几根手指,用食指和中指鬼画符一样在士兵额上画了几下。
“啊..!”
墩子猛然睁开双眼,叫了一声,胸膛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中流露着惊恐的神色,煞白的脸皮缓回了几分血色。
“哎,神了。”
“不愧是茅先生。”
周围看情况的士兵们不由对茅清明投过去了敬佩的目光。
别的不说,光就比划了两下把一个昏迷的人弄醒,的确很神奇。
陈昭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茅清明的手段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某些经历。
这四年来他和集资处的弟兄们足迹踏遍东北大地,挖坟倒斗、破墓寻金,为奉军军资的充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期间,也曾遇到过不少诡异古怪,说起来甚至令人后怕的恐怖事情。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遇到一些常人不能解决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去找那些非常之人。
所以,他也结识了不少僧道萨满之流,或受益匪浅,或增长了见识。
“墩子,你咋了?出了啥事儿?”
一个年纪大的老兵十分急切地开口问道。
老兵是墩子的同乡,又是他的班长,自然比谁都关心。
“对,好端端的你咋就晕倒了,还叫的那么渗人?”
赵德麟也开口了,紧盯着墩子问道。
“我...我...”
一连被问了好几个问题,年轻士兵不由有些结巴,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妈了个巴子,快说啊,急死人了!”
赵德麟眉头一扬,虎目一瞪,大声喝问道。
“墩子,不着急,慢慢说,咋回事。”
还是班长贴心,知道墩子还没缓过来,一边用手把墩子扶着坐起来,且在他背后抚了抚,一边说道。
“我...我看到好多人,不!不是人,是鬼!他们拽着我不放!拽着我的腿不放,不撒手!”
墩子的瞳孔微缩,整个人颤抖起来,惊恐十足地叫道。
此言一出,空气中的氛围顿时一变。
尤其是陈昭身边那几十号属于集资处的人,个个脸色难看。
他们虽然属于奉军的秘密部门集资处,属于有着官方背景的组织,但说到底所作所为还是与那些江湖上令人不齿的盗墓贼一般无二,干的都是一样的买卖,吃的都是阴间的饭。
干这一行,尤其是在挖蘑菇的过程中,是有许多忌讳的,一些话不该说就是其中重要的戒条。
一旦说错话,轻则让所有人为之胆怯,失了胆气。重则冥冥应验,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
眼下这名叫墩子的士兵就属于这项,犯了这行的行规。
为此陈昭手下的人恨得牙根痒痒,有人甚至气的把手放到了腰间别枪的地方。
陈昭一个眼神使过去,令这帮子人偃旗息鼓,不敢妄动。
他看向墩子,这个面色依旧惨白,神情恍惚的年轻人。
他自认自己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能看得出墩子不似是在装相做伪。
‘或许,墩子真的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说不一定!’
想到这一点儿,陈昭心头也不禁为之一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胡说八道!简直是屁话!哪有...哪有那玩意儿?在哪呢?叫他出来给老子看看?他妈了个巴子的,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抽大烟了?关键时刻给老子掉链子!”
赵德麟的咆哮声响彻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令空气中那愈发躁动的气氛当即散掉。
陈昭瞧得真切,看得明白。
这位赵团长不光行军打仗方面是行家,拿捏人心情绪方面也有两把刷子。
墩子的惊恐回忆,所有士兵都听见了。
人多,听了这话后冒出什么心思的都有,难免有些智障信以为真,营造出恐惧的氛围,令大伙都内心动摇。
古代打仗最怕军心不稳,士卒精神紧张导致的营啸。
对标现在,同样如此。
此刻他们这支部队深入地下陵墓,在幽暗寂静的环境当中,虽然没有经历枪林弹雨,但精神上的紧张与在战场上是无异的。
一旦士兵们的紧张的精神被恐惧的氛围渲染支配,那必然会出现不可预料的糟糕后果。
赵德麟深谙其中道理,所以才立即出口大声呵斥墩子,藉此打破这种氛围。
茅清明自然也明白其意,目光看向陈昭,发现陈昭也正把目光看过来。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尽在不言。
“团,团长,我没抽大烟...我真看到...”
墩子缓了半天,又被赵德麟一顿怒吼,算是清醒过来,委屈巴巴地说道。
“闭嘴吧你!给我精神点儿,别发傻。”
老班长怼了他一拳,打断了墩子的解释,令墩子更加委屈地低下了头。
余气未消的赵德麟也没再找墩子的麻烦,而是环视一圈所有跟下来的士兵,吼道:
“都特么给老子听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别瞎几把乱想,寻思这个那个的。记住喽,你们手里的不是烧火棍!就算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特么不敢招惹我们!都是从死人堆儿里滚出来的,怕个鸟啊?什么破玩意儿敢冒出来,就喂他吃枪子儿!当年跟着大帅打毛子,咱们弟兄连毛鬼子都不怕,还有啥怕地?”
“哈哈...”
这话一出,鼓动起了士气,有些士兵也笑出了声。
赵德麟的这个团是杜大帅的老营之一,他们中不少人当年都是抗俄义勇军的成员,的确是从枪林弹雨中滚出来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