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众臣的表现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俱是惊讶的。
就连年轻的丞相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事先知晓今日的一切都是谢惊澜策划的,但今日蛮夷大军的名声极盛,肆虐四方。
尤其是那位大将,忽必拓,这些年征战无数,无一败战,在蛮夷境内被封为“战神”!
谢惊澜年少时虽锋芒毕露,但近五年,他都沉寂在承恩侯府以一个废人的身份,这样的他当真能胜过风头正盛的忽必拓吗?
年轻的丞相也曾心下暗自怀疑。
直到今日,捷报传来,谢惊澜直接力败忽必拓大军!举国欢呼!!
沉寂多年,他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将领,这些年不过是宝剑尘封,一旦出窍仍是无人能敌!
朝臣们内心也存在着种种疑惑,但谢惊澜能打败蛮夷大军,百姓不必流离,京城不会沦陷,那总归是好的。
一时间,也沾上了几分喜气。
唯独皇帝和大学士苏良秦却是心底一沉。
苏良秦的表情有些僵硬;
而皇帝?
他作为一国之主,自是盼望着晋国大胜的,是以这会一切虽跟他设想的相违背,他内心再又千般不顺,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恨自己点给谢惊澜三万兵马,终究还是太多了,更恨谢惊澜一直以来,竟都是在装!
否则,他是如何凭自己那副病弱之躯一路平稳前往西面战场,还指挥取下了一场胜利?
哪怕自己不能亲自上场,在后方排兵布阵也是颇费精力的,以谢惊澜在京城、在自己面前所表现的模样……
根本不可能!
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态已彻底扭曲了,不曾想自己曾经只给谢惊澜三万兵马要去抗击蛮夷十数万的铁骑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更恨猎场那次、甚至是更早之前,谢惊澜吊着最后一口气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解决掉他!
“好!好!好!!”
皇帝连道三声,比起大喜,那声音更像是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只不过除特定几个人外,其他人不曾注意到罢了。
他快速下旨:
“如今我军战胜,士气大盛,令谢惊澜乘胜追击,一举夺回西面沦陷的其余七城!”
那七座城池,两座是在上一位大将军手里掉的,另外五座却是五年前在谢惊澜父亲手里所失。
“谢卿必然也想将那几城取回,一洗其夫之耻!”
朝堂下一片寂静。
有聪明些的臣子已经想明白了某些事情。
他们毕竟都不在战场上,谢惊澜一次能赢,也许是那蛮夷将领忽必拓轻敌了,才使得他奇袭成功。
这么一番布置,无论谢惊澜还是士兵都是极耗费精力的,而且谢惊澜手里又只有这些兵马,完全不能抵蛮夷的十来万大军。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落营休整,慢慢布局。
可皇帝却直接下令要乘胜追击……当真做得到吗?真的能一直这样赢下去将所有城池都都取下来了?
那无异于虎口夺肉啊!
但凡那忽必拓反应过来,迎接谢惊澜的唯有一条死路。
若他侥幸留下一条命,我军大败,回来后不止皇帝要谴责他,他还要面临无数百姓的指责。
如此……承恩侯府最后留下的那点余威便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可偏偏皇帝不仅直接下旨,还搬出了老承恩侯——谢惊澜父亲的事迹,说要令他洗去屈辱。
晋国自古讲究孝道,这顶帽子压下来便是让谢惊澜想拒都推拒不得!
年轻丞相更是清楚。
皇帝就是要逼死谢惊澜!
——你不是侥幸赢了一场战役吗?那就看看,你是否能一直赢下去!哪怕只输掉一场,等待你的便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
谢惊澜,你那番身子当真能撑得住吗?
这完完全全是阳谋了。
想到这里,年轻的丞相也是一阵心寒。
如今外敌大军当前,皇帝想的竟不是如何御敌,而是要解决掉自己的心腹大患,亦是现在唯一能抗击敌国的将帅之才。
身为一国皇帝,他却在祈祷他人获胜!
这般稳固了自己龙椅的同时,也是完全弃百姓的生死安慰于不顾啊!
这般统治者……
年轻丞相垂手,眸中划过一抹深暗,更坚定了心中某个念头。
朝堂间的诸多纷争,百姓却是一概不知。
“大捷啊大捷!”
“什么什么?”
“小侯爷率三万兵马力挫蛮夷大将忽必拓的二十万大军!”
其实谢惊澜的兵马整合起来大概有六七万,而蛮夷那边也没有二十万,只有十六万左右。
都这些都不是老百姓所在乎的。
“啊?这小侯爷没去多久就打了胜仗?还是以少胜多?小侯爷当真厉害!!”
“你们先前还怀疑……要我说,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什么时候都是碾压众人的存在!什么蛮夷战神忽必拓,还不是被我们小侯爷打的落花流水!”
“听闻那忽必拓现年都三十三岁了,而我们小侯爷才弱冠稍过呢!”
“小侯爷做得好啊,将西面几城统统拿下,也好替父报仇!”
“承恩侯府祖祖辈辈守护着我们大晋国土,承恩侯府不可能背叛我们,背叛大晋!他们从来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小侯爷蛰伏多日,便为了这么一天,让蛮夷放松警惕,再将其直接诛杀!”
京城百姓间一片喜气洋洋,逐渐也响起些不同的声音。
“小侯爷这个年龄便是这番风采,我听闻其父老承恩侯年轻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比起其子丝毫不逊色。”
“那当初是怎么战败的?彼时可是承恩侯一门四将齐齐上阵呢,小侯爷虽出彩,两个兄长亦是丝毫不逊啊,还有老侯爷坐镇呢!”
“这……”
“小声点,我听我表舅的二姑母的外甥的妻子娘家说,当时是有人设计陷害的老侯爷!”
“什么?!!”
“将人害死不够还要把脏水往人身上泼,哎呦喂,这是多歹毒的人啊,这遭天杀的!”
……
大街小巷里。
关于承恩侯府的种种过往印象也在日益改变着,只一场战事,便洗去了承恩侯府这些年的污名。
这里头固然有人在引导,但更多的是祖祖辈辈承恩侯府对百姓的那种保护。
然而,此时此刻,皇帝尚不知道。
他的目光全部放在西面的疆土上,日以继夜等待着谢惊澜一个战败或者身死的消息。
千里外,营帐内。
本该殚精竭虑、气血耗尽的谢惊澜迎烛站立,那张脸仍有几分苍白,可一双眸子却深不见底。
再不会有以为他是孱弱的。
“侯爷,我们捉到了好几个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探子,应当是那位派来的,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