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已开,可汹涌的人群却默契的停下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尽皆看向城门前方,在渐散的雾气之后,是一道孤寂的身影。
宋植蓦然回首,将被风吹黏在唇边的发丝拨开,看着指间缠绕的红发,沉默不语。
人群中,王将军独自走出,猩红的血气在秋日的清晨分外刺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身后拖着自己的斩马大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要看清眼前的人儿。
“那,那是慕容小姐!”
“真是她!快看呐,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小姐....她,她真的...”
人群中开始有了声音,人们伸长了脖子争相看去,不过这一次那些王家军并没有去阻拦,而是面面相觑起来,因为他们看的清楚,那红发女人....正是将军夫人。
巍峨的城墙上,巧巧正趴伏在石块边,她斜着脑袋朝下望去,面色认真且冷漠,并没有因为宋植吞服妖丹后的模样而幸灾乐祸。
在她的背后,则是另一人。
独俯视着下方,那所谓深牢根本关不住他,此刻他的目光盯着王将军的背影,眼神闪烁。
宋植也心有所感的抬头看来,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和不远处的王将军相交,那双朱吾世的眸子慢慢睁开,停下了脚步。
“地上的是董大人,还有...还有夏大人!”
“这妖女好狠的心,竟然将夏大人他们都给残杀了。”
“将军!末将斗胆请命,诛杀了这妖女!”
光明普照大地,王将军的身后,有不少跟随已久的将士看到现场惨状后猛地冲出,除此之外,不少城中修士也同样走了出来,蠢蠢欲动。
“就是这女的霍乱城纲,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妖!”
“将军,您看清楚啊!”
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王将军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芝儿,你这是在....”
宋植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又环视了一周,摇头道:“若,我说这红发鬼另有其人,你会信么?”
话音刚落,四野便响起了骂声,只因红发血衣历历在目,那些难民更是痛哭失声,与天府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如今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要他们如何心平气和。
只有一些受过慕容芝恩惠的人,退缩在一旁捂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慕容小姐真的是妖怪吗?”
“不许乱说!”
“那,那她的头发怎么是红色的呀。”
“....”
场中,王将军盯着宋植的眼神缓缓沉重起来,他握着大刀的手越攥越紧,亦晃起了头:“什么时候,芝儿。”
“是在什么时候?”
宋植听到王将军的质问,抿了抿嘴并没有选择任何辩解,而是怅然说道:“朱吾世,记住,你是大渊国的世日侯朱吾世。”
王将军眉头大皱,旋即肩膀耸动了起来,似乎是在苦笑。
“朱吾世...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个名字,是那个时候么...”
“自打我回城起那天,就发现你变了,既不称我为夫君,亦对我有些疏离,芝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场中的宋植眉眼冷横,一缕鬓发猛然刺出,将一欲偷袭的‘侠士’钉在了地上,血迹溅在了宋植的脚边,宋植话道:
“我什么都没变。”
“变得是你!”
“你还记得对我的海誓山盟么,那些日夜我们在情寿寺中,你对我说过什么?”
王将军闻言一怔,慌神之际,他身后那些按捺已久的人骤然越过他一起冲出,叫喊着向宋植杀了出去,而王将军只是呆呆愣着,任由肩膀被撞击,未曾阻拦。
见这些人术法齐发,刀枪无眼,宋植低着头,那黑红色的眼眶显得愈发邪魅,喝问道:
“胆敢再靠近,便是自寻死路!”
下一刻,宋植满头红发飞扬,一股浑厚的气息从脚底蒸腾,接着大地龟裂开来,发丝如风刃席卷而出,接触者立刻残肢断臂,血浆迸飞,天府城前化为了尸山血海。
直到温热的血浆溅到王将军的脸上,他的面容才从僵硬有了神色,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身后城中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他仰头长吼了一声。
长刀被他猛地拔出,魁梧的身影一步踏出便来到了宋植的身前,朝着宋植的脖颈劈了下去。
“还我芝儿!!!”
宋植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拦住了他的刀锋,凌冽的寒光让细腻的脸颊浮现出一道血痕,二人四目相对后,王将军再发力,逼迫宋植急速退后。
这大刀虽长却分外灵活,在王将军如虬龙般精壮的手臂中挥舞如风,一旦势起,宋植也不敢硬接,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血地中追逐。
咻!
宋植挥动双臂,红发从各个角度刺出,这些蜿蜒可怖的武器将王将军的腹腔刺穿,但他如置若罔闻,一股汹涌的风浪从他身上涌起,将长发给逼迫出来,而他的速度甚至愈发迅捷。
宋植偏头,躲开必杀的一击,旋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却如同打在了一块金石上上,反倒让自己手腕生疼。
来不及反应,宋植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这王将军不愧是水仙原,甚至福源岛最强大的修士,若非自己有慕容芝洞察天地的‘赋’,仅仅凭这‘借’来的修为,恐怕不是对手。
宋植盘旋而起落在另一边,脚尖挑起地上一把长剑后再次杀去,青霞剑法如绵绵细雨,至刚至柔的二人再次缠斗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我夫人可不会用剑!”王将军换手持兵,腾出一拳将宋植打出闷哼,但收手时却发现手臂被宋植抓出了五道血痕。
宋植调转剑锋,脚下发动斥力旋转着将王将军击退,大刀上发出了阵阵火光,大喊道:“因为我不是你夫人!”
“慕容芝!已经死了!”
“我杀了你!”王将军大怒,他脚下猛地一踏稳住身形,张口喷出了磅礴的烈火,这让宋植没有想到,仓促之下只好弃剑而走。
宋植飘然落在远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喜,火?
莫非,朱吾世开始醒了??
但...宋植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并非是朱吾世的太上神焱。
王将军大刀向前,冷冷的问道:“我的夫人,死于何人之手?”
宋植闻言有些沉默,没有再继续俯身提剑,这王将军虽然强,但毕竟是人...那些被自己所创伤的位置只会继续消耗他的体力,蚕食他的生命。
但自己如今却是妖体,脸颊的伤口早已愈合,此消彼长,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真的要杀了朱吾世?
如果自己没有彻底醒来,慕容芝会杀了王将军么?
宋植缓缓向前走去,一手放于袖袋之中,边走边说道:“你宁愿相信别人说的,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方才杀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都不信我,都要杀我,但你可曾见我主动杀人?”
“他们的话,你信,我的呢。”
宋植走到十步远时,突然气势陡然上升,单手成爪向前冲去,而王将军亦立刻举刀相迎,二人同时踏步上前,扬起一阵飞沙。
不过当灰尘散去,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植站在那里,一把长刀狠狠的捅穿了那颗心脏,王将军眼神中带着震撼,只因宋植并没有将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那本该索命的手掌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正徐徐摊开....
手心里,赫然放着几颗暗淡无光的孔雀石。
疼痛让宋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无力的栽倒下去,王将军急忙半跪托起宋植,一脸的惶恐,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
城墙上,独长叹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身旁的巧巧则是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凄美,带着一些嘲笑的意味:
“五十次。”
“第五十次了,果然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负心的,哈哈哈哈哈哈.....该死,全部都该死!!”
而城脚下,宋植脸色苍白,心脏和脑袋,对妖来说亦是致命之处,此刻宋植死死抓住王将军的衣领,低声道:“现在...”
“你知道是谁杀了慕容芝么?”
王将军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怀中人儿虚弱的模样,只感觉如鲠在喉,眼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
宋植闭着眼默默忍受生命溘逝的恐惧,继续说道:
“夫君,若阿芝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信么。”
王将军跪在地上,双手环抱住宋植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宋植偏过头去,低语道:“情寿寺里,你不是对我说,这一生独爱我一人,又为何对那巧巧如此宠爱....”
“情寿寺里出的眷侣,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原来....都是骗人的...”
宋植的目光看向城墙上方,看到了仰头大笑的巧巧,也看到了令人意外的独。
身边王将军听完宋植的话,原本黯然的神色竟然收敛了起来,他闭着眼不知所想,于是宋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了他一耳光。
两双目光相望,宋植摸着这张朱吾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人都会如此选择,不是么?”
“但,慕容芝并不该死,因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你也不该杀我,你是水仙原的王将军,你也是大渊国的朱吾世,朱吾世,你曾经告诉过我...”
“你这一生没有什么朋友,但你会将一切都交予他,永不辜负。”
“你....不要辜负我。”
话到此处,只见王将军乌黑的长发渐渐有了色泽,那是赤金色的轮廓,在朝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那双虎眼浮现出跃动的金光,炯炯有神。
宋植指着上方,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墙头的那个人,看了了么,是巧巧....她...她就是慕容芝,她...看着呢.....”
说罢,宋植终于还是昏死了过去,那红色妖冶的长发如潮水般褪去,狷狂邪魅过后,只剩一张清冷绝色的苍白面容。
巧巧此刻站在城头,在宋植‘死’后,她已变回了红发妖女的模样,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她惆怅道:“不玩了....”
“再玩,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独却突然上前走了两步,他的手抓着城墙,开口道:“再等等。”
‘王将军’松开宋植,缓缓的起身,他的背影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沧桑,朱吾世回头看去,那天府城中的人影绰绰,都在为自己屠魔的行为奋力叫好。
低头看去,则是宋植冰冷的‘尸体’,那细长的眉毛还在皱起,是啊,心脏被长刀洞穿,该有多疼。
朱吾世僵硬的抬头,又低头,重复了几次后他干笑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想哭,但又被他仰头给逼了回去。
“本侯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的朝朝暮暮都浮现在朱吾世的脑海,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并非完全沉眠其中,很多事情他的潜意识都参与了,如感同身受般,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这其中,当然包括怀疑慕容芝是否与当年一样,以及默认对妖化的慕容芝出手。
“将军!!妖女伏诛,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看情况,城里百姓心已大定,还望将军速速主持大局!”
很快,就有城兵来到近前,人们也都悄然围了上来,对亲手诛杀妖女的朱吾世愈发的马首是瞻,城外跪成了一片海洋。
朱吾世极为缓慢的回身,望着这些人们,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此刻两种记忆在脑海里纠缠,两份苦楚让朱吾世的心绪难定。
于是他蹲下身,将宋植手里紧紧握住的孔雀石取下,便趴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宋植的脸,看了许久后,朱吾世这才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站了起来。
“罢了....”
朱吾世笑了声,此刻众人拥簇的他仰头看着红日自语道:“无论我是朱吾世,还是王将军,都是我错了....一切都该怪我....”
噗!
说罢,朱吾世将匕首猛地刺入心脏,猛地揪动了一下,巨大的疼痛让他半跪下来,就这么瘫软在了宋植的身侧,朱吾世将脸侧过来,他看着宋植闭目安详的模样,脸上带着万分的愧疚之色,慢慢地也闭上了眸子。
风过黄沙,巧巧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脚边。
无论是晴儿,甲士,还是身后的天府城,随着她的出现,都逐渐变成了虚幻模糊的景象。
只有巧巧眼眸含血的看着地上的二人,她那如血的红发鼓动,嘶哑的喊道:
“不!!!”
“即便如此,你还是杀了,是你错了!!!!!!!!!!!!!!!!!!”
说罢,巧巧的红发化为了冲天的囚笼,似要将这方大地刺穿,她的实力远比妖化的宋植强上无数倍!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她的身后传来,将这些红线给尽数驱散开来。
“你做什么!!!!!!??”
巧巧猛地回头,她的眼底是暴戾,是愤怒,是极度的怨恨之色,她望着越来越近的独。
独来到了巧巧的近前,他低头深深的的看了眼地上并躺的宋植和朱吾世,转头看向巧巧,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你的话!!我从来都不信,给我死!!!!!”
说罢,巧巧一手抓出,闪电般的将独的脖子给牢牢钳住,只是即便她再发力,直至那指缝间滴落下鲜血,独还是巍然不动。
最后,独慢慢的抬起大手,将巧巧的手臂给握住,他的眉宇低垂,语气颓丧:
“这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错....但他们..”
独指了指地上的宋植与朱吾世,他俩此刻虽然闭着眼睛如同死亡,但实际上生机犹在,万事再造中的死亡并非终点,意识仍在,便不算真死。
“你当年恨我,怨我,是因为我听信了谗言,我怀疑你,我为了天府城的黎明百姓,自以为是的将你....将你给杀了...”
“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话到此处,独深邃的眼眶有了泪水,一个半老男人拉着红发女妖的手,语气有了哭腔。
“每一天,每一分,我都在回忆的梦魇中,我离开了这片海,但每夜梦回,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出过福源岛...所以,我找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独摸着巧巧的脸颊,轻声道:“即便,你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阿芝...”
而红发如瀑,血衣芬芳的巧巧,不...或许应该称呼其为...慕容芝。
慕容芝听完这些话慢慢沉默,她终于开始正眼看向身前这个男人,记忆中曾经硬朗阳光的外表变得沧桑,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坑洼,斑白了他鬓边的长发....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那个驰骋水仙原,含笑投石,带着自己策马扬鞭的夫君...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容芝呼吸逐渐加重,她眼里的红色似乎淡了一些,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我不会原谅你的,那时所有人都说我是妖,我有多希望你...”
“我只希望你!我只要你说一句,我不是!!”
“那样的话,就算我死了,我也能安息!但你没有,你....”
慕容芝话音刚落,便被独抱入了怀中,独,就是真正的王将军,他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妖物,呢喃道:“我知道,夫君都知道。”
“但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么。”
慕容芝被揽入怀里,强大的力量让她难以动弹,再次听到赌约,她不禁默念起来:
“再有连心之人登岛,在万世再造当中充任王氏夫妻,若王氏最终选择杀死慕容芝,便算其失败,两人放逐而死....但若王氏相信慕容芝,便算将军赢...作为代价...”
王将军轻声开口,为她补充道:“作为代价,本将会替他们死。”
松开了慕容芝,王将军眼神平静,笑道:“夫人,这已经是第五十次了,这些年里你见识了失望,为夫又何尝不是呢,既然今天有人做到了殉情而死,想必,也该算为夫赢一次了。”
“动手吧,夫人...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
他的声音低哑,这如老人般的嗓子让慕容芝恍惚出神,她呆呆的仰头看去,发现印象中魁梧挺拔的夫君,似乎背...都有些驼了。
“夫君....”慕容芝红色的长发渐渐褪色,那张妖冶的脸也模糊成另一张脸,那张脸不属于巧巧,而是一张小家碧玉,令人心生喜爱的可爱面容。
看着这张脸,王将军再也仍不住,眼泪从眼眶涌出,低头痛哭了起来,好多年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夫人的模样,直到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夫君,你不要哭了。”
慕容芝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可手臂化为了虚幻擦肩而过,王将军也猛然发现了这点,他急切的向前抓去,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慕容芝如光与影般难以捉摸,似乎不存在于世间。
四下看去,逼真的世界开始了崩塌,除了三人脚下的土地外,太空下坠大地陷落,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但却悄无声息...
神术:万世再造,崩溃。
“阿芝!!!”
王将军大喊,他伸长臂想捉住那最后消散的手,哭喊道:“阿芝!!你把我带走吧,你不要自己走啊!!”
慕容芝的面孔如泡沫挥发,临散之际,她指了指地上,那里有几块孔雀石正静静的躺着。
“夫君....其实妾身,在看到那几块古朴的孔雀石后,就已经明白了...”
她眼角带泪,却又是笑着说道:“其实将军,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阿芝...”
“情寿寺的箴言,至真至爱,永不背弃,又怎会是一句空话...”
一缕清风带走了慕容芝最后的影子,只留下她留存世间的最后一句:
“这些年迟迟未走.....给夫君添麻烦了....”
话毕,四野寂静,阳光明媚的福源岛只剩一片末世景象,黑色的沙滩在白色的闪电下可怖而神秘,远处光秃秃的群山中,隐约可以看见残垣断壁,述说着曾经的生机。
这,才是福源岛真正的样子。
王将军伫立在原地,而他的脚边,则传来了声响。
朱吾世先醒了过来,他睁眼后立刻转身面向宋植,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把脉,确定宋植有脉象后才放下心来,接着转头看向了身前高大的男人。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王将军。
朱吾世穿着刚登上福源岛的衣裳,身边的宋植也是那身熟悉的白袍,在福源岛的日子如同一场梦,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刚才他虽然昏迷,但是慕容芝与王将军的话他却听的很清楚,此刻明白一切的他心中仍有疑惑,但首当其冲的便是....
这宋植怎么还没醒?
“嗯.....”
突然,宋植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面色浮现出一阵不寻常的青光,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将军,此刻也低头瞥了过来。
“桀...桀桀!!!”
一阵大笑声传来,接着福源岛上空风起云涌,狂暴的妖气瞬息自海面升起,连带着福源岛上肉眼可见的黑色魔雾,急速掠上高空。
朱吾世站起身来用手挡着眉眼,抬头看去露出了惊色,下一刻宋植的眉心一道青色灵魄跃然而出,注入到了上方巨大的黑色浓雾当中。
一双巨大,如两轮霄月的湛青色眸子,自暗天中睁开,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令朱吾世感到肝胆俱颤,这是本能的恐惧。
这是....面对妖圣的恐惧。
“碧霄吞月狐王....”朱吾世开口,说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名字,那消失近二十年的妖圣,怎么突然在福源岛上显现踪迹。
黑雾化为了狐狸的虚影,这妖狐头戴星冠,尾有九段,比最高的山峰还要高耸,黑色的躯体里青色雷电隐现,带着寂灭的气息。
“妖神陨落之地....果然能让本座起死回生.....”
碧霄吞月狐王俯视着下方,它雷鸣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海浪骤然翻涌成冲天的海啸,如同天地间至高的主宰。
朱吾世将宋植背在身后,面色凌然的同时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脱,虽然这几乎.....
“不要怕....”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耳畔传来,原来是虚弱的宋植睁开了眼,还不等朱吾世开口,宋植便将他的头扭正,似乎在表达他刚才捅自己的不满。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宋植说罢,朱吾世这才发现不远处那王将军似乎并不慌张,他只是抬头看着这如同毁天灭地的妖狐,神色从凄怆转为了平静。
接着,他将身后裹挟的白布取下,慢条斯理的取下了帷幔,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这是一柄巨大的长刀,紫金的刀锋雕刻着双头麒麟,足有一人之高,在这呼啸的黑暗中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神光,这光虽不显眼,却能刺破黑暗,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第一把上九狩刃,偃月刀,天问!?”
朱吾世大惊失色,宋植仍不住偷偷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家伙平常那么沉稳冷静,怎么还没想到。
“什么天问,你看看眼前这是谁。”
“亏你当了那么久王将军,难道就没发现,你的名字叫....”
话到此处,二人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回头望来,他白色的鬓发在黑夜里舞动,替宋植接了下去:
“老夫的真名,王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