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宫里的刘御医,奉陛下之命来给夫人治眼睛。”
宋挽没接刘氏的话直接介绍,刘氏这才看见御医身上穿着的是内务府精心制作的官服,立刻收起不满的笑,把宋挽挤到一边,殷勤的说:“大人,快里面请。”
宋挽跟着刘御医一同跨入院中,刘氏狠狠剜了宋挽一眼,大声朝屋里说:“莺莺,岩廷请了宫里的刘御医来帮你治眼睛啦!”
刘御医步子微顿,严谨的纠正:“陛下听闻前些时日顾廷尉请了不少大夫到府上看病,这才命下官到府上诊治,并不是顾廷尉请下官来的。”
这几日顾岩廷没来看许莺莺,许莺莺都快枯死了,刘氏一心只想让许莺莺高兴,含糊道:“都是一个意思,大人快进来看看莺莺的眼睛吧。”
刘氏着急得不行,索性拽着刘御医的胳膊进屋。
许莺莺听到动静摸索着走到外间,刘氏惊声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好好躺着,映月呢?这个小蹄子又跑哪儿偷懒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刘氏嗓门儿大,刘御医被吵得半边耳朵都在嗡鸣,像是进了菜市场一般苦不堪言。
宋挽柔柔的开口提醒:“太医院事务繁忙,刘御医一会儿看完诊还要回宫复命,舅夫人还是少说点话,莫要耽误刘御医的时间。”
刘御医投给宋挽一记感激的目光,刘氏不甘不愿的闭嘴,许莺莺局促道:“有劳刘御医了。”
刘氏扶着许莺莺在桌边桌下,刘御医从药箱里取出软垫,让刘氏把许莺莺的手放到软垫上,刘氏做完便立在一旁,刘御医轻咳一声提醒:“麻烦再放一方绢帕覆在夫人腕上。”
宫中规矩森严,很多时候妃嫔看诊还要隔着屏风,用悬丝诊脉,刘御医自然已经将这习惯刻进骨子里,刘氏却满不在乎,摇头道:“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把莺莺的眼睛看好就成。”
刘御医叹了口气,没有强求,两指并拢压到许莺莺腕上开始诊脉。
刘氏就指着许莺莺能好起来让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这会儿倒是真的屏气凝神没再咋咋呼呼的大叫大嚷。
诊完脉,刘御医没说什么,解开许莺莺眼睛上的布条仔细查看。
刘御医检查得很细致,问许莺莺最近的饮食和作息,许莺莺一一回答,刘御医检查完又把布条系回去。
刘氏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急切的问:“大人,莺莺这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好啊?她的眼睛都半个多月了,你问她最近的吃喝拉撒有什么用啊?”
这话简直是在赤裸裸的质疑刘御医的医术,刘御医沉了脸,瞪着刘氏问:“这半个多月,你给她都用过什么偏方?”
刘御医在太医院也是有些资历的院修,给陛下和太后都看过诊,脸一板这气势便有些吓人,刘氏顿觉心虚,垂下脑袋说:“我没有。”
“还说没有,”刘御医厉声呵斥,指着许莺莺说,“她的眼周起了很多红疹,眼底更是布满血丝,如果没用偏方,平白无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氏这下更没底气了,弱弱的说:“我也是为了莺莺好,太着急了才病急乱投医,是城东一位半仙说的,用她的祖传秘方热敷,三天就能好起来。”
“愚不可及!那个半仙真这么厉害,还要郎中做什么!”
刘御医黑着脸训斥,刘氏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许莺莺忍不住问:“大人,那我的眼睛还能好吗?”
刘御医只是不喜欢刘氏这个人,许莺莺声音柔软,看上去温和无害,刘御医深吸两口气平息了怒火,温声说:“顾夫人脉象平和,除了最近有些郁结上火,身体并无大碍,我先开三副药把夫人眼周的红疹去掉,照夫人所说,眼睛看不见之前只是赶了几日绣活,并未受过什么外伤,想来只是因为心绪太过激动才会突然看不见,夫人先不要乱用药,放平心态静养几日再看看。”
刘氏一听这话又不满意了,皱眉问:“大人一点治眼睛的药也不给开?”
刘御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冒起来,拍桌怒道:“舅夫人既然觉得下官医术不可信,那就另请高明吧!”
刘御医说完就要走,刘氏连忙把人拦住,好声好气的说:“民妇嘴笨,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勿要怪罪,治好莺莺的眼睛要紧。”
刘御医紧绷着脸飞快的写下药方,一刻也不想多待,背着药箱就往外冲,宋挽没与刘氏说话,快步跟上,柔声说:“府上有马车,奴婢让人送大人回宫。”
这还算有点礼数,刘御医放慢脚步,宋挽又拿了一锭银子给他,诚恳道:“天气这样热,辛苦大人走一遭了。”
刘御医的怒气消了大半,收起银子,见宋挽手指有不同程度的青紫,多问了一句:“宋姑娘这手是怎么伤的?”
宋挽下意识的把手藏进袖子,漫不经心道:“不小心夹到的,已经快好了。”
刘御医行医多年,一眼便能看出宋挽的手到底严不严重,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递给宋挽,温声说:“这是我自己配制的活血化瘀的药膏,姑娘可以试试,兴许有用。”
宋挽双手接过,欢喜道:“谢大人赐药。”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刘御医笑笑,看着周遭的景物,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要是宋尚书还在,姑娘绝不会受如今这些苦。”
宋挽愣了一下,随即压下心底的酸涩,压低声音说:“奴婢斗胆,想跟大人求一副小产后调养身子的方子。”
刘御医停下步子,目光落在宋挽平坦的小腹上,转瞬便明白宋挽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跟在顾岩廷身边也没名没分,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能留下。
医者仁心,刘御医挺可怜宋挽的,很爽快的给宋挽开了一个方子,宋挽自掏腰包又拿了一锭银子给他。
送走刘御医,宋挽回到主院,盯着那张方子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放进了妆奁匣最底下一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求这个方子,明明她连自己都管不好,却还总是不死心的妄想搭救别人。
傍晚,顾岩廷从巡夜司回来,宋挽跟他简单说了刘御医来府上给许莺莺诊治的事,从刘御医的诊断来看,许莺莺的眼睛应该还是能恢复的。
顾岩廷反应平淡,似乎许莺莺的眼睛好不好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宋挽作为外人更不会有什么反应。
宋挽很快岔开话题,问顾岩廷:“大人可知道昭陵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秋猎?”
听到秋猎两个字,顾岩廷眼底飞快的闪过一道暗芒,不过转瞬便隐没在幽黑的眸底,宋挽并未发觉。
顾岩廷继续吃饭,沉沉道:“知道。”
宋挽继续说:“今年秋后又会有秋猎,奴婢的兄长曾参加过两次秋猎,听说每次秋猎虽然都会有大量人手戒严保护,也还是免不了会出现状况,大人一入京便备受关注,此次秋猎大人应该也会随行,大人还是提前准备多注意些好。”
众人皆知巡夜司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往年从未有过让巡夜司的人负责秋猎安全防患,今年若是因为顾岩廷让巡夜司的人随行,只怕也不会真的交给他们要紧的事务,不过是那些上位者想要看顾岩廷的笑话罢了。
顾岩廷掀眸看着宋挽,幽幽的说:“离秋猎还有好几个月,你倒是考虑得长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人回京后还每日风雨无阻早起操练,万事早做准备总归是好的。”
宋挽不动声色的把顾岩廷夸了一下,顾岩廷眉梢微扬,没说宋挽拍马屁,看着还是有些受用,宋挽趁热打铁,抓着袖口主动给顾岩廷布了一筷子菜。
这些时日她都躲着顾岩廷,顾岩廷立刻从这个动作嗅到谄媚之意,饶有兴致的问:“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人不说暗语,宋挽放下筷子,乖乖巧巧的看着顾岩廷,如实说:“奴婢想学骑马。”
顾岩廷拿宋挽之前说过的话堵她,反问:“你不是要去马场找养马的学吗?”
宋挽之前一心想躲着顾岩廷,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想便知不可行。
瀚京的马场大多都是官家在经营,宋挽还是戴罪之身,进不去那里,而私人经营的马场都很乱,宋挽去过一次地下赌坊,委实没有勇气再去马场,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向顾岩廷求助最为可靠。
毕竟有求于人,宋挽说话比平日软和,讨巧的说:“大人能率领千军万马,一般的养马师哪有大人厉害,奴婢当然是跟着大人才能学到真本事。”
宋挽夸人的时候眼睛睁得比平时要大一些,唇角也努力的上扬,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真诚可信,落在顾岩廷眼底像只吐着舌头拼命摇尾巴的小狗。
狗腿子。
顾岩廷在心底说了一句,放下筷子对宋挽说:“先扎个马步看看。”
宋挽没反应过来顾岩廷这是应下了,讷讷的说:“现在吗?”
顾岩廷给了宋挽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宋挽不敢再质疑,忙站到一边扎了个中规中矩的马步。
宋挽的身体一直不好,宋母后来听说练舞可以强身健体,便暗中请了舞娘到府上为她教习舞艺,上次在卫阳侯府宋挽跳的那支舞就是这么来的。
有舞蹈功底,宋挽的马步扎得很稳也很漂亮,顾岩廷挺满意的,看了一会儿走到宋挽身后,抬手在她右肩轻轻一压,宋挽立刻向后倒去,顾岩廷抓着宋挽的肩膀把人拉起来,严肃的说:“下盘力量不足,明日开始卯时起床先扎一个月马步。”
“是。”
第二日宋挽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下床,刚到外间顾岩廷便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四块铁甲。
宋挽没见过这个,好奇的问:“大人,这是什么?”
“把手抬起来。”
顾岩廷走到宋挽面前,宋挽抬起右手,顾岩廷把其中一块铁甲绑到她手臂上,铁甲是软的,可以完美的贴着手臂,却有三四斤重,顾岩廷刚把铁甲绑好,宋挽便感觉到手酸。
“骑马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力量,你的力量太弱,这几块铁甲要一直戴着,不能取下来。”
说着话,顾岩廷把宋挽另一只手也绑上铁甲,而后屈膝在她面前蹲下。
他人很高大,蹲下以后气场也没有分毫减弱,宋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顾岩廷抬头觑着她,问:“后悔了?”
宋挽摇头,说:“没有。”
顾岩廷没再说话,把剩下两块铁甲绑在宋挽小腿上,然后一边操练一边监督宋挽扎马步。
好几个月没练舞,宋挽的体能退步不少,结束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手和腿都酸软得不行,顾岩廷扫了她一眼,给出评价:“太弱了,我不会带这样的兵。”
宋挽:“……”
我本来也不是你的兵。
沐浴完换了衣服,顾岩廷照旧去了巡夜司,宋挽在拉伸身体放松肌肉,免得明天爬不起来,快结束的时候,白荷在屋外说:“姑娘,夫人来了。”
宋挽顿了下,走出房间,看到许莺莺穿着一身素净的天青色长裙站在院子里,她的眼睛上还蒙着布条,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多了两分恬静淡雅。
正正经经的廷尉夫人见一个没名没分的婢子还要人通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宋挽的脊梁骨只怕会被人戳断。
宋挽快步走到许莺莺面前,福身行礼:“宋挽见过夫人。”
许莺莺已经很适应眼睛看不见,准确的辨别宋挽的方位微微侧身面向宋挽,柔声说:“宋姑娘不必多礼,我能进去和姑娘说话吗?”
宋挽把许莺莺扶到屋里坐下,许莺莺开门见山,说:“宋姑娘,我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向姑娘赔罪,前些时日是我糊涂,做了很多对不起姑娘的事,还请姑娘不要介怀。二是向姑娘求教,姑娘出门名门,懂的规矩多,心思玲珑,各方面都思虑得比我周到,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许莺莺很坦诚,比之前少了怯弱胆小,多了从容平静。
许莺莺变了。
不过光凭这几句话,宋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彻底想通了。
心底仍有防备,宋挽面上分毫不显,柔声应道:“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宋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夏桃死后,宋挽没在许莺莺和刘氏面前自称过奴婢,这会儿用名字代替许莺莺也没说什么,提议道:“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大人那日当值,应该会忙到很晚才回来,我和舅妈在醉仙楼订了一个包间向宋姑娘赔罪,还请宋姑娘不要拒绝。”
许莺莺向来节省,刘氏更是视钱如命,她们能在醉仙楼订包间,这是真的下了血本。
如果是许莺莺一个人相邀,宋挽还会犹豫,但加上刘氏,宋挽就完全不想去了,果断道:“夫人不必如此破费,本就是我对不起夫人在先,夫人也不必向我赔罪。”
许莺莺还想再劝,宋挽柔柔道:“我之前久居深闺,懂得的规矩比夫人也多不了多少,不过只要夫人愿意相信我,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夫人出谋划策。”
宋挽应下许莺莺方才的请求,许莺莺愣了一下没再劝说,勾唇笑道:“谢宋姑娘。”
宋挽把许莺莺送回宁康苑,映月出来迎接,一改之前对宋挽冷嘲热讽的态度,热切道:“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姑娘可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不了,下次吧。”
宋挽温笑着拒绝,转身回了主院。
映月把许莺莺扶回房间,刘氏很快进屋,急切的问:“如何,成了吗?”
许莺莺摇头,说:“她不愿意出府,再劝只怕她会起疑。”
刘氏一听事情没成,脸一下子垮下来,冷着脸骂道:“这小贱人平时出门就不着家,这会儿倒是装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许莺莺抿唇,不想搭刘氏的话茬,映月眼珠一转,说:“既然她不愿意出去,在府上吃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多费些事罢了。”
刘氏和映月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映月打的什么主意,脸上重新浮起笑。
多费些事怕什么,只要能除掉这个小贱人,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回到主院,宋挽认真思考了许莺莺的问题,现在廷尉府没多少人,府上其实没多少事需要她做,许莺莺要主持中馈,树立顾夫人的威严,最重要的还是与其他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往来,建立人脉,成为顾岩廷的贤内助。
但要与这些世家夫人小姐往来,最重要的是手里得有钱。
许莺莺手里没多少积蓄,顾岩廷那点封赏也是不够用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开源,增加收入。
宋挽默默在心里做着规划,眨眼便到了傍晚,白荷进屋欢喜的说:“大人请姑娘去后院马厩。”
白荷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宋挽被她感染,忍不住打趣:“天上掉馅饼了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白荷嘴严,没有泄露半点风声,挤眉弄眼的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宋挽没再问,随她一起去马厩,快到的时候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铃声,走进一看,马厩里多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小马驹抬起头与宋挽差不多高,毛色油亮,头顶的毛被编成好看的辫子,辫尾还坠着一串红珊瑚,像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
顾岩廷站在小马驹前面,正拿着一把草料喂给它吃。
听到脚步声,顾岩廷回头看了宋挽一眼,说:“过来。”
宋挽走到顾岩廷身边,顾岩廷把剩下的草料放到她手上,小马驹立刻凑过来,宋挽有点害怕,正要后退,肩膀被按住。
小马驹低头,湿热的呼吸喷在宋挽掌心,肥厚的舌头卷起草料,指尖被舔到,痒痒的,害怕渐渐散去,宋挽看着小马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在宋挽手上吃过一口草,小马驹很容易接纳了她,轻轻蹭了蹭宋挽的手。
它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宋挽有些爱不释手,唇角也不自觉上扬,过了一会儿,顾岩廷提醒:“差不多可以了。”
宋挽收回手,下一刻,被顾岩廷架着胳膊放到马背上。
小马驹还没成年,背上的马鞍都小小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宋挽被吓到,本能的想俯身抱住马脖子,被顾岩廷横了一眼,冷声道:“坐好了!”
宋挽僵住,小马驹也不适应的在原地走了几步,宋挽晃了晃,眼看要摔倒,顾岩廷抓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同时抓住马缰绳让小马驹安静下来。
顾岩廷说:“不要怕摔跤,先感受下要怎么保持平衡和发力,不要试图和马对着干,要先了解它的脾性,才能慢慢将它驯服。”
顾岩廷没有直接给宋挽传授特定的技巧,而是让她自己感受领悟,宋挽有点意外,还以为顾岩廷教人的时候会特别没有耐心,一言不合就骂人。
如果边关那些将士能听到宋挽这会儿的心里话,一定会惊掉下巴。
那个叫顾岩廷的男人根本就是个会吃人的大魔头好吧,他岂止是没有耐心,他根本就是没有人性!
顾岩廷拉着小马驹带宋挽在后院走了几圈,看宋挽勉强适应不会摔下来后说:“记住刚刚的感觉,以后可以有针对性的自主训练。”
马上就是乞巧节,整个巡夜司都会很忙,顾岩廷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一直盯着宋挽操练。
“谢大人。”
宋挽应下,没把许莺莺今天来主院的事说给顾岩廷听。
接下来几日,顾岩廷果真忙得不行,早上连操练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接去巡夜司,宋挽每日都在认真练习扎马步,体能虽然没有明显长进,气色倒是明显好了起来,眨眼便到了乞巧节这天。
昭陵的乞巧节一开始是绣娘比试用的,后来渐渐演变成未婚男女相约见面的日子,因此还衍生出了游船、彩灯迷等游玩项目。
宋清风带宋挽和楚逸辰一起过个两次乞巧节,每次宋清风都要跟楚逸辰抢风头,两人为此闹出不少笑话。
记忆太过美好,便衬得现实越发惨淡可悲。
宋挽是不想过什么节的,如前几日一般扎自己的马步,晌午之后,许莺莺又来主院,邀宋挽去宁康苑一起吃晚饭,不管宋挽怎么推辞,许莺莺都坚持劝说,实在推脱不过,宋挽只能和许莺莺一起去宁康苑。
宁康苑里,刘氏和映月在准备巧饼,桌上多了一个瓷白的花瓶,插着几朵新鲜的兰花,还挺有过节的氛围的。
不过宋挽一眼便认出瓶子里插的是花园里的君子兰,并没有被带动高兴起来。
“快坐快坐,甜茶已经准备好了,正好可以先尝尝。”
刘氏热切的招呼,第一次在宋挽面前展露笑颜,宋挽相当不适应,勉力笑笑,和许莺莺一起坐下。
映月很快送来甜茶,刘氏继续做饼,同时负责话家常,这些话题都是宋挽不愿意谈论的,刘氏察觉到宋挽的冷淡后,便放弃和宋挽说话,与许莺莺、映月聊得欢畅。
这样的场景勾起了宋挽对亲情的向往,宋挽的心防放下了些。
晚上有庙会,为了早点出去玩,酉时不到便开饭了。
刘氏和映月的巧饼做得精致又可爱,宋挽给面子的吃了两个,刘氏又端上甜酒,说:“这是我们自己用糯米酿的,街坊四邻都喜欢,宋姑娘可要尝尝?”
宋挽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她其实会喝,但只喝过一点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这个不醉人的,和果子酒差不多,天气这么热,喝了正好睡觉,这是在家里,便是醉了又怕什么?”
刘氏劝着不由分说倒了半碗甜酒放到宋挽面前。
刘氏最后说的那句话戳中了宋挽,宋挽端起碗抿了一小口。
酒果然很甜,宋挽以前从来没喝过,不过她没有贪心,舔舔唇说:“确实很好喝。”
刘氏还想再劝酒,宋挽抢先对许莺莺说:“这几日我仔细想过夫人的问题,夫人要树立廷尉夫人的威严,不止局限于府上,还要让那些世家夫人小姐知道,夫人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要做到这一点,夫人应当……”
宋挽说着说着脑子变得混混沌沌起来,刘氏立刻追问:“应当如何?”
“应当……”
宋挽没了声音,眼睛一闭,软软倒在地上。
刘氏被吊着胃口,忍不住啐道:“刚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就晕了,怎么这么没用!”
许莺莺抓紧袖子,犹豫的说:“舅妈,宋姑娘她……”
“你给我闭嘴!”刘氏恶声恶气的打断许莺莺,“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别给我打退堂鼓说什么算了,她可是越王殿下要的人,要是今天不把她送去,越王殿下发起怒来,你觉得岩廷会护着谁?”
许莺莺小脸一白,说不出话,刘氏蹲到地上把宋挽的衣服剥掉,冷声说:“越王殿下后天就会回黎州,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小贱人去了哪里,这件事你最好给我烂在心里,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许莺莺不再说话,映月很快换上宋挽的衣服,连头发也梳得和宋挽没什么两样,借着昏暗的夜色回到主院。
映月刚在床上躺下,白荷便急匆匆的回到屋里,映月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用头发挡住半张脸,屋里没有点灯,白荷掀开床帐,以为躺在床上的是宋挽,关切的问:“姑娘怎么躺下了,可是身体不适?”
映月瓮声瓮气的说:“没有,喝了点甜酒,想睡了。”
白荷立刻说:“那奴婢去帮姑娘熬点醒酒汤。”
“不用,”映月阻止白荷,“我没喝多少,睡一觉就没事了,今天过节,你也去休息吧。”
白荷脸上有抓痕,眼眶还是红的,不想影响宋挽心情,便没多劝,柔声说:“那姑娘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喊一声便是。”
映月不再应声,白荷退出房间,又躺了一会儿,映月轻手轻脚的下床,从窗户翻出去。
与此同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从廷尉府后门驶离,直奔护城河。
夜幕降临,到处点起花灯,今年的乞巧节正式拉开帷幕。
今晚没有宵禁,市集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出游的人很多,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摩擦闹事,整个巡夜司连同京兆尹的人手都出动在全城巡守维持秩序。
顾岩廷带着吴勤吴易随机在城中检查瞭望台的情况,刚从一座瞭望台下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下,挡住三人的去路,车帘掀开,赵黎玩世不恭的脸出现在眼前。
赵黎吹了声口哨,玩味道:“顾廷尉,这大过节的,你还在忙呢。”
顾岩廷平静的回应:“在其位谋其职,下官自然不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赵黎笑得越发得意,而后故作怅惋:“本王后天就要回黎州了,要是早知道顾廷尉今天这么忙,应该让顾廷尉身边那位婢子陪本王夜游瀚京的,顾廷尉应该不会介意吧?”
顾岩廷面不改色,说:“王爷喜欢,现在也可以去府上要人。”
“算啦,这会儿热闹都开始了,还是下次吧。”
赵黎似笑非笑的说完,放下车帘,命令马夫继续往前。
顾岩廷绷着下颚望着马车没入人潮,神情晦暗森冷,吴勤吴易打了个冷颤,默默往后挪了一步离顾岩廷远些,生怕顾岩廷控制不住拿他俩泄火。
赵黎的马车在护城河边停下,赵黎下车,立刻有人迎上来,谄媚的说:“恭迎王爷!画舫已经准备好了,王爷马上就能登船,小的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敢打搅王爷的好事。”
赵黎大步朝画舫走去,舌尖在口腔扫了一圈,问:“本王要的人也准备好了?”
那人笑得见鼻不见眼,说:“都按照王爷吩咐的洗干净还喂了点助兴的东西,王爷可以放心享用。”
“赏!”
赵黎大笑出声,大步走上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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