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溜!”
男人吃完混沌,吮吸完汤汁后又讨要了两颗膏糖后,才满意的擦擦嘴准备开讲。
不光是同桌的汉子,就连邻桌的宋植都握紧了拳头,心恼这家伙卖关子卖的出神入化。
关键时刻断,你有没有道德啊。
“咳咳,那杜老爷你们也知道,有钱没地儿花,就喜欢娶老婆嘛,嗝。”
“但只有我们这些下人知道,这杜老爷虽然有钱但是特重男轻女,你没发现杜家这些年娶的老婆多,休的女人也不少?”
宋植手指在桌上打转,看来说话这人确实就是杜家逃走的家丁,难怪这些天到处找不到这批人,原来都躲藏起来怕被妖物盯上。
家丁继续说道:“那些没生出男孩的女人第二天就被踢出家门赶回娘家了,可怜那些女婴要么是被抱走,要么就是被泄愤遗弃,还好我们管家人不错,都想着法送给了镇里缺孩的。”
同桌的男人第一次听说杜府的家室,因为杜老爷妻子太多又都是外镇的,镇里众人还真没注意过这事儿,况且知道的也管不了。
“这杜老爷行事有点差火,大渊明文规定不得因女弃养,他不怕被官府查?”他品了口茶摇起了头。
家丁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咱们这儿在北境边陲,天高皇帝远的谁敢管他,我跟你讲这还不算最绝的,那些有娘家的倒还好能回家,那没娘家的生出了女儿,啧啧...”
“怎么讲?”他的伙伴压低声音问道。
杜员外的老婆都是看上后花钱‘买’来的,但也有些是落魄无家可归的穷苦美女,被他捡了便宜带回家养着。
“那带个小孩没地方去就只能留在杜府呗,但杜员外十几房太太都有儿子,你说这孤儿寡女的活着多遭罪,每天被各房欺辱,喏,去年就有一个漂亮女人不堪其辱,吃饭的时候顶了句大夫人的嘴,结果晚上就...”
“就被打的不成人样,上吊了。”
同桌男人摸了摸后脑勺,估计也是被惊到了,大渊国以律法治国出名,京城权贵都不敢这样行事,也就他们这荒陲之地有这种荒唐事了。
“那杜员外生前不让我们跟外人说,但现在他人都死了,我讲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可惜那些无辜的孩子,唉。”
宋植长吐一口气,和黎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这么看来,事情似乎有了眉目。
这杜员外生性强淫,重男轻女罔顾人命,类似这家丁说的罪行恐怕不止一例,恐怕事情症结就在此处。
只是,杜员外的过错,牵扯全部人甚至家丁的性命...
宋植将铜板拍在桌上,拉着黎梦起身离开阳棚回到了大街上,准备去镇后门找孟鹤说明情况。
不过他们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买糖葫芦。
“赵兄!”
宋植来到了他的身后打了个招呼,此人正是二品高手,赵封。
高大的赵封手里拿着糖葫芦,这糖串在他的手里仿佛橡根牙签,他低头发现是宋植后声音冷淡:“何事啊?”
宋植倒也没什么事,看到他手里的糖串问道:“这是给赵兄女儿带的吗?”
赵封挑了挑眉,面色倒是温柔下来,点了点头说道:
“恩,你们这是还在查那杜员外的事?”
“正是,但是暂时还没有眉目。”宋植回答道,仰着脖子看人真的好累。
赵封拍了拍宋植的肩膀,淡淡的说了句:“要我说查不到就别查了,这妖物狡诈的很,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跑远了,先走了。”
说完他便松开手掌,捻着那串糖葫芦摇摇晃晃的向自己的胡同走去。
片刻后,赵封穿过幽深的胡同走进了自家小院,一进门就弯腰低身小心翼翼的向石凳上的小女孩走去,在女孩回头的一瞬间掏出了糖葫芦,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啊!糖葫芦!”
小女孩一把抢过糖葫芦,边舔舐边笑,眼睛完成了月牙。
“阿喜还想要什么,爹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口....”赵封大手摸着小女孩的脸,蹲在地上说道。
“那...阿喜还想买条小狗狗,要很小很小的那种。”
小女孩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赵封闻言立刻起身,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哪里有小狗,接着立刻向门外走去,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去买狗了。
小女孩阿喜则是咬着糖葫芦,闭着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美味。
赵封走后不久,屋檐上一道身影飘落而下,两步便走到了阿喜的身边,静悄悄的坐了下来。
宋植看着紧闭的院门若有所思,没想到这赵封竟然是这么个好爹,女儿奴。
“小妹妹,嘿。”
宋植轻轻唤起阿喜,阿喜一睁眼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小脸微惊,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不敢说话。
“阿喜对吗,不要害怕,我是你爹的朋友。”宋植安抚起小女孩的情绪。
“我爹的...朋友...”阿喜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宋植干脆蹲了下来,拉起阿喜的小手打趣的说道:“阿喜,你想要小狗干嘛呀。”
阿喜将糖葫芦放下,眼神似乎黯淡了下来:“阿喜很孤单...所以一直想养条小狗,但娘亲说没法养...”
“咦...”宋植左右看了眼,确定这院子里没人了继续问道:“你娘亲在哪呢。”
“我娘亲死掉了。”
“...”
宋植看出小女孩心情低落,也不打算久留了,毕竟跟来只是心中有些奇怪,因为赵封之前说过很快便要离开,但几天过后还在这儿,所以才跟过来看看罢了。
但现在看到赵封人还不错,于是站起身宋植拍着阿喜的手背安慰道:
“阿喜,咱们要向前看...起码你爹爹对你不错呀。”
不曾想此话一出,阿喜的糖葫芦瞬间掉到了地上,下意识的摇起了头,眼神惊恐:“爹爹不好,爹爹不好,阿喜改,阿喜改...”
宋植一愣,重新蹲下身来抱着阿喜的双臂柔声道:“阿喜?你怎么了...”
“爹爹死了,我不喜欢爹爹,其他人打娘爹爹不管,阿喜不喜欢爹爹...”
阿喜痛苦的抱住了耳朵,重复着一句话。
宋植顿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浑身脊背发凉。
这话如果昨天听他可能不明白,但是经过刚才早点摊那家丁的一番腹诽,宋植只感觉如坠冰窖。
这阿喜的爹...莫非就是那杜员外,那阿喜的娘....
不好。
宋植感觉到了危机,深吸一口气对着慢慢停止啜泣的阿喜叮嘱道:“阿喜,我是镇上的捕快,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阿喜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待会那个叔叔回来,你不要跟他说我来过,好吗。”
阿喜又乖巧的点了点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在杜府长大的她早已学会自己擦眼泪,不敢和别的孩子顶嘴。
宋植心中安心了些,最后摸了摸阿喜的头便向一间厢房走去,准备跃上屋檐跳走,迅速将发现通报给孟鹤。
但是宋植还没走到厢房,就听到门梢被取下的声音,顿时瞳孔微缩,所幸厢房门是虚掩的,宋植一个闪身就躲了进去,心脏狂跳不止。
淦!
这赵封找狗都不挑的吗,这才多久?
院门被吱呀推开,一脸和煦笑容的赵封手中提着两条胖胖的小狗,向着院内的阿喜走去。
他的裤脚有一排犬齿牙印,以及点点的黑色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