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凑巧杵在赵瑾的手肘上,谢蘅闷哼了一声,腹中的酒水差点被撞得吐了出来,与此同时,伴随着疼痛感袭来,谢蘅的酒劲也去了大半。
被人压在身下,赵瑾有些难受,见自己的手肘把人撞着,他下意识的把手缩了缩。
谢蘅刚想把手放在两侧,从地上支撑着起身,结果还没碰到地面,她的手腕就被赵瑾收手的动作打了一下。
这下好了,身子没有地面和手臂支撑,人又因有些醉酒反应慢了一些,谢蘅本来起到一半的身子,又再一次倒了下去。
赵瑾也没想到,自己会打断谢蘅的动作,人惊恐的朝自己倒了下来,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他连反应的空间都没有,二人就又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赵瑾以自己最快的反应,收住了他的手肘,所以,谢蘅没在撞上任何东西,只有些不可思议的趴在了人的胸膛上,甚至双手就这样直直的压在人的胸前。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因着有些微醉的缘故,彼此的脸颊都有些泛红,赵瑾能清晰的看清谢蘅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无论是饱满的嘴唇,挺翘的鼻梁,还是浓密的睫毛,亦或是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眼,四目相对,他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赵瑾愣了一愣,恍惚间,他突然有些忘了,自己本来该有的反应。
谢蘅也是第一次这般有机会仔细的观察某人。
这人发呆的时候,和往日所表现的生人勿进有很大的差别。
少了几分疏离淡漠,多了几分人情冷暖,褪去表面的成熟稳重,这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该有的反应。
如果硬要谢蘅形容她对赵瑾的感受,她觉得赵瑾其实并没有其表现的那般淡然。
这个少年,不大想和人深交,也拒绝主动走进旁人的生活。看似坚毅,实则内心孤傲。
他仿佛自己围了一个十分高的围墙,墙外的人走不进去,墙里的人也不愿出来。
凉亭中,有那么瞬间的静谧划过,手下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谢蘅看了看赵瑾,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冲人笑了笑,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把手抽了回来,“不好意思啊......”
赵瑾倏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在了谢蘅的肩上,欲这样拉开二人的距离。
谢蘅顺势从地上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同时先起身的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欲拉人一把。
赵瑾起到一半,眼前就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这只手算不得有多大,可却意外的有些好看。
二人纠葛在前,看着这只手,赵瑾的双眸动了动,他有些看不出喜怒的吸了口气,最后到底还是面无表情的把手递了上去。
把人拉了起来,谢蘅先看了眼赵瑾的身后,“你有事没?”
头有些晕,赵瑾却不忘把手收回,“没事......”
闹腾了这么一遭,谢蘅的醉意去了七七八八,听人没事,再一想自己先前说的话,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适才是我逾越了,赵公子,你别往心里去。”
“这酒也不知是什么酒,酒劲好生厉害,回头我问问园主。”
赵瑾这会儿有些头重脚轻,他重新坐了下来,二人其实也没多熟,可一直是谢蘅在说,他想了想还是忍着不适解释道:“...应是黄粱一梦。”
“传说此酒是苏园一绝,又名悟黄梁。”
光听名字,谢蘅就能感受到这酒的厉害了。然而,让她惊讶的不是赵瑾这句话,而是其紧跟着又补充的一句话——
“听闻此酒一壶十金。”赵瑾说着说着看了谢蘅一眼,“...谢公子,倒是大方。”
一壶十金。
桌上刚才二人已经喝了两壶,谢蘅听到这,身子僵了一下。
她有些不大相信的看了一眼,“哈?”
味同嚼蜡,鲸吸牛饮,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这会儿告诉她,这两壶酒要二十金,谢蘅简直要惊掉下巴。
赵瑾看着谢蘅这个反应,难得饶有兴趣的开口道:“谢公子定席时不知?”
定席时,一听到凑巧有人退席,谢蘅哪里想的了那么多,那时又担心赵瑾不来,又担心没地儿约人,所以在人和自己报菜单时,她只听了几个,估摸着价格不贵,也就挥了挥手,让人将就之前定的席面上就是。
来苏园的人,大部分是非富即贵,谢蘅今日打扮的也十分贵气,看起来并不差钱,所以,管事的见人这么说,也就没再过多强调。毕竟,来苏园的人呢,有为长安第一名厨的名头,有为这别致的布置,当然,为这黄粱一梦的人也不少,只不过,黄粱一梦酿造起来十分麻烦,因此量产并不多,这才这般昂贵。
这件事,整个长安,但凡听过苏园的人,都知道。
偏谢蘅没有多问,因此乍一听闻,还真的就被惊讶到了。
然而,此时赵瑾这么说,谢蘅若是承认,倒显得她没见过世面,请人吃饭,更舍不得钱似得。
所以,惊讶过后,谢蘅连忙敛了敛目,笑着打起了哈哈,“不是。”
“我只是惊讶于赵公子你凭十金一壶酒,就说在下大方。”
她谦虚的拱了拱手,“在赵公子面前,这在下如何担得起。”
这句话倒也不假,毕竟能轻易花九万两买人的人,和区区二十金比起来,又如何担得起“大方”二字。
谢蘅这话,倒也瞬间提醒了赵瑾一些事。
你别看他这会儿看起来光鲜,实际上,买了花魁后,也是一穷二白的紧。
但,面对谢蘅,赵瑾还不至于自揭短处,让人知道自己的窘境,因此,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稍加掩饰。
只见赵瑾有些不大自然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谢公子喜欢就好。”
他顿了一下,“天色已晚,赵某家中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一见人站起来,谢蘅便拉住了人的袖子,“诶,这菜还没吃呢——”
话左右已经摊开了说,赵瑾自觉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再加上自己有些微醉,未免一会儿出洋相,他拒绝了谢蘅的邀请,客气又疏离道:“谢公子慢慢品尝就好。”
自己的目的今夜也达到了,人铁了心要走,谢蘅也不好拦,只能跟着站了起来,随即抓住了对方的手,“赵公子。”
明知对方是男人,手上触感传来,赵瑾不大习惯谢蘅这么碰他,但他还没来得及挣脱,就听见人十分认真的解释道:“这是能让人恢复体力,解百毒,强身健体的好药。”
“给你。”
“你拿好。”
“回去给长公主....让她服下。”
黄粱一梦的酒劲大,后劲还足,谢蘅舌头说着说着,险些打结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不是绝症,一般都能好。”
二人面对面站着,赵瑾本就比谢蘅大上两岁,他高出谢蘅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入眼就是谢蘅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映衬下形成的两处阴影。
他看不清人眼中的神情,却能看见其认真抓着他的手盯着瓷瓶一字一句叮咛的样子。
谢蘅说完话,就将人的手指往下掰了一下,使其紧紧的握住营养液瓶。做完这些,她抬头冲人笑了笑,“好了。”
“你拿回去用就行,外敷内用都可以。”
“不管用你再来找我。”
瓷瓶上还有谢蘅手上的温度,赵瑾握在手中,也不知是否是某人的笑感染力太强,一股暖流似乎在其笑的瞬间,缓缓拂过了他的心房。
虽然没人告诉赵瑾,可他也知自己母亲身体只会差,不会好。
旁的事,他或许会拒绝,可这件事,赵瑾抿了抿唇,握着瓷瓶的手在谢蘅的注目下,稍稍的收了一收。
“多谢。”
赵瑾对谢蘅点了点头,虽没再多说一个字,可谢蘅这情,他却是承了。
二人心照不宣的没再客气,目送人离开湖中亭,解决了一件大事的谢蘅,猛地松了口气。
可是,开心不过一瞬,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再一看桌上的两壶酒,谢蘅的脸色,顿时就胯了。
她捂着心口坐了下去,一边哼哼的难受着,一边却是想着不能浪费。
正所谓划悲愤为力量,一念及此,谢蘅那是酒也不喝了,就攒着菜吃。她吃的专注,也没唤人来伺候,结果吃着吃着,脚下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异样。
谢蘅动作一顿,缓缓侧头,看了过去。
被人发现了,脚下的小东西看了谢蘅一眼,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喵~”
你能想象,在黑漆漆的桌底,突然出现一双眼睛和你对视,是种什么感觉吗?
要不是小东西开口,谢蘅险些被吓一跳。
她握着筷子眨了眨眼,“猫?”
这是一只周身漆黑的黑猫,毛色锃光瓦亮的,不像是散养能长成的样子。
谢蘅放下了筷子,弯腰摸了摸其脑袋,“你这小家伙,哪儿来的?”
黑猫的体型看起来约莫四五个月的样子,听着谢蘅的话,它蹭了蹭人的大腿,可就在谢蘅欲将其抱起的时候,它却是突然躲了开去。
“诶?”没抓到,谢蘅愣了一下。下一刻,她只眼瞅着其突然从桌角出来,随即看了看眼前的桌子,二话不说就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一人一猫这一下,视线就齐平了。
跳上来的黑猫甚至还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对谢蘅“喵”了一声。
不是吧?
不让她抱,只是想和她平等的对视?
是有灵性,还是她想多了?
谢蘅有些狐疑的戳了戳其的爪子,结果刚碰到,她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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